別看崔如官拜二品,坐擁東南富庶之地,但為人謹小慎微,從來不會口無遮攔。


    趙之佛是從龍重臣,皇帝的耳朵和眼睛,替天家坐鎮北庭,成為抵擋大周頭號鐵閘。


    敢當著趙之佛的麵,說出土皇帝之類的厥詞,崔如當然別有用心。


    郭熙之亂,社稷遭殃,舉全國之力,才補好這枚天大的窟窿,之前六大都護互調,說明朝廷不止對郭熙提防,還對某人起了疑,想要架空大都護權勢,來穩定國本,後來因郭熙叛亂暫時擱置,並不代表平叛後會擱淺。


    調東嶽軍來北庭作戰,已經露出端倪。


    崔如在趙之佛放出狂言,既是野心,同樣也是忠心。


    他想當東庭的土皇帝,也隻想當東庭的土皇帝。


    目前西北邊禍已解,是該為自己考慮考慮後路,張燕雲迴京之後,必定封王,他崔如和趙國公交情莫逆,又聯手殺入紫薇州,想要迴東庭繼續當大都護,不過分吧?


    所以借趙之佛之口,說於聖人聽。


    張燕雲當然能聽出崔如心機,可登天無望,沒閑心鼓搗權謀之術,廟堂再高,能高的過天上謫仙人?


    他的野心,崔如連邊都看不到。


    一襲白衣的張燕雲靠在二十萬兩白銀打造的金絲楠木龍椅,翹起二郎腿,凝視成名一甲子之久樊慶之,臉色陰沉說道:“七殺軍號稱以殺戮為軍膽,屁!本帥用四營人馬,就把你們十幾萬大軍殺的屁滾尿流,樊慶之,你服不服?!”


    獨孤劍皇都死在對方一刀之下,在英雄山當了半輩子英雄的七殺軍主帥,這時隻能默默低著頭,心服口服。


    趙之佛插口道:“國公,樊慶之也是一員名帥,士可殺不可辱,許他起來迴話吧。”


    兩人在北疆打了幾十年,雖然隸屬於不同陣營,但也打出惺惺相惜的意味。


    張燕雲冷著臉道:“怎麽,同為老帥,你生出兔死狐悲的心思了?別忘了,你的嫡長子,死了還不到半年,頭上孝帽還沒摘呢!”


    白布纏額的趙之佛坦誠說道:“於私,老夫恨不得將樊慶之挫骨揚灰,於公,咱們當有容人氣量,之前大周俘虜咱們的將領,都是以禮相待,從沒當眾羞辱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趙之佛,你腦袋被驢踢了?!”


    張燕雲瞪大雙眼說道:“他們為何不羞辱大寧將領?是因為大周自詡為泱泱上邦,生下來高別人一等,咱們這些賤種不配人家羞辱!當初獨孤斯年在永寧城刺殺李季同,幾日之前又想摘掉老張人頭,你是從哪看出他們有容人之量?姓趙的,你該不會是暗地裏降了大周,腦後生了反骨,想要步郭熙的後塵吧?”


    “你!”


    趙之佛想要爭辯,可如鯁在喉,一個字便卡住嗓子。


    堂堂聖人麾下頭號大將,從沒這麽窩囊過,瑞王都敢頂撞,可偏偏被張燕雲懟的啞口無言。


    “國公,趙帥,大家都是刀槍裏滾出來的交情,何必為了敵將發火呢,都消消氣,一會兒我擺一桌,聽說這紫薇城集山水之靈韻,不僅花好,人也好,在大街閑逛,十步之內必能見到絕色,我已經派部下去張羅了,要不咱們移步,去大廳等候。”崔如笑吟吟說道。


    對張燕雲,他知根知底,什麽天將軍半步仙人,見了女人照樣走不動道。


    可今日的張燕雲不同以往,境界暴露,野心公布於眾,無需再裝成登徒子模樣,從龍椅起身,緩緩走到樊慶之麵前,伸出鹿皮靴子,踩在沾滿塵土的肩甲,冷聲道:“仗著三名謫仙人和百萬鐵騎,在我北疆立起了屠刀,短短五年,有七萬將士死在你們鐵蹄之下,樊慶之,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


    七殺軍和貪狼軍共同駐守英雄山,樊慶之主要針對東南,穆榮主要針對正南,輪番對東花和大寧出擊,雖然樊慶之的七殺軍極少踏足大寧領土,可同為大周統帥,筆筆血債難辭其咎。


    樊慶之揚起頭,朝鹿皮靴子吐了口唾沫,臉龐呈現出硬氣說道:“張燕雲,成王敗寇,老夫輸得起,千刀萬剮又有何懼?!”


    沒想到對方當頭就是一刀。


    樊慶之雙目緊閉,安靜等待死亡來臨。


    刀刃挑開繩索,張燕雲冷笑道:“想要殉國博取美名,扯淡!這就給我滾去無雙城,告訴你們大皇帝,這紫薇州,從今以後改姓張了!”


    此話一出,不僅樊慶之麵呈憤懣,崔如和趙之佛都相繼露出震驚神色。


    燕雲十八騎常駐紫薇州,不止大周不同意,朝廷能允許他自立為王?


    張燕雲用麒麟刀拍打著樊慶之臉頰,猖狂說道:“沒聽清?還要本帥複述一遍?從今往後,凡是大周將士,千軍萬馬,避我白袍,否則盡殺之。”


    眾人瞠目結舌,十八騎的主將都倒吸一口涼氣。


    狂,太狂了。


    以狂揚名的李小魚都沒這麽自負過。


    幾萬鐵甲,就想和百萬雄兵作對。


    難道張燕雲登仙失敗,得了失心瘋?


    樊慶之怒目道:“張燕雲,你在尋死!待我大軍殺到,將你挫骨揚灰!”


    張燕雲將他一腳踹翻在地,譏笑道:“本帥在英雄山時,對著龍興之地起誓,從今往後,攻守易形,你們大周隻許躲在疆域裏挨揍,不許踏過英雄山半步,要不然,本帥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瘋子!


    樊慶之忘了筋骨傳來的劇痛,腦袋裏來迴浮現出這兩個字。


    張燕雲掃視幾十員被俘敵將,輕聲道:“本帥心情不好,得殺些人消消火,今日是單日,那就按單數殺,來人,從右邊數起,凡是單數,砍了腦袋!記住拉出去再砍,挺好的園林,別弄髒了風水。”


    “諾!”


    率先領命的是魔風騎主將陶半甲陶巍,嘴角勾勒出殘忍笑容,拎起四員敵將,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紀天工不甘落於人後,拉起六員敵將離開。


    柳宗望朝旁邊的上官果果低聲道:“小果子,你咋不去殺幾個?”


    上官果果將紅槊往地上一杵,一本正經道:“我的兵刃隻能捅人,不能砍腦袋。”


    說完後,上官果果將視線投向碩大陌刀,挑挑柳眉,意思是你的刀挺適合砍頭。


    柳宗望撓撓頭。


    好麽,沒把對方拉下水,反倒是把自己給架到火上了。


    誰說這閨女傻,隻懂得舞槍弄棒。


    這不挺機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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