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


    教導。


    修行。


    獨峰山上的生活,隨著少女而掀起的一小片波瀾漸漸休止。


    下午。


    林蕭抓住休息的時間,在涼亭打開留影石。


    度過幼年期後,神體異象齊齊顯威,師綰綰的生活正式迎來精彩時刻。


    加入道統。


    外出曆練。


    尋求造化。


    奪取殘篇。


    就像是大部分小說裏的主人公,經曆著熟悉的一切,並開始散發獨屬於自己的天賦與魅力。


    時間也在不停流轉的春夏秋冬裏悄然消逝。


    一直在某個道統內待到半聖。


    尋求成聖契機的師綰綰,找了個機會離開道統,開始了獨屬於自己的遊曆。


    這段時間,她救過人,也殺過人。


    隻身一人,橫跨三片仙域,最終在潭水前入道成聖。


    再之後,卷入一場大教的紛爭之中,開始追尋自我的利益。


    “錯覺嗎?”


    林蕭蹙起眉頭,望著畫麵中的師綰綰。


    她還是她。


    但在成聖之後,不知道是了無牽掛,還是原本經書的影響,感情變得淡漠了許多。


    漸漸地沒有了可以去羨慕的人。


    漸漸地沒有了能夠被打動的事物。


    漸漸地成為一個無數人敬仰的強者。


    時間和境界,仿佛帶走了她幼年時的脾性,讓她變得越來越成熟。


    許多年都不開口說一次話。


    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修行。


    不知何時,被她所救下的人,自願成為了身後追隨者。


    也開始有了追求者。


    因為不懂喜歡是什麽,她沒有去管,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追隨者們也沒有打擾。


    而是在周圍留下,進行著自己的活動,活動範圍逐漸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廣。


    逐漸,形成一片仙域!


    “師尊──”


    遠處傳來師綰綰的喊聲,林蕭迴過神來,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過得這麽快……”


    林蕭收好留影石,唿了口氣朝那邊走去。


    師綰綰正在桌前踢打著小腿,見他走過來,麵無表情地指了指鞋子。


    高筒的鞋子上,被一道劍痕切開些許,依稀能看見裏麵紅潤的肌膚。


    “怎麽搞得?”


    林蕭下意識問。


    “練劍時不小心,”


    師綰綰開口說,“幫我脫。”


    要是放在以前,林蕭肯定要讓她自己脫,或者是揮揮手,讓鞋子自己脫下去。


    但思緒還沉浸在留影石中的故事裏,沒能自拔。


    反應過來的時候,鞋子已經脫了下來,纖細的腳趾在麵前舒展開來。


    林蕭有些晃然地抬起頭,從坐在板凳上的少女俯視下來的眼神中,似乎能看出幾分愕然與高高在上的愉悅。


    壞了。


    林蕭臉上一僵,頭腦風暴迅速開啟,尋找說得過去的理由。


    “看上去……嗯,沒有傷到身體。”


    “原來你真喜歡這個啊。”


    師綰綰有些好奇,之前她就發現了,師尊偶爾會看她泡腳,但不會來看泡澡。


    “說什麽呢,為師是在擔心你。”


    林蕭黑著臉站起身,“還好用的佩劍品級不算高,要是傷到了骨頭,說不定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訓練。”


    師綰綰撇了撇嘴。


    影響訓練?


    就算她不小心把自己腿砍下來,也不需要擔心這個。


    真當自己不懂準帝有多強嗎?


    不過,


    比起這個,像是被發現什麽問題,忽然開始為自己找補的師尊,還真是有些……


    “要不要摸一摸,看看骨頭有沒有傷到?”


    師綰綰把自己的腳丫往前伸了伸,仰起頭。


    縱使需要仰視,也像是俯視著師尊一樣,雙手抱胸,很自大愉悅的樣子,呆毛轉的飛起。


    林蕭沉默了一下。


    伸出手,一點點……


    片刻。


    被掛在顧憐兒房間後晾衣架上的師綰綰,很不服氣地發起了反抗。


    “你這是虐待!”


    “真要虐待的話,為師早拿戒尺揍你了,”


    林蕭雙手抱胸,一副這孩子已經無藥可救的樣子,“任務四是讓你學習尊重師尊,不是讓你每天都來冒犯的。”


    “不是冒犯。”


    師綰綰氣急,“明明全部都是事實!”


    “……你就在這兒多吊一會兒,好好反省吧。”


    “不是答應過不會這樣對我嗎?”


    “你也答應過為師,會為了完成任務每天努力修行。”


    “……”


    “等飯熟了,為師會放你下來的,在此之前就別想著掙紮了,這片天地不會放你下來的。”


    “可惡!”


    要記的仇又多了一筆,師綰綰快氣壞了。


    明明就是喜歡,還不讓別人說。


    壞師尊,臭師尊。


    竟然敢把一尊仙王掛在晾衣架上,等以後一定要好好報複迴來。


    全部,


    報複迴來!


    飯席間。


    看著師綰綰豪吞下肚的第四碗靈米,林蕭感覺她在報複自己的米缸。


    “慢點吃,沒有人跟你搶的。”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為師說過很多次,就算做不到,也不能總是開口嘲諷。”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你的三個師姐那是事出有因,等你以後見到就能明白的,為師也對小孩子沒任何興致。”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師綰綰,你在聽我說話嗎?”


    “我吃飽了。”


    師綰綰放下碗筷,抬起頭道,“幫我配藥浴。”


    林蕭沉默了一下。


    這副姿態,莫名讓他想起了少女在【師綰綰成長記】中偏向幼年時期的表現。


    雖然沒有什麽能信得過的人,但少女也有一點特別的表現,很值得去注意或嘉獎。


    那就是在經曆了挫折或失意時,會將這件事暫時封存下來。


    這樣做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自己的才能,不被一時的情緒影響到之後的決定,讓自己重迴理性。


    但封存不代表著無視,而是留待恰當的時機,選擇性的進行複仇。


    也就是說……


    “你記仇了?”


    “……沒有。”師綰綰語氣有些心虛。


    這家夥,怎麽忽然這麽了解自己?


    這件事要是被知道了,以後還有機會複仇嗎?


    不會真的被養到大,然後和其他師姐一樣用吧?


    “你……”


    林蕭一聽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有些無語道,“為師這麽做隻是讓你尊師重道,至於做到記仇的地步嗎?”


    誰讓你完全把我當成了小孩子對待!


    師綰綰有些不服氣,她佯裝成小孩子確實是想蒙蔽師尊的感官,讓他認為自己是個小孩子,而不是真的被當成小孩子對待。


    獨屬於強者的傲氣,讓她依舊守護著自己“不是小孩子”的傲氣,但現實和“暫時不能說”的東西,又讓她必須做個小孩子。


    一來二往,師綰綰已經快要抓不住自己和師尊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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