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推開臉前寧爻殷勤的手:“少費事,我不戴眼罩。”


    寧爻依然堅持:“這可是免費的。”


    “爬。”


    “哼,你不戴,那我一個人戴雙層。”寧爻一臉“真不識貨”的表情,戴上雙倍快樂的免費眼罩,隨後徹底失去視野,隻能在黑暗中緊緊抓著身前的大佬爸爸。


    淳於這迴倒是沒有再拂開他的手,隻是默默插兜,任由他牽著自己的胳膊。


    護士笑著迎上來:“我帶你們去住院部吧。”


    寧爻嫌棄揮手:“不去不去。”


    護士:“噴塗藥水和消炎處理是免費的服務呢。”


    寧爻:“走吧帶路。”


    淳於聽著都覺得丟人,但好在丟人的不是自己,便也就隨他了。


    護士保持著一臉得體的微笑在前麵引導,淳於帶著寧爻跟隨護士前往住院部。


    三人靜靜走過一條極長的走廊,長到蒙著雙眼的寧爻開始懷疑人生。醫院從外麵看也並不是多龐大的建築,可這段沒有拐彎的走廊,在寧爻的感知中卻幾乎已經走了五分鍾以上。


    人在失去視野時,各種感官會不自覺地放大,無論是耳邊細細的衣物摩擦,還是腳下地麵微微的凸起,都代替著眼睛,無比清晰地向大腦呈現著它們感知的世界。


    “怎麽這麽久?”寧爻不自覺地小聲抱怨。


    淳於隨口嘲諷:“鶸。”


    寧爻不服:“這是醫院設計得不科學,怎麽給視力受損的病人安排這麽長的摸黑路段。”


    淳於不再迴答,作為一個視力健全的人,他非常確定,現在距離他們離開醫生房門才不過二十米,這點路程遠遠算不上“設計不科學”。


    他知道寧爻雖然一貫腦子有病,但絕不是個矯情的人,二此刻他和寧爻卻得到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感知。


    【視力】雖然會影響人的判斷,但絕不會造成如此大的區別。


    淳於壓低了音量,盡量不驚動前麵帶路的護士:“除了路程遠,你還感受到了什麽?”


    寧爻搖頭晃腦,左右感受了一番:“什麽都沒有,非常僻靜,咱們這是走到哪兒了?”


    淳於環顧四周,現在他們還沒走出眼科,離住院部更是遙遠得很,周圍還有不少患者和醫務人員,雖然沒人大聲喧嘩,但人來人往的動靜也不至於會顯得“僻靜”。


    寧爻的感知明顯被影響了。


    淳於心中暗道。


    而寧爻這邊也在暗自納悶,這會兒怎麽又開始走下坡了?說好的住院部一樓呢?


    他實在有點好奇,忍不住伸手想要掀開一點眼罩邊角。可才剛剛觸碰到眼罩,身邊的淳於立刻就製止了寧爻的行為。


    “別動。”


    長久的黑暗讓寧爻有些不安:“還要走多久?這都走到我姥姥家了。”


    “到了。”護士語氣輕柔。


    “剛說完就到了?”寧爻狐疑。


    護士走上前引導兩人:“請在此藍色座椅處稍加等候,我去幫您拿紅藥水,您可以摘下白色眼罩放進黃色的醫療廢物迴收箱。”


    寧爻準備摘下眼罩,又被淳於伸手擋住。


    寧爻:“咋了?”


    淳於:“……我好像看不見了。”


    寧爻手僵在半空,眼罩下瞳孔地震:“怎麽迴事?走過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淳於:“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之我現在可以視物。但在護士說話之前,我根本看不到藍色的椅子和黃色的箱子,一切都是在她說話後我才注意到……這很不正常,我經過訓練,進入新的環境會第一時間會大體將整個環境都過一遍眼,這麽明顯的東西我不可能注意不到。”


    寧爻有些咂摸過味來了:“你是說,你的眼睛被欺騙了?”


    淳於點點頭:“沒錯,我懷疑我的視覺受到了某種操控,而戴著兩層眼罩的你,可能機緣巧合避開了操控,也就是說,你方才的感官才是正確的,我們的確經過了一條極長的僻靜的路。”


    寧爻有些大腦宕機:“可其他患者和陪診人員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他們沒有察覺不對嗎?”


    淳於:“隻有你戴了兩層眼罩,其他人都是一層,或是像我一樣直接走過來。”


    寧爻有些後怕地捂住眼睛:“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你不能摘下眼罩”淳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通過眼睛欺騙大腦非常簡單,【視錯覺】是沒有靈力的普通人都能做到的技巧。我顯然已經中招,現在我們唯一可靠的就是你未被欺騙的大腦了。”


    淳於靠近他的耳邊,悄聲道:“把你感受到的一切都告訴我,無論是聽、嗅、觸還是平衡感。”


    寧爻也學著他悄聲:“來的路上,我們走了很長的下坡路。雖然無法確定具體高度,但我們現在肯定不是在一樓了。”


    “護士來了。”淳於提醒,二人趕緊散開,裝作若無其事。


    護士笑盈盈:“您好,我來幫您消消毒吧。”


    寧爻吸了吸鼻子:“不勞煩小姐姐了,我有嚴重的社恐,讓我爸爸給我消毒就行。您去忙吧。”


    護士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機械地轉身瞥了一眼淳於,又看了看寧爻,糾結了一番措辭才重新揚起笑容:“你們是父子……那我把紅藥水和白藥棉交給你爸爸了?”


    寧爻甜甜迴答:“謝謝姐姐!”


    護士以一種微妙的表情看向淳於:“給你兒子消完毒,這盤東西可以交還到前麵藍色的護士站。有什麽問題可以唿叫我,或者其他護士都是可以的。”


    寧爻側過頭:“我們待會兒消完毒就直接迴家咯,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可護士並沒有迴答他,隻是朝他倆笑笑,隨後便徑直離開了。


    淳於端著這盤藥水問道:“這藥也有問題?你似乎特地不讓她為你上藥。”


    寧爻又湊近聞了聞,確認了自己剛才的判斷:“這玩意兒怎麽聞也不像藥,也沒有酒精味,像是什麽過了期的金屬液。你看著是什麽?”


    淳於看著手中托盤裏一套非常標準的碘酒、紅藥水、棉簽和藥棉球。低頭嗅了嗅,沒有異味;手指蘸了蘸,微涼的藥水觸感。


    “看來我是被欺騙得非常徹底啊……”


    寧爻縮了縮脖子:“有點冷,空調開低了?”


    “沒有,非常舒服的23度。”淳於看向牆上的溫度計。


    寧爻突然頓住,伸長了脖子,指向一個方向:“那邊有聲音。”


    淳於順著他的手看過去,不遠處,一群瞎子在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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