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爻正蹲在神龕前好言相勸,淳於百無聊賴地抱臂在一旁靜候。


    那金仙卻始終不願露麵,也一直不肯鬆口,即便處於劣勢也依然與淳於的靈符牢籠對抗著,不知在倔強些什麽。


    “能白白得個正規編製,也不需要你挪窩,就在這裏原地繼續幹你的營生,你想吃惡靈就吃惡靈,想吸邪氣就吸邪氣,唯一的代價就是以後不再吃人牲。多劃算的買賣,隻要你同意那就是過了明路,以後都會受到協會保護的,你這腦袋怎麽就轉不過來?”


    寧爻把招安的好處掰碎了一點一點講給神龕聽,可那金仙依然像頭倔驢不願妥協,講得寧爻口幹舌燥。


    淳於無聊地打了個哈欠,低頭準備揀個幹淨些的地麵坐下小憩,可忽然他耳朵一動,敏銳地捕捉到身後氣流的攪擾。


    他迅速轉身,正正看到陸安拋扔嬰兒的一幕。


    嬰兒脫離了陸安的手,原本隻是普通的拋物線運動,敏捷些的普通人都可以接住。淳於正欲伸手,可不料金仙池內那些死寂的泥塑們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振翅的嗡鳴聲幾乎要震破耳膜。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猝不及防的巨聲震得下意識捂住了耳朵,待淳於反應過來再起身去接那孩子,孩子已被地裏伸出的樹根牢牢縛住拉進了土裏。


    淳於臉色不好地罵了句髒話,隨即抬手狠狠插入了腳下的土地。


    “地龍!”


    金仙池內鬆軟的泥土地如海麵般湧起一陣一陣的翻滾的波浪,寧爻被顛得撲到在地,那些金翼使的泥塑們也被盡數打翻。


    很快,金仙池內土地翻滾的波浪就向外蕩漾開去,沿著古樹根係所覆蓋到的所有範圍,都被地龍翻身攪動了一遍。


    陸家衝的村長正和村子裏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們聚在自家堂屋裏開小會,等待著年輕後生們帶迴新的消息,突然被腳下的波浪打得一個趔趄。


    “地震了?”眾人慌亂。


    唯有村長心下一緊,陸家衝雖處於丘陵山地,但並不是一個地震高發的地帶,今日怪事太多,這“地震”怕是金仙出事了。


    他起身大喝:“快叫上人,抄家夥,跟我去金仙池!”


    眾人聞言趕忙就近抄起斧鑿木槌扁擔,簇擁村長向著古樹趕去。


    一邊趕路,村長一邊心焦地抬頭望著那株古樹。往常它就像村子的定海神針一般,可眼下這棵樹卻瘋狂搖晃枝幹,飄散著落葉。


    金仙池裏刮起一陣小型的旋風,裹挾著紛散的落葉向寧爻和淳於發起了試探性的攻擊。


    經過陸安家的那一番交鋒,金仙已經知道淳於的厲害,也沒打算這些輕飄飄的樹葉能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傷害,隻不過是用來拖延時間的小把戲。


    它要把嬰兒藏起來。


    對於金仙這種連怪談都算不上的妖怪而言,想要完全消化一個嬰兒以及他枉死的嬰靈是需要時間的,越是大補,消化的時間也就越長。


    目前先得把孩子轉移出淳於的追蹤範圍,然後召集自己的信徒把他倆趕出村子,自己才能安心美美享用這份補品。


    至於寧爻一直給它瘋狂安利的“招安”計劃?金仙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個方案。


    要不是為了這新鮮甜美的人肉和嬰靈,誰tm願意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鎮壓惡靈邪祟。張嘴給個編製就想讓自己幫村子打白工,人類還真會做夢呢。


    淳於躍起,一把將寧爻扔出金仙池。寧爻在空中轉體360穩穩落在聰明一號的身邊,而剛才扔了孩子的逃命的陸安已經跑出很遠了。


    寧爻望向那個半瘋的男人,嘖嘖搖頭:“棄子而逃,這種角色在恐怖片裏應該馬上就要死了。”


    他又偷偷瞥了一眼正與古樹纏鬥的淳於:“既然你都要死了,便宜這金仙不如便宜我吧~”


    ……


    陸安拚命向前跑著,他不知道扔了兒子能給自己爭取多少時間,但心裏僥幸著,雖然現在已經過了孩子滿月的時間,但這也算獻祭了頭胎,也許金仙大人不會計較自己的一時糊塗。


    那兩個外村人太詭異了,不斷慫恿自己和金仙大人對抗,轉眼就弄死了那個小男孩兒,自己可不能陪他們填命。


    “我可是……我可是我們老陸家的獨苗,我不能死。”


    “我還能娶媳婦兒,再生一個。”


    “金仙大人莫怪,小人隻是一時糊塗……”


    他跑得跌跌撞撞,今晚已經耗費太多體力,本來他也不是個強壯的人,現在隻感覺肺部像拉著一個點著了火的風箱,火燒火燎,唿哧唿哧。但他不敢停下,生怕被什麽東西追上。


    路上沒有路燈,但有明亮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陸安實在跑不動了,好在眼看著自己家已經不遠,懸著的心也放下幾分。


    他打算一鼓作氣,隻要進了家門……


    “誒?”陸安震驚地發現自己的腳居然怎麽都抬不起來,像是被人牢牢黏住,他不信邪地往前撲,居然連摔倒都做不到。


    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腳上那雙老舊的運動鞋,仿佛整雙腳都被自己的影子向上包裹,將自己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更可怖的是,這影子竟然還在慢慢向上攀升,沿著褲腿一路向上,每淹沒一寸,自己的感知便多失去一寸。


    “金仙?金仙大人饒命啊!我已經把娃獻給您老了,求您饒我一命!我是陸家獨苗我可不能死啊!”


    男人嚇得大哭,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向四周胡亂參拜,祈求著無論是誰,快來救救自己。


    可忽然他愣住了,身體篩糠似的顫抖起來。


    “老婆?”


    “你……你別過來……”


    “啊啊啊啊!!!!”


    ……


    寧爻正枕在聰明一號身上圍觀淳於大佬的精彩戰鬥,暗中操縱著黑霧去踩陸安的影,卻陡然愣住。


    “嗝屁了?”


    他茫然:“我還沒下手呢,人怎麽就沒了?”


    寧爻望向和淳於掐得起勁的古樹,難道這金仙竟然可以一邊和大佬掐架一邊偷吃逃兵?那還真是個狠角色。


    看來自己不能劃水看戲了,這金仙說不定擅長多線作戰,自己得幫幫大佬。


    “大佬!需要幫忙嗎?”


    “……管好你自己。”


    淳於有些羞惱,這風索其實弱得可笑,但苦於妖力的攪動,讓他完全感受不到孩子的氣息,他不得不想辦法止住倚風造浪的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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