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娉婷聽著他的話,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已經徹底變成了他生命裏的重心,此刻隻想哭,原本就滴答滴答落下來的眼淚越流越多,就與河流決堤似的,怎麽止也止不住。


    “你說的……這是……嗝……什麽話。”哭著哭著,上氣不接下氣,連嗝都開始打了,一句話兒都說不全。


    宇文淩曄聽著她帶著哭音的斥責問話,隻能心疼得放慢了馬速,抽出了攬在她腰間的手,抬手去幫她擦眼淚,一句話由他口中說出已然變得低沉暗啞:“好好的,哭什麽呢。”


    問題是她問的,答案也是她非要他答的,有些話,他原本也不想要說……


    是她非要知道的……


    非要讓他將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她比天下重要。


    看她此刻的樣子,讓他也跟著心略沉,直心疼得幫她止淚:“不哭了。”


    葉娉婷直打著哭嗝,他說得輕巧,不哭……她要怎樣才能做到不哭……


    “你……你傻……”現在也隻剩下這樣的感慨了,傻到將她與天下相比,那綿延千裏的江山,養育了數以萬計的百姓,豈是她能抵得上的?


    葉娉婷滿心感慨,隻是哭,他幫她擦掉了臉上暫留的淚,她立刻又再緩緩蜿蜒落下兩道來。


    “淩曄,我覺得你……怎麽比我剛來到你身邊的時候更傻了……”那時他的傻是真傻,所以不會權衡利弊,不知道孰輕孰重,隻是憑著他的認知做一些事,做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抉擇,可是此刻的他,早已不是當時的他,他已經不知道強大多少了,不僅是暗中恢複了風華,他現在頭頂上還籠著景台國“睿”王的名銜,是真正的“睿”,而非僅僅是明德帝的期望……


    可是,怎麽還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簡直與史書上的周幽王、商紂王無異了,他是想要因她而亡國麽?


    可她不想做禍害。


    宇文淩曄看葉娉婷哭個不止,隻輕挑了眉頭:“嗯,傻就傻了。”


    這樣的迴答無趣得很,但卻又帶著對葉娉婷的寵溺,隻要她明白他的心就好,至於覺不覺得他傻,那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有他的選擇,什麽東西在他心中最重要,他知道,也很清楚。


    “你說我傻,我便傻了。”這樣的話從一個滿是風華的男子口中說出,隻叫人心覺啼笑皆非,但是沒有辦法……


    葉娉婷聽著他這樣的話,隻得被他氣得“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愣是被他這樣的寵溺感動得無話可說。


    他總是這樣,總讓她這般不知所措。


    他總是這樣,總叫她一點傷害也受不到,他待她這樣好,可她又為他做過什麽?


    雖然替他擋過酒,擋過劍,但終究比不上他心裏這份最真誠的心意了,他這樣的男子,給予了這些,已經是他的一切……


    葉娉婷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幹脆不說了。


    所有話語聲都在那一聲“你”字上做結,一切調侃聲戛然而止,周圍隻有秋風吹過的聲音,讓她的心都有些不舍了起來。


    她不說話,宇文淩曄原本自賢王府出來就冷言少語,此刻也什麽話都不說了。


    一個感動到不想說話,一個連日奔波,所以無力說話,斂神養精蓄銳,繼續下一刻的奔波,周遭頓時安靜下來。


    為了不顛簸到葉娉婷,隻能放慢了馬的速度。


    兩個人迴睿王府的速度在不知不覺中變慢了下來,一個忍著哭意,打著哭嗝,而一個則沉穩著,將她護住,在這如詩如畫的風景裏……


    宇文淩曄將葉娉婷的眼淚擦掉,手又放迴到她的腰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能逗留的時間不多了,又開始想要策馬加快速度將葉娉婷送迴睿王府,送迴到睿王府以後,他還得趕著迴北夷。


    十二日,已經用掉了五日。


    葉娉婷感受到了他的動作,看著他又將韁繩一拉,知道他又開始固執的想要安頓好她,隻好又開始出聲:“把我放下,我自己迴去。”此時方才那感動的心情已經平複了好一些,話也能勉強說齊了。


    宇文淩曄見她哭夠了又舊事重提,輕斂起了眉頭,隻好道:“娉婷,聽話。”


    低沉的聲音裏頭有著難以違抗的王者之氣。


    奈何葉娉婷不吃這一套,他執意,她也固執:“不要。”他為她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她決不能再讓他犯險下去。


    清濯的眸光斂了起來,一張小臉有些沉,仿佛是在堅持。


    “娉婷。”宇文淩曄的話語聲有些無奈。


    “不要。”葉娉婷還是這二字箴言。


    眼看兩個人又即將為這件小事爭執了起來……


    宇文淩曄幽深的眸子深斂著,似乎有了幾分不悅。


    這種不悅不是因為葉娉婷的固執,而是惱他自己,似乎在她麵前已要喪失了所有的立場,無法硬駁她,隻能自己沉悶出聲:“娉婷……”


    他送她迴去,是最安全最可靠的方法,他再也不容她被綁之事再出現第二次。


    “不要。”葉娉婷似是鐵了心拒絕,他要是送,又要出事,他為了她可以不要天下,但她要他保護好自己。


    兩個人僵持起來,這似是第一次她不肯讓步,他也不想讓步。


    “淩曄。”葉娉婷冷了聲。


    什馬哭葉。“娉婷。”宇文淩曄也沉了眸子。


    兩個人就這樣在馬上對望著,她眼裏還餘留著淺淺的一層水霧,而他眼底暗藏的,都是連日來積累下來的疲憊……


    誰都不肯退一步,都堅持著彼此的堅持,葉娉婷習慣了宇文淩曄暗沉的眸光,哪怕眼底聚了冷意,她也不怕,隻知若是堅持,或許才有他的安然無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已經脫離了危險,宇文淩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會再在她身上動手腳了。


    “淩曄,聽話……”她也學著他的語氣,認真的對他說道。


    宇文淩曄隻是這樣,眸光深濃的攝著她,薄唇輕啟,逸出聲:“不。”


    葉娉婷看著他比她還要認真的神情,心裏頭衍生出一股無奈感,心頭堵得慌:“淩曄,你……”他是想要氣死她。


    無論怎麽說,都說不通,隻能訕訕別開了眸子,低頭,尋馬蹋,想要掙紮下馬,先斬後奏。


    汗血寶馬生的高,葉娉婷朝下一望,不知是因為在馬上坐久了的緣故還是如何,忽然隻覺得眼前一花,有一瞬間的怔忪,差點跌了下去。


    宇文淩曄隻得斂了眸趕緊將她接住,語氣中有了幾分急迫:“娉婷!”


    她這樣,他怎麽放心讓她一個人走?


    葉娉婷臉自己也搞不懂方才那是怎麽迴事,雖然被宇文淩曄接住了,但仍是心有餘悸,整個人被嚇了一跳,不敢亂動,隻能大口大口的抽著冷氣。


    “我……”想說什麽,不過下一刻,又是一陣奇怪的感覺在喉中蔓延,頭暈目眩,驀然想吐。


    小臉也瞬間蒼白了起來:“淩……”曄。


    不哭了,話卻又忽然因為這陣奇妙的感覺而說得斷斷續續,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來了。


    胃中翻江倒海,隻能有些急,道:“淩曄,快……快放我下馬。”


    宇文淩曄擰了英挺的劍眉,眉心都要因她這樣的動作而斂成“川”形了,隻得一言不發的將她抱下汗血寶馬。


    葉娉婷一落地,立刻就掙紮出了宇文淩曄的懷抱,一頭紮到了旁邊阡陌的良田美景裏頭,捂著自己的胸側,開始難受的嘔了起來,隻覺得難受得很,從來就沒有這麽難受的感覺過……


    宇文淩曄輕擰了眉頭,想要上前去:“娉婷,怎麽了。”方才還好好的,與他相爭執,可下一瞬怎就令人始料未及的變成了這樣。


    葉娉婷吐得難受,偏生又吐不出什麽東西,於是這樣的感覺讓她更難受,朝後伸出了手,拒絕宇文淩曄上來。


    “不……不知道……讓我吐吐就……好。”一句話勉強說完,又急著低頭嘔了起來。


    宇文淩曄看著她吐了一會兒,眸光漸漸變得暗沉,低沉的出了聲,話語聲低啞:“娉婷……”


    她莫不是……


    葉娉婷在前頭,撐著肚子難受的嘔著,吐著吐著似是想起了什麽,她自個的心也噗通噗通的狂跳起來……


    勉強聚著力氣,從襟中掏出了帕子替自己清理,剛站直,下一瞬又難受得讓她哭了出來:“淩曄……”


    這一聲淩曄,怎麽聽怎麽讓人覺得動聽。


    宇文淩曄看著她現在的樣子,蹙著的眉頭漸漸鬆緩開來,上前來扶住她,將她擁進了懷裏,隻緊緊的擁著:“娉婷,你是不是……”


    這樣的症狀,這般忽如其來,除了“那個”,他實在想不出什麽來……


    葉娉婷被他抱著,落入了他寬厚的胸膛裏頭,驀然想哭:“我……我不知道。”她對這事兒,全然沒經驗啊……


    一張臉紅了起來,不知此刻心中是感動還是其它什麽,隻覺得一顆心起伏難平,尷尬又羞澀道:“我……我兩個月沒來葵水了……”


    起初還以為是因為前段時間心情鬱結,而後一段時間則是因為受了劍傷,可現在看來,全然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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