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不到幾個時辰,傍晚時分,巡察使楊坤就知道了此事。


    他也是大吃一驚,雖然沒有接到泰陽府的正式上報,但是楊坤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知道這下自己責任大了,剛剛上任三個月時間,遇到這事,朝堂裏可以想到會有什麽樣的責難。


    但他現在顧不得這些了,隻有快速從案子裏跳出來,迴歸到當前最危險的海匪劫擄上,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失。


    可以說盧家滿門被殺,一下子就打亂了他的布局,擊中了他的弱點。


    他是派人在盯著盧府,可找的是盧府家人,按說不會打草驚蛇才對。


    這次盧家被滅是海匪已經布置完畢,殺人滅口,還是海匪有了察覺,準備轉換方向,楊坤不敢確定。


    他不像錢知府那樣不知道內情,可以肯定盧家被滅就是海匪下手。


    這一個多月,楊坤可以說全部的精力就在這上麵,盯著盧家,也盯著海匪,還讓人在鬆江那邊時刻關注海麵,江麵上的動靜。


    他隻是沒有想到,海匪會下手滅門盧家,這是什麽路數。


    盧家目前至少跟海匪是一夥的才是,怎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下手,驚動了官府,還把各方目光都吸引到了泰陽這裏,難道這次泰陽不是目標。


    楊巡使正在這裏胡思亂想,書吏前來稟告,州指揮使董大人請見。


    董路也是懵了,他得到的消息其實不比楊坤晚多少,他想法跟楊巡使差不多,完全不知所以然,隻能趕緊來巡察使這裏商討對策。


    錢知府和通判從迴來就一直在府裏商討,連中飯都是隨便糊弄了兩口,他們怎麽也想不通,被殺了這麽多人,怎麽可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又是什麽人,有什麽仇恨,要滅滿門這樣的喪心病狂,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完成,那隻有軍人和大批匪徒這兩種了。


    他們連最基本的消息都不清楚,別說盧家被海匪下了毒手,就連盧家勾結海匪這事都蒙在鼓裏。


    按照他們的想法,盧家這種也算當地大戶,怎麽可能跟海匪有關聯,他們腦袋被驢踢了,還是被海水醃了。兩人正在鬱悶的時候,捕頭張山迴來了。


    “大人,我們了解到了一些新情況,盧家三房有個小媳婦昨天迴了娘家,帶著一個兒子,一個丫鬟,一個車夫,現在已經找到了。”


    張山知道這個消息,一點也沒有耽擱,趕緊向兩位大人稟告,不說別的,知道兇手大概的方向都是一個好消息呢。


    張山這個消息把兩人也都從迷茫中拉了迴來,連忙吩咐張山趕緊查問一下具體情況。


    張山其實來之前已經查問了三人,小媳婦和丫鬟知道的不多,一般都在後院裏,再問車夫,不想有了重大突破。


    這個車夫還真知道那麽一點,也就一五一十的全部說了出來。


    盧家的這場禍事從盧家二公子見到杜成那天開始就注定了,杜成當天看到盧二公子確實是意外,但他認識二公子確是真的。


    這要從幾年前青州說起,杜成在任職民團的時候,一次去剿滅山匪的時候救了一些富商,其中盧二公子就在其中。


    後來盧家特地送了一些孝敬給他,所以他對盧二公子有印象,但反過來,杜成成了海匪後,不但形象有了變化,從官到匪,連人的氣質都改變了,盧二公子還真沒認出來。


    杜成不但知道盧家,經過後來有意識的調查,他還發現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信息。


    他從一個山匪小頭目那裏知道盧家做生意有點不守規矩,走私都是小事,跟馬利高層勾搭,走私山參,皮毛,還經常運輸違禁品到矮鬼國,換取大量的白銀迴來才是。


    他們每次都是在青州海域出海,山匪那裏是盧家貨運的一個中轉地。


    在海上,杜成隻說了幾句話,盧二公子就妥協了,杜成掌握的證據對盧家是致命的,別說財富,抄家滅門都有可能。


    所以,當杜成要求帶些人進城,二公子隻能答應下來。當然,後麵是盧家越陷越深了。


    盧家為這事,私下吵了好幾次,這點盧家小媳婦知道,有幾次,她說相公迴來不但脾氣暴躁,而且有時還自言自語,說什麽家破人亡,離死不遠之類的話。


    一次她跟大房嫂子聊天時,大嫂也說了類似情況,還說這是二房招迴來的,老太爺擔心什麽報複一類,隻能暫時虛與委蛇,以待時機。


    據車夫的說法,這些人是兩月之前來的,當時他也是趕車人之一,之所以奇怪,是因為這次接的人有好幾個都沒有見過,而且看起來很兇,不像一般家人或者保鏢。


    這些人進家後跟他們從不打交道,白天也很少出門,他很少看到,後來就不知道了。


    前天下午,他剛剛趕車迴來,正好碰到十幾個人來家,其中有一人他有印象,是上次來過的,也沒有覺得什麽異常,就是覺得領頭那個人看人眼光讓人害怕。


    第二天,三少爺聽到嶽父身體不舒服,就趕緊讓妻子帶著孩子迴了娘家。


    聽到這些,兩人都明白了,盧家這場禍事說是咎由自取不為過,至少可憐那些無辜之人,家中婦孺孩子,鄰家更是無妄之災,而這幾人能逃過一劫,是小少爺有意做的安排。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知道現在不管如何隻能快速把案情匯報上去,至於其他的,也隻能先讓張捕頭抓緊時間查探那些兇手去了哪裏。


    就在府衙一片混亂時,有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持著一份城內商家的證明出了泰陽城。三天之後,此人出現在東山島大當家杜成身前。


    聽完小廝的迴稟,杜成笑了。


    滅掉盧家,是杜成最關鍵的計策之一,從幾家海匪同意開始集結起來統一行動開始,盧家可以說失去了作用。


    本來對盧家可以放一馬,杜成已經安排剩下的人撤出泰陽了。盧家也同意可以提供江口、通海附近的房屋給海匪避險。


    但蔣大嘴提了一句,如果萬一,盧家有人在外泄露一句,海匪在盧家的安全就不能保證了。


    杜成又把細節想了一遍,發現還真有幾個小缺陷,少個可以吸引官府注意力的爆點,也少了迷惑所有人的行動,最後一點就是讓幾大海匪看到自家的力量,掌控事情的能力。


    杜成這次把五當家小刀劉派去了泰陽,還給他準備了五十位幫手,一色的好手,都是從漳州逃出來的,見過大世麵,大陣仗的。


    小刀劉,從小在水匪窩裏長大,兇狠殘暴,殺人無數。他隻帶了二十人進入了盧府,安排剩下的三十人隱藏在泰陽東南的一個河汊裏,他有足夠的信心,盧家那些人殺起來完全沒有難度,要這多人反而壞事。


    當晚小刀劉帶著二十人連夜逃出泰陽城,直接跟剩下的三十人會合後,沒有停留,也沒有下江,一路向東南,到了茶湖周邊。


    茶湖本來是個大沼澤,最早叫草海子,因大江水災經常改道才形成的,位於通海邊界,方圓百裏,遍地的蘆葦、雜草,別說幾十個人,就是幾百人在這裏都很難找到。


    後來大江逐漸平穩下來,周邊不好種田,有些農戶就在一些硬地種了茶樹,慢慢的,就被當地人稱為茶湖。七月份的季節,茶樹都采完了,天氣又熱,蚊子還多,根本沒有人到這裏,正是天然的隱藏點。


    範家老爺子當天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大吃一驚,他從開始就知道盧家沒有什麽好下場,商人跟海匪玩花樣,那不是作死是什麽。


    他聽到消息後,馬上也確定了這是海匪下的手。但他沒有想到,海匪竟然在這個時候對盧家滅門,這樣血腥的做法,哪個商戶以後還敢招惹,斷了自家的通路不說,也阻斷了消息。


    範老爺子知道,很多商戶為了一點利益,經常會把官府的消息透露給海匪,所以也就有了盧家這種不知死活的。


    範老爺子還有一點擔心,海匪對盧家是這樣的,那麽可以確定未來要是對範家也不會留情,雖然範老爺子對海匪是深惡痛絕,但是他也不想成為海匪的眼中釘,被海匪盯上,稍一不慎,就是滅頂之災。


    “趕緊去把老大叫來,”老爺子這才想起,老大不要牽扯其中才好。


    看著範榮進門,老爺子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這次盧家的事,你做了什麽動作沒有?”


    範榮今天聽到消息也是嚇的不輕,盧家全家被滅,連孩子都不放過,這些盜匪真是慘無人道,他也一直後怕,要是海匪察覺到自家的一些作為,對範家進行報複,就麻煩了。


    他還正在想著,聽到老爺子叫,趕緊過來了。


    “這個,這個,早幾天,我到是安排人在盧家附近觀望來著。”


    範榮有點遲疑,也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他現在是真後悔了,要是一開始就當作沒看到這事,也不想跟巡察使拉近關係,至少現在還是旁觀者。


    他看不起盧家沒錯,但是他沒把這些盜匪放在心上是嚴重錯誤的,他錯在高估了官兵的震懾力,錯在把海匪當作就是一些在不見光的陰暗地方偷偷摸摸偷搶錢財的蟊賊。


    他認為在揚州泰陽這種官兵防守嚴密的地方,海匪根本不敢來。


    他錯了,錯在認為憑著範家十幾世積累的人脈和資源,連官府都要給麵子的地方,憑借範家高牆大院,客卿家丁人數眾多,海匪也沒有任何能力對付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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