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沐這個誅心的問題,慕容雪本來都不屑反駁。可是,眼下的局麵已經明了,就是幾個奸臣聯起手來,欲把髒水潑到李江遙身上,因此他不能不說話。


    慕容雪瞪了田沐一眼,怒道:“李江遙肩負平叛重任,堅守大江防線,有什麽不對的?他跑來喝我的喜酒,包遇春留給你去打嗎?”


    李炳此時冷冷地哼道:“夠了!今天死了那麽多朝臣,連老親王都罹難了,朕不要在這裏聽你們做口舌之爭。慕容,朕隻問一件,倘若真是李江遙幹的,你能不能率兵討伐他?”


    聽帝君如此質問,顯然是已經接受了魏梓軒、田沐等人的說法,慕容雪急道:“陛下,請您明斷,李江遙對聖唐忠心耿耿,鎮疆軍更是皇朝的中流砥柱,萬萬不能自毀長城啊!”


    李炳凝視著慕容雪,臉上神色忽明忽暗,仿佛是在做著十分糾結的考慮。過了良久,他才沉聲說道:“慕容,朕不是不信任你,隻是事關重大,你又與李江遙關係密切,理應暫時避嫌。來人,護送慕容將軍前往掖庭宮,候旨待命。”


    四名殿前武士大步走到慕容雪身旁:“慕容將軍,請!”


    慕容雪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帝君已經被今天的慘劇徹底攪亂了思緒,即將走上更加偏執的路途。他欲語還休,最終還是忍住什麽也沒講,向李炳深施一禮後,隨著侍衛大步離開。


    看著昔日愛將神情落寞地遠去,李炳心裏同樣不好受,不過眼下局勢波詭雲譎,容不得他再婆婆媽媽。


    調整了一下情緒之後,李炳開口問道:“具體有何對策?都放開了給朕講。”


    殷誠毅略作沉吟,說道:“臣建議,雙管齊下。一方麵,龔承澤立刻率領白虎軍南進,同時密令馬洪傑和常濤,讓朱雀軍和玄武軍從東西兩個方向秘密監視鎮疆軍。三路軍團總兵力在三十五萬以上,與對方的數量規模相當,可以防備他們暴起作亂。另一方麵,給李江遙送信,要他立刻來帝都,理由嘛,就說慕容雪和徐友長遇襲受傷,危在旦夕。”


    “如果他不肯來呢?”田沐有些疑慮。


    “不敢來就下明旨,讓他赴京述職!”魏梓軒惡狠狠道;“他若是抗旨不從,當即便可證明其居心叵測。”


    這個辦法,等於是要直接逼李江遙造反。


    李炳思忖了一會兒,點點頭沉聲道:“身上長了毒瘤,早割晚割,早晚得割。依朕看,長痛不如短痛,就如此辦吧。”


    “陛下,臣還有一個建議。”魏梓軒拱手道:“慕容雪於掖庭宮候旨,青龍軍團一時沒了主將,不如就讓殷大都督暫代指揮,不知陛下認為妥否?”


    李炳微微一愣,旋即擺擺手道:“朕隻是讓慕容雪迴避,但並非撤他職。青龍軍主將,不宜在此時換人。”


    魏梓軒碰了釘子,連忙換上一副心悅誠服的表情,恭恭敬敬地應道:“陛下聖明,方才是臣糊塗了。”


    李炳沒有理會他,轉而望向田沐:“你們逆鱗司在李江遙那裏有眼線嗎?”


    田沐不敢隱瞞,麵帶苦澀地答道:“原先派了兩批,總共五名暗探。隻是全都石沉大海、斷了聯係。臣懷疑,他們應該是遭到了鎮疆軍情報司的毒手。”


    李炳眉頭緊鎖:“這豈不是等於聾子瞎子?那朕問你,帝都方麵,有對方的探子嗎?”


    田沐猶豫道:“或許有,也或許沒有。陛下,逆鱗司和禦史台一直都在嚴密監視排查藏匿在帝都的奸細,想必李江遙沒那麽容易安插耳目。”


    或許有?也或許沒有?


    李炳不禁搖頭苦笑。


    堂堂逆鱗司首座,竟會給出這種狗屁答複。換做是沈烈,斷然不會如此。


    不過,人是他選的、他任命的。就算再笨,也隻能接受。


    李炳無奈地歎口氣,吩咐道:“情報方麵,還是要多加派人手,仔細應對。像今天這樣的事,逆鱗司本該提早一步收到風聲,妥善防範應對。朕沒有問你的罪,是在給你機會,明白嗎?”


    田沐心裏一驚,連忙俯身跪倒:“謝陛下開恩,微臣知罪,以後絕不再犯。”


    “起來吧,”李炳擺擺手:“爾等今後都給朕提起小心,往後的局麵,恐怕比對付突厥人還要兇險百倍,絕不能有任何疏忽!”


    -


    “大都護,帝都發生的事,大抵就是如此了。”


    玉陀羅稟報完畢,靜靜地看著李江遙,等待他的提問。


    一旁的杜建咋舌道:“這也太誇張了吧?一個毒兵,居然隨隨便便就殺了半個朝堂的人,而且還都是大佬。禁軍是吃幹飯的嗎?”


    李江遙劍眉緊鎖,問道:“徐帥傷勢如何?慕容雪呢?”


    “據帝都分部確認,徐帥和慕容將軍均無大礙。”


    “沈大哥呢?”


    “迴稟大都護,慘案發生不久,禁軍軍團便入城接防,並挨家挨戶搜索檢查。兄弟們將沈長史從牛羊貨棧轉移到了長興會館,順利躲過危險。隻是,沈長史的傷勢還是很重。”


    李江遙點點頭,沉聲道:“帝君遇襲,禁軍全麵接防,在城內實施戒嚴搜索,這是合理的反應。不過,忽然把各軍團的將校都集中在掖庭宮,那就有點不正常了。”


    “哪裏不正常?”杜建好奇地問道。


    “那不是在防範刺客,而是在防範兵變。”李江遙道:“對於毒兵刺殺和劫走沈烈這兩件事,朝廷所下的判斷,很可能是軍方出現了不穩狀況,甚至有反叛的可能。因此,才會把軍官們先控製起來。”


    玉陀羅聞言皺起眉頭:“朝廷懷疑咱們了?”


    李江遙微微頷首:“多半是這樣。大臣們也不是傻子,有理由、有能力營救沈大哥的人,數來數去,我排第一。而且不僅如此,我猜啊,連毒兵的事都要算到咱們頭上。”


    “憑什麽?!”杜建不滿道:“這個黑鍋,咱可不背!”


    李江遙笑笑:“這能是你說了算的嗎?懷疑不懷疑,其實都無所謂,我更感興趣的,是那個毒兵的來曆。武功高強、行事狠辣,這看上去很不尋常啊。按理說,哥舒玄已經被凝寒和情報司除掉了,還有誰能搞出這麽厲害的怪物呢?而那個怪物又是何許人也?”


    玉陀羅忽然想起一事,連忙道:“大都護,卑職剛才漏了一個重要信息!據董大人說,那個毒兵曾自稱是突厥可汗阿史那支斤!”


    “啊?!”杜建大吃一驚,疑惑地望向李江遙。


    李江遙同樣愣怔了一下。思索片刻後,沉聲道:“我忽然有種感覺,一些重要的事情,之前被我們忽略了。或許,阿史那支斤當初真的沒被燒死,甚至,連哥舒玄也還活著。”


    杜建連連搖頭:“這太詭異了!不可能不可能。照您這麽說的話,難道哥舒玄把自己的可汗給煉成怪物了?”


    玉陀羅沉吟道:“突厥人,尤其是鬼鬥族,陰狠乖戾,什麽都幹得出來。這種情況,未必不可能。”


    李江遙劍眉一揚,吩咐道:“情報司立刻調整方向,全麵追查毒兵和哥舒玄這兩條線索。那個毒兵不是被擒獲了嗎?給我盯緊,第一時間匯報他的情況!至於哥舒玄……派人去一趟北照寺,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明白,卑職迴去立刻安排。”玉陀羅朗聲應道。


    杜建仍有些擔心,忍不住問道:“頭兒,你剛才說朝廷可能會把黑鍋甩在咱們身上,現在還把徐帥給扣了,接下來該怎麽辦?要不要部隊做些準備?”


    “準備什麽?當真要造反嗎?”李江遙從容一笑:“他們無非耍點小手段而已。沒有真憑實據,朝廷也不能胡來。”


    玉陀羅眉頭緊鎖:“大都護,杜將軍的話講得有道理。這次死了那麽多大人物,天都被捅了個窟窿,咱們可絕不能掉以輕心啊。”


    李江遙微微頷首:“嗯,那行吧。有句俗話說的好,聽人勸,吃飽飯。就依你們的意見,讓部隊加強戒備,尤其是盯牢咱們周邊友軍的動向,防範意外發生。”


    他想了想,又道:“以朝廷那幫宵小的尿性,接下來多半是要上演調我迴京的戲碼了。無論是毒兵自稱阿史那支斤的事情,還是沈烈被劫越獄的事情,帝都方麵都肯定急著要我去解釋清楚,同時避免我在外作亂。”


    杜建臉色一沉,嚴肅道:“頭兒,我跟你說,你可絕對不能去帝都啊!我不管他是傳軍令,還是傳聖旨,隻要有人敢來找你迴京,我他媽直接砍了他!”


    李江遙啞然失笑:“老杜,你瘋了吧?幹嘛要砍人?”


    “這還用說嗎?!”杜建擰眉瞪眼:“既然朝廷裏的奸臣沒安好心,那麽把你誆騙到帝都能有什麽好事?徐帥已經被他們軟禁了,你再去,不是羊入虎口嗎?”


    李江遙聞言哈哈大笑:“羊入虎口?誰是羊,誰是虎,還不一定呢。你覺得是羊入虎口,我卻覺得是虎入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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