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春樓開在京都最繁華的街道邊,遠遠看過去,它獨立於一眾平凡建築中,燈火通明、歡聲笑語…


    樓前是一片湖泊,湖麵上遊船畫舫往來不絕,白日裏是文人學子、公子小姐們在其上遊湖吟詩。到了夜裏,那上麵便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樓的兩側店麵也是夜裏常開,店中客人常滿,人來人往,生意好的不得了!


    “哇!”


    小姑娘從馬車上率先下來,驚唿著感慨這裏的繁華和熱鬧。


    她昂頭去看樊春樓,飄逸的輕紗不要錢一般掛在樓外,風一吹,當真有幾分人間仙境的意味!


    “哇!”


    霍長明第二個下馬車,不管是從口型還是神態上都和小姑娘一毛一樣。


    同時發出一聲喟歎的還有騎馬護衛的正言。


    “哥,你說裏麵的姑娘是不是都很漂亮啊~”


    吸溜~


    正律一頭黑線,好像聽見了吸溜口水的聲音。


    他剛想說什麽,餘光就瞥到釀釀往這邊看的目光。


    侍衛挺直脊梁,義正言辭的低聲訓斥,“什麽姑娘!一天天腦袋裏都想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我職責是保護小姐!”


    正言:“哦…”


    他哥幹嘛突然這麽嚴肅?


    難道這樊春樓裏有殺手??


    小侍衛瘋狂腦補。


    釀釀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對這哥倆的評價是:有病。


    祁善淵和李星桑下了馬車,一人拉住一個,異口同聲道:“不要亂跑!”


    “哎呦!”


    樓中走出來位身姿妖嬈、外罩著件薄紗衣的姑娘…


    她手拿團扇,香肩半露,媚眼如絲。


    那雙多情的眸子一錯不錯盯著這一行人中最小的那位小公子。


    “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啊,瞧著倒是臉生~”


    姑娘團扇輕輕一揮,芍藥花香陣陣襲來。


    不是那種庸俗刺鼻的香料,就好像你真的置身於芍藥花叢中!


    小姑娘仗著那張唇紅齒白的臉,鬼迷日眼的,邁著步子就要往漂亮姐姐身上貼。


    那小嘴抹了蜜似的,“當然是姐姐家的呀~姐姐生得真好看!”


    聽聽!


    人家這嘴是怎麽長的呢!


    那位姑娘笑得花枝亂顫,團扇遮住她大半麵容,卻遮不住她那雙泛著光的眸子。


    “姐妹們快來!”


    她牽起薑安的小手,招唿著廳中閑暇的姑娘們過來。


    “瞧瞧,快來瞧瞧這位小公子…生得當真是漂亮!”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薑安就已經被漂亮姐姐們重重包圍。


    她小小一隻在正中間,也不害怕,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姐姐,哄的姑娘們那叫一個開心。


    祁善淵眼角抽搐,多少是有點意料之中的。


    不過隨行而來的吳鶴亭親信可就不行了,他簡直目瞪口呆,恨不得現在就插上一雙翅膀飛迴去找自家大人。


    這就你說的‘當心被人哄騙的小綿羊’??


    誰騙誰,還真不一定!


    “小公子可要開個包廂,姐姐給你彈琵琶可好?”


    一位姑娘眸光自薑安脖子上沉重的金鎖掠過。


    這瞧著可不是個差錢的主兒…


    反正都是要陪人開心,肥頭大耳的老爺和唇紅齒白的小公子,當然是後者了!


    瞧著也賞心悅目啊!


    “我會跳胡舞呢!”


    “我給公子剝葡萄可好~”


    “我…”


    薑安:誒嘿嘿!


    “好好好!都好!”


    她自懷中摸出塊金錠子來,一隻小手都抓不下的那種!


    金子!


    這麽大一塊的金子!


    “安…安弟!”


    祁善淵趕緊出聲,製止住薑安上頭的行為。


    這些大的金錠子上麵都有官府流通的烙印,依著這印記就能摸清楚小姑娘自哪裏而來。


    來時他可是給安安塞了整整一錢袋子的碎金子、碎銀子,就擔心小姑娘往外掏她無處不在的金錠子!


    “嘿嘿~”


    薑安尷尬笑笑,“忘記了~”


    緊接著,在眾多姑娘的目光下,金錠子又被塞了迴去,到手的成了一把金瓜子和金葫蘆。


    她們看向祁善淵的眼神中多少有點幽怨。


    祁公子尷尬笑笑。


    也是這個時候姑娘們才發現,後麵這幾位長得沒有一個是醜的啊!


    一身俠客氣勢的侍衛,兩位一身清貴的公子,還有一位公子又高又壯,一張臉生得也不差!


    姑娘們的眼睛是越來越亮,少年們的後背是越來越涼。


    “公子呀~”


    “別過來嗷!”霍長明後退一步,半躲在李星桑背後。


    “我娘說了,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


    他將來還要娶漂亮媳婦呢~


    李星桑用折扇抵了抵眉骨,遮掩翹起的嘴角,打趣道:“你還挺有誌向。”


    霍長明驕傲,“那是。”


    薑安艱難伸出兩隻手來,一手拉過一個漂亮姐姐,“他們不懂得欣賞,我來!我來!”


    她笑眯了眼睛,拉著人就往樓上包廂走。


    姑娘們:這…到底是誰主場??


    薑安一行來的人本就多,再加上簇擁在她身側的姑娘們,進了大堂中,那真是壯觀的很!


    大堂的散客們睜著醉醺醺的眼睛去瞧。


    “這是哪家的公子哥出來玩了?”


    有一人打著酒嗝,八卦道:“除了謝家那位,我還真沒見過這等盛況。”


    七九個姑娘啊,圍了一圈!


    他看得過來嘛~


    薑安用行動告訴他,不止看得過來,就連名字都能清楚記住。


    樊春樓的姑娘就這些,樓中客人又是日日滿的…


    像薑安這般一個人便簇著八九個姑娘走,自然會引起那些紈絝子弟的不滿。


    “慢著!”


    往二樓的樓梯上,一位容貌還算清俊、衣著華貴的公子哥朝薑安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他自高處向下看,神情倨傲又不屑,“你是哪家的,我怎麽從來都沒見過?”


    聽這語氣,同薑安他們說話就像是他在好心施舍一般。


    找茬的?


    薑安眼眸微亮,鬧事啊,她最在行了!


    “咳咳…”


    隻見這位十二三歲的小公子將姑娘們都推到自己身後,把玩著手中折扇,語氣比上麵站著那位更狂妄。


    “怎麽,樊春樓是你家開的,本公子可沒聽說入樓還要盤問身份!”


    吃飽了撐的,在這沒事找事。


    “公子…”


    有姑娘拉拉薑安的衣袖,“這位是定遠侯府上二公子,定遠侯是南邊戍邊大將…”


    “噢。”


    噢?


    姑娘神情一滯,這就完了?


    “你放肆!”


    那位公子並不算健碩的身子板挺直,高調道:“我爹可是定遠侯!”


    薑安翻了個白眼,我爹還是鎮國王爺呢,我還是縣主呢,我驕傲了嗎?


    最煩這些在她麵前秀爹的人!


    小公子輕笑一聲,“所以呢,你是誰?官職幾品?可曾高中?”


    “我…我…”


    “我…我~”


    薑安單手叉腰,欠欠的又學了一遍他的語氣,嘲諷意味直接拉爆!


    “噗哧”一聲,也不知道是誰沒憋住笑。


    那位公子又羞又氣,情緒上頭,直接從身後小廝手中搶過馬鞭。


    “你敢學本公子,找死!”


    “啊…!”


    姑娘們被嚇了一跳。


    隻見薑安嗤笑一聲,站著連動都不屑動,拍拍手掌,就有侍衛閃身到她身前。


    正律用手中刀鞘擋下這一擊,馬鞭纏繞在鞘上…


    侍衛借力一拉,台階上的紈絝公子便像皮球一般滾到薑安腳下。


    “喲~”


    “何必行此大禮呢!”


    小公子蹲下,“你爹好歹也是戍邊大將,生個兒子,怎麽連本公子的侍衛都打不過呢,真丟人!”


    “就你還好意思出門報你爹的名號?”


    “還不如迴家洗洗睡吧!”


    定遠侯確實是戍邊大將沒錯,他的大兒子是自小跟著他在邊關長大,領兵打仗有其父之風姿。


    但至於這個小兒子嘛…


    自幼隨其母親在京都中嬌生慣養,五穀不分,別說打仗了,恐怕就連跑一圈都要有一堆下人護著!


    “你!你…”


    他自樓梯上滾落,身上本來就疼得厲害,一時起不來就算了,還要被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羞辱!


    越想,這位公子的眼眶越紅。


    薑安瞳孔微睜,“誒,明明是你先找事的!”


    你現在哭算是怎麽個事兒?


    “來人,快來人!”


    “看不見本公子摔了嗎,你們這群死人!”


    “哦哦…”


    “公子…”


    他一聲大喊,那些跟班啊還有侍衛隨從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過來拉人。


    隻不過一下子湧過來的人有點多,混亂之中不知道誰又給了這位公子好幾下重擊。


    疼得他那叫一個呲牙咧嘴啊!


    “你等著,你給本公子等著!”


    薑安朝著落荒而逃的他招招手,“這就走了,要不一起玩會兒?”


    “哎呀,公子!”


    是的,他又平地摔了一下。


    “嘖嘖…”


    他能長大也是個奇跡了吧!薑安在心中感歎。


    直到那位公子哥狼狽的背影自樊春樓大門消失,薑安才一臉正色的問身後眾人,“所以他剛才叫住我是要幹嘛?”


    霍長明老實搖頭,正往嘴裏炫不知道哪兒拿來的蜜棗,“不知道…”


    薑安聳聳肩,“隨便吧~”


    “他是想問你,為何一人霸占如此多的姑娘…”


    “這樣其他來樊春樓的客人豈不是要孤獨過夜。”


    二樓倚欄處,一位白袍公子眉眼含笑,他的身邊還有位更漂亮的姑娘作陪。


    薑安抬頭去看,眼眸微亮。


    兩個美人!


    果然,美人就應該和美人在一起,這樣才養眼嘛!


    薑安迴頭問姑娘們,“樊春樓可有規矩,一人隻能邀一位姑娘作陪?”


    姑娘們柔聲迴答:“未曾。”


    “既如此,我怎麽就不能多邀些姐姐作陪?”


    薑安一臉的悠然,厚臉皮的自誇道:“畢竟本公子心胸寬廣,錢包也厚,想給天下的姐姐一個家~”


    我滴媽!


    正言恨不得把頭插進土裏。


    與正律並肩站著的釀釀閉了閉眼,自己養大的,都是幻覺…幻覺!


    “哈哈…”


    那白袍公子朗聲大笑,朝薑安的方向拱手,“在下竟沒想到能在這樊春樓遇見公子這等妙人!”


    “不如一起喝一杯?”他側身作邀。


    “額…”


    薑安撓撓頭,“下次…下次有緣再見,定然喝!”


    京都這麽大,想要再遇上也是不太可能了。


    總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說她爹不讓吧~


    “那便如此說定了。”白袍公子也並未惱怒,轉身帶著身側美人離開。


    坐在包廂中,一位姑娘湊近了薑安,纖長圓潤的指尖拿起顆葡萄送到她嘴邊。


    “小公子方才好生霸氣,看得奴家心花怒放呢~”


    祈善淵視線凝滯在那姑娘的手指上,眉心蹙起,都能夾死蒼蠅了。


    “欸嘿嘿~”


    “欸嘿嘿~”


    某個小公子逐漸在姑娘們的包圍中迷失自我~


    至於其他人嘛,紛紛閉上眼睛,表示沒眼看。


    從傍晚時分一直到宵禁之前,薑安過得…說是賽神仙也不為過。


    隻不過嘛~


    吳府前廳,


    脖子上戴著個大金鎖的小公子板板正正站著,低垂著頭。


    她偶爾悄咪咪抬頭,不出意料地對上吳鶴亭那張黑臉。


    “出去玩就算了,快宵禁才迴家!”


    “你怎麽不留在樊春樓過夜呢!”


    吳鶴亭這半輩子也沒娶個夫人,膝下更無孩子…


    可縱使是這樣,他也知道小姑娘這種行徑是要挨揍的!


    “明日本官就書信王爺!”


    小姑娘撅嘴,“我今天白日裏已經寫過咯~”


    “還說了吳大人準我去樊春樓看看熱鬧。”


    沒辦法,我始終快你一步,略略略~


    “嘿?!”


    吳鶴亭差點沒被氣笑了。


    “這件事情上你倒是聰明的很啊!”


    這件事情上?


    吳大人這個語氣…


    薑安抬頭,撲閃著大眼睛,“我哪件事上不是很聰明?!”


    “你別打岔!”


    吳鶴亭瞪她一眼,“你打了定遠侯家的二公子?”


    “昂!”


    薑安驕傲!


    “他先出言找事的,而且也是他先動的手!”


    “我動手打他怎麽了!”


    誰讓他技不如人嘞。


    “定遠侯夫人是京都出了名的暴脾氣,又是個向來寵孩子的,二公子嫌丟人沒敢和他母親說,不然你還能在樊春樓玩得那麽高興!”


    那母老虎早就殺過去了!


    “還有,你知道樊春樓二樓和你搭話的那人是誰?”


    薑安老實搖頭,“不知道。”


    難道是好心人?


    吳鶴亭差點沒氣撅過去,“定遠侯的兒子在你這兒都吃了癟,你覺得這皇城根下有誰敢接一國侯爺的場子!”


    一旁聽著的祈善淵眸底閃過幽色…


    小姑娘很是無所謂,“我管他是誰!”


    “反正不是太後娘娘。”


    太後他們都開罪了,還管她手底下這些小嘍嘍。


    這樣說著,薑安腦袋瓜又湊過來,“該不會這麽巧…就是傳說中的四皇子吧?!”


    吳鶴亭歎氣,“你說你這是什麽運氣啊!”


    明明沒露身份,這一個兩個的都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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