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在一些知名文學網站上很容易地讀到一個自稱為“玩具”的人的文章,從寫作手法上看,這個人應該是和我性別相同年齡相仿。

    基於這一點,我頗為不解。是什麽樣的遭遇能讓一個女孩把自己說成是玩具呢?難道她被男人欺騙,疏離,甚至是拋棄嗎?

    她寫的東西,無論是從題材還是內容上都與她的奇怪名字不搭邊。莫非她隻是想引人注目才起了這樣的名字嗎?我不相信。

    “玩具”的文章擁有不可小覷的點擊率,但是查不到關於她的任何資料。憑借我對寫文字的人的經曆所有的敏感的直覺,我相信她是女的。

    她有詩一樣的含蓄,童話一樣的浪漫和傳奇小說一樣的奇幻。

    “……生命隻有輪迴過後才能讓你我釋懷。請允許我走向佛前替你許下心願,等到心願實現的時候,我願牽起你的手,迴到時間最初的起點,哪怕是煉獄,我也能真實地感受到愛情的希望可以觸摸……”

    這是我在她的新小說《輕易就迴頭》裏看到的話。

    故事由一個單親家庭中長大的女孩子說起,大概的內容是女孩子愛上了一個網絡中的男人,並且愛得不能自拔。可那男人怎麽也不肯見她,她企圖自殺,被另一男人救起,然後和她發生了關係。誰知這兩個男人互相認識並且曾經非常要好,先前網絡中的那個不肯露麵的男人痛心疾首極力挽迴,可也是走了"新郎不是我"的路。他對女孩苦苦哀求不成。悔恨至極,也要自殺,女孩子想到自己生長的家庭環境,覺得那男的若真心愛她不如和自己真愛的人結婚,以免將來分手傷害了孩子。可是誰知道她嫁給自己愛的人之後,這個隻能利用網絡的男人根本不愛她,最後還是離婚了。

    故事俗套得讓人沒什麽興趣,吸引人的是她的細膩表達。很多人都跟貼批評和譏諷她編故事沒有創意。她迴複說,"生活要的是真實,不是在搞創意。人與人之間本來就存在最簡單最庸俗的循環關係。我隻想把這種東西說出來。我是在說話,不是在設計。我想告訴所有的人,愛情不是遊戲,既然決定朝前走,就不要迴頭。"

    我想見到她。雖然,這是件很困難的事。

    學校的生活除了比高中多了些自由外沒什麽大的改變,依舊是吃飯睡覺翹課考試,別人比我多做的事情可能就是戀愛吧。

    而我比別人多做的事情就是發呆和寫字。

    圖書館有很大的窗子,窗外是綠油油的山,山上種滿了斜葉榕和白桂木,乍一進去,大片的綠色阻擋了我的視線,讓我誤以為圖書館拉著墨綠色的窗簾。微風拂過,窗簾就那樣愜意地擺動著。

    中央空調的冷氣把人和自然的對抗拉向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境地。每個人都是太陽曬多了就會中暑,空調吹多了就會感冒。室內空氣越是涼爽,室外的空氣就越炎熱,原因自然同時來自於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和永不滿足的人類的內心。

    我坐在靠窗的角落,希望用這樣的辦法被人遺忘。我看著周圍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不知道為什麽就和他們坐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以這樣的心態接受彼此的各奔東西。

    想到這裏,我的心如刀絞般疼痛。我想念雲嘉,想念這個能帶給我快樂和輕鬆的壞家夥。

    我們就這樣長久地沒有聯係,從步入大學的第一年到第二年。

    我知道雲嘉要的是什麽,我不能去打攪她,也不能讓她來打攪我。我需要安靜地寫我的字,我的心思,我的感受。在我還能撐得住的時候。我怕生命太過有限的長度讓我不能做完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怕我的時間會所剩無幾。

    我在“玩具”的blog裏發表評論,告訴她我非常希望能和她見上一麵。然後留下了我的郵箱地址。

    兩個星期過去了,我都沒有得到她的迴複。我考慮自己向她提出見麵是否有些唐突。她既然連資料都不肯留下,怎麽可能答應我的請求和我見麵呢?

    進入大學的第三個假期,所有的考試結束後,學校要我們留下來補課一周說是搞一個計算機測試。因為這個學校的測試內容,別說是各個係科之間,就是各個年級之間的試題都是類似的。培訓期間,男生打網絡遊戲,女生用騰迅聊天。我很容易就拷貝好了一份測試題在我的校園郵箱裏。測試開始後,我隻需要打開它進行一些無關痛癢的修補和更改再發送到學校指定的郵箱裏就可以了。

    於是我很快就弄完了。我進入屬於自己的郵箱,裏麵有一封未讀郵件。署名,“玩具”。

    我激動地將它打開,我最大的缺點就是遇見和自己的感覺對號入座的事情就得意忘形。換句話說,我完全可以分出百分之幾的視力和聽力來注意周圍的動靜,可我沒有。

    監堂老師沒有在意和理會別人的自由行為,這個很正常,每當她經過那些“自由活動”的同學身邊,他們總會給她一個大大的卻是沒有內容的笑,將他們年齡盡可能地壓縮然後問候她一聲,“老師,您真是辛苦,放假了還是要為了我們操心”。

    她表麵上沒表現出什麽,但是用行動證明了她對學生此種恭維的認同和接受。

    她站在我身後時我還在看"玩具"的郵件。"玩具"用了三張幻燈片讓我看到了她生活起居的地方。工作室裏,醬色的電腦桌上放著台式的"聯想",旁邊的小書架上掛滿了報紙。臥室裏,柔軟舒適的床讓人感覺像是一朵雨前的雲。

    衛生間。哦。天呐!

    我的牙齒一定跌落了一地。我誇張的表情似乎引起了那老師的極端不滿,她用腳踢了踢我的凳子。

    如果她肯用手拍拍我的肩膀或者用指頭敲敲我的桌麵,我一定會立刻合上我的嘴巴並向她道歉。但是現在我真的很厭煩她,就像每次明知道對媽媽撒嬌可能就不會被她打卻怎麽也做不到一樣。

    我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依舊坐在那裏看幻燈片上麵 "玩具"的衛生間,我之所以表情誇張,是因為我在她的盥洗台上沒看見任何女性用品,取而代之的是剃須刀和男士護膚品。

    “玩具”,是男的。

    那老師看我無動於衷,終於惱羞成怒,用盡全力猛踢我的凳子,整個電腦教室裏的眼睛全到了我的身上。

    這個老師據說學曆很高,來我們這樣的學校任教一直都是深感委屈和不服。至於她的學曆有多高,能力有多強,我倒是沒有研究過。因為我很容易就能見到她一臉慍怒地站在食堂的教員專區衝裏麵的人喊,“你們怎麽迴事?動作快點不行嗎!”

    我對這樣的老師實在是沒什麽興趣。

    “你給我站起來!”她發了脾氣,衝我吼起來。

    遺憾的是,她的脾氣和我見過的女人的暴躁比起來就好似平頂山見了泰山,不過我以前見過的都是沒受過高等教育的。

    我關了郵箱轉過身抬頭看著她,這個麵容發黑還有雀斑、個頭不高身材也不怎麽樣的女老師讓我浮想聯翩,此時此刻,我對她的男朋友是什麽人很好奇。

    “你怎麽不說話?我讓你站起來聽見了沒有?”她的聲音突然降低了。

    我站起來,把測試表交給她,"我不過開了自己的郵箱,老師也用不著拿腳說話吧?"

    她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我會說這樣的話,一如我沒料到我說這麽一句話都讓她吃驚。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電腦室,走上了街道。很快,就遺忘了剛才發生過什麽。

    時近中午,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汽車的鳴笛聲混雜在一起,把城市的忙碌和繁榮都擠在了一塊。交警站在路中央,像麥田裏的稻草人。

    我還在想“玩具”的幻燈片還有他發來的信。

    “很高興你能喜歡我寫的東西。並且,非常感謝你對我的文字的認真體會。不管我有沒有和你相同或是相似的經曆,都希望我的話能讓你變得更加理智和堅強。至於見麵,嗬嗬,不是我不見你,我是怕你見了我會很失望。”

    和顥冉分開兩年,不曾想起,或許真的是因為他就根植在我的心裏,不需要想起也不會忘記。不過不僅如此,我確實是連想要見到他的願望都沒有。

    我倒是越來越想見到“玩具”。他為什麽把家的模樣發給我呢?難道說他經常被人誤認為是女的就選擇了用這種辦法解釋?一個男人自稱"玩具"不僅令人大惑不解,簡直就是荒誕可笑。

    假期因為計算機測試的完畢而終於來到。我漫不經心地收拾行裝打算去北京找雲嘉敘舊。

    放假前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時間花在訂購火車票,給家裏打電話,還有就是和戀人形式化地難舍難分一下。沒有人會去電腦室。

    教學樓門前站著幾棵黃桷樹。這是南方的冬天裏,我最喜歡的植物。無論什麽時候被栽種下去,它們都能順勢應時地成活。而且不像我們通常印象中的樹木那樣跟隨著季節春芽,夏盛,秋落,冬禿。它們隻按照自己的周期生長。

    我欣賞它們強韌的生長能力和獨立的生長個性。

    電腦室難得安靜讓我竊喜。換作是平常的這個時間,一定要有很多人焦急卻也無奈地拿著網卡,從管理員那裏一直到電腦室的門口站成長長的隊伍,頗為壯觀。但是今天,隻我一個。

    管理員沒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皮,眼神中有所疑問。不過她最後還是沒有問什麽,隻是告訴我,快到假期了機器開的數量少,不要走到角落的窗邊去了。

    我點點頭說了聲“謝謝老師”就走向了距離她最近的機器。風把厚大的窗簾掀起,像一個巨人在跳草裙舞。此時此刻,我總該先對自己說幾句溫暖而又柔和的話,讓心暫時地安寧下來。

    我打開電子郵箱,這是我來這裏唯一要做的事情。

    垃圾郵件有三封,我先將它們刪除又返迴收件箱。兩封未讀郵件倒是我很少經曆的現象。像我這樣的人,通常有郵件收也是隻有一封。

    第一封是“玩具”的。不知道是不是隻對我這樣,總之他慷慨地給了我他的手機號碼。

    讀他的網絡小說已經近三年,想想看,和顥冉去廈門的時間差不多。當時我就對自己說,這樣的人真值得愛,她把感情看得那麽直接而又美好,可惜我不是男人,不然我一定要追求她。雖然我對她的文字隻停留在讀的感覺上。

    現在我知道他是男的,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是愛他的。

    其實我的直覺是很糟糕的,對好事它是準確不了的,倒是對不詳的征兆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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