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謝雲山的眸子,小姑娘緊繃的肩膀突然鬆懈下來。


    “好叭,我知道。”


    她低垂著腦袋瓜,一副‘你審吧,我全招’的樣子。


    謝雲山突然啞聲,扯著唇角笑了一下。


    他緊張到扣手,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會。”


    不會親自動手殺他祖父…


    薑安送迴北地的信,薑寂臣也拿給他看過幾封。


    老夫子與他祖父之間的舊事,他也了解了幾分。


    不管是為了夫子還是薑安心中所求的道,亦或是…為了他謝雲山,她都不會動手,讓祖父死的不清不楚。


    可他還是死了…


    死的突然。


    關於謝老太傅的死訊、死因薑安一封信都沒往北地遞。


    這不正常…


    謝小將軍吞咽口水,艱難開口,“祖父真是因為生病?”


    此話出口,竟然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怎麽會呢…


    明明他自己都查過了,居然還心存妄想。


    謝雲山從來都是張揚的,可如今的他卻沒了那份張揚。


    這可不成!


    這不是她認識、熟悉的謝雲山。


    薑安長舒一口氣,決定從頭說…慢慢講給他聽,“我命人送迴北地一株花…送到府醫手上的。”


    “什麽花?”謝雲山一懵,顯然是不知道的。


    胡晏看他一眼,提醒道:“就是那日你聽聞小姑娘送東西迴來,以為是禮物,爭著打開看的那朵花。”


    薑寂臣:“那東西來自胡地,在當地是禁物,所以分外難求。”


    “京都的上仙坊中就有一株,生得極其漂亮。”


    以此花少量的根莖和花粉作引,能煉催情散。


    若是直接生食此花,可致人狂躁發瘋!


    “那我祖父…”


    謝雲山心中隱隱有了猜想,但又不敢相信。


    他祖父向來清正,年歲又大,根本不可能去上仙坊。丞相府除了他這個浪蕩子外,也根本不會和上仙坊的人扯上關係。


    這花,怎麽就…


    “這花應該是丞相夫人弄到手的,至於她是怎麽和上仙坊聯係上…”


    “我想應該是東離。”


    薑安想了又想,但這種事情再怎麽委婉都沒用啊。


    謝雲山噌的起身,眼睛都紅了,注視著小姑娘的眼睛,他想說不會的…他母親最是溫婉。


    京都中誰人不知丞相夫人敬重公爹,從不敢懈怠!


    “你先別著急…”


    胡晏抓著他攥緊的拳,“先聽安安慢慢說。”


    薑安:“上仙坊的底我已經探過了,地下和其中幾個閣樓都有暗室,藏著賬冊和有關東離的東西。”


    “丞相府當時為了將謝大公子帶迴京都,勾結了東離,應該是這個時候上仙坊與丞相夫人有了聯係。”


    “謝大公子不能迴京,謝老太傅想要重新培養一個繼承人,所以…”


    所以他母親就動了手。


    謝雲山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滅了,竟然還是為了權柄。


    他心中甚至想過母親是因為自己這兩個兒子為家族所累,才不得不…


    “我知道了。”


    謝小將軍轉身欲走。


    “謝雲山!”薑安揚聲喊住他。


    她似是想說什麽,但又在權衡該不該說。


    胡晏看的明白,心中也更清楚。


    他起身,望向王爺,揚了揚眉,“不若我們把之前那盤棋下完?”


    薑寂臣也揚眉,他是她爹,這是他的書房,怎麽他還聽不得了?


    雖說這樣想,可還是老實站起身,跟著胡晏離開。


    “我去過丞相府,見過你母親…”


    “當時她問我謝懷青現在如何,過得辛不辛苦,問我能不能將人放迴來。”


    “我說不能。”


    小姑娘手指著謝雲山,戳著他的胸膛。


    “因為北地不隻有謝懷青,還有謝雲山!”


    “可她沒問過謝雲山…”


    她既已經如此,你又何必將本不該背負的一切都擔在肩上。


    “你是謝雲山,是護國軍主將謝雲山,不是那個…皇城腳下的浪蕩公子。”


    “你如今看見的每一張笑臉,聽見的每一句善言,都是你自己博出來的!”


    我們願意與你做朋友,不是因為你姓謝…


    “京都謝家…丞相府,不管是誰害了誰,不管以後還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你都該記得…那些與你無關!”


    自你來北地的那天起,你就是一顆棋子…


    你走進鎮國王府的那天起,你又成了棄子。


    既是棄子,又何必作繭自縛!


    最後一句話,薑安說的聲音很大,震落了房頂的雪。


    雪花飄飄然落下一些,在風的幫助下落在薑寂臣與胡晏的棋局上。


    謝雲山眸子微顫,倒映著小姑娘那張生了氣的臉。


    “我…”他似是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


    薑安緩了一口氣,理智迴籠。


    她重新坐下,袖中的手摩挲著,“你是你,謝家是謝家。”


    “別為了京都的事情,困住你自己。”


    “狼心狗肺一迴又能怎麽樣,反正對方又不是什麽好人。”


    ‘啪嗒’一聲,是薑寂臣手上的棋子滑落。


    隻見黑子在棋盤上滾了一圈,最後落在一處…


    胡晏挑眉,“王爺要下這兒?”


    若是下這兒,這局他可就輸了。


    薑寂臣斂眸沉思,並未聽見胡晏說的話。


    胡晏借著沒合緊的門縫向屋中看去…


    或許小姑娘自己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在當下有多麽的離經叛道。


    ‘你是你,謝家是謝家’,將個人與家族利益剝離。


    看似勸一個人,其實勸了兩個。


    謝雲山眼中的光再次燃亮,試探道:“就…不管了?”


    小姑娘說的口幹舌燥,正喝茶呢,她抬頭看謝雲山一眼,像是在看傻子一樣,“你還想幹嘛?”


    薑安呲牙威脅,“你要是敢把謝懷青送走,我就把你倒栽蔥埋城郊田裏!”


    謝小將軍嘴角抽搐,狡辯道:“我又沒說送…”


    上次還是他把人搶迴來的呢!


    “那我走了?”謝雲山一步三迴頭,嘴角微微翹著。


    “走走走!”


    薑安擺擺手,看見就心煩!


    打開門,胡晏抬頭去看謝雲山。


    很好,滿血複活~


    至於另一位嘛…


    “王爺還想在廊下多待會兒?”胡晏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徑直進了書房,甚至還貼心的把門關上,省得屋中的暖意散了。


    薑寂臣迴神,眸光薄涼,甚至還有點委屈。


    這到底是誰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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