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選擇在尚且有能力時扶持一位族親的兒子為王。


    就算是終有一日,她的父王葬身於茫茫草原上,她的後半生仍然有依靠!


    “可我…”


    漠北公主用那雙充滿野心的眸子看向薑安,“可我不想依靠他人而活!”


    為什麽不能是她為王,保護父王和額吉…


    “我是草原上唯一的公主,父王處理的政事我從小看到大,幾國交涉是我親自前往,戰場殺敵、爭搶糧草,我也可以!”


    她身為漠北公主,不敢說戰功赫赫,卻也將敵人斬下馬背。


    男人能做的,她都能做。


    就連血脈傳承這件事…


    隻要有她漠北公主的血脈,那便是王室之子!


    如此種種,憑什麽她就不能為王!


    憑什麽…


    這三個字像是無聲的大山,在這半年中無時無刻不壓在她的心中、肩上。


    薑安將一杯茶水推到漠北公主麵前,摳摳腦殼,小聲問道:“你爹不讓嘛?”


    還不等她迴答,小姑娘又自顧自說道:“我爹也總不讓我做這做那的,他總覺得我會遇到危險,總擔心我會不會受傷…”


    “可是…我想去做啊!”


    她眼眸亮亮的,彎成漂亮的月牙,“所以啊,我就偷偷去做~”


    “等到我爹發現的時候,我再證明給他看,我不會受傷噠!”


    “就算是受傷,但那又何妨~”


    “夫子教過,人此一生就是在不斷摔倒和爬起間重複…”


    人生是一條條長長、且布滿荊棘的路,每一個腳印都需要你腳踏實地的去走過,才知道此時此刻你會遇見什麽事…見到什麽人…


    若是見到這條路上有石子、有水窪便停下腳步,不肯再往前…


    那你此一生也隻能停留原地。


    困住你的,終將是你自己。


    困住你的,終將是你自己…


    這句話像是一句咒語,在漠北公主的心底久久盤旋。


    對啊…


    她本就不是什麽聽話懂事的乖乖公主,為何在此事上就一定要博得父王的認可呢?


    當年偷混軍營,她沒問過父王;幾國交涉,是她硬搶來的;就連與這小丫頭合開馬市也是她先擅自做主答應的。


    又是嘭地一聲響,這下薑安學精了,一把抱過香噴噴的糕點,一臉警惕的望向漠北公主,生怕她又作什麽幺蛾子。


    “你說得對!”


    漠北公主笑起來像是草原上開得最豔的山丹花。


    她紅唇落在小姑娘軟乎乎的臉頰上,大放厥詞道:“你這個朋友,本公主交了!”


    說罷,她轉身走出包廂。


    漠北公主擺擺手,腰間、身上漂亮的寶石光彩奪目。


    隻聽她揚聲說道:“有朝一日若是本公主稱王,定要邀請你到草原去!”


    那裏,有天下間最漂亮的日落。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上,薑安才後知後覺的揉揉臉頰。


    她頂著一枚紅唇印,圓眼無辜,“釀釀啊~”


    釀釀上前一步,眸光落在小姑娘臉頰上時,欲言又止,還帶著點養大的白菜被人偷了的憤怒!


    “我好像成功勸漠北公主去搶她爹的位子咯。”


    “呃…”


    釀釀神情一滯,又問了一遍,“小姐,你說什麽?”


    你說你勸這位公主迴國造反去了?!


    薑安點頭,“昂~”


    “她還說要是造反成功,就請我去草原上看日落。”


    正言猶猶豫豫,問了句,“那要是不成功呢?”


    小姑娘腦子裏猛地跳出一句,不成功就成仁!


    她晃晃小腦袋瓜,趕緊把這個想法給甩出去。


    收屍…她是不可能去收屍滴~


    清明順便燒點紙嘛,還行~


    漠北公主:我可真是謝謝你,謝謝你全家啊!


    薑安咂巴咂巴嘴,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她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走吧,走吧~”


    “迴家陪爹吃晚膳咯~”


    小祖宗不把這件事當迴事,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這件事,當天夜裏就傳到了薑寂臣耳中。


    彼時,他正在書房處理堆積的軍務…


    軍中加訓,平時的軍務更加繁瑣,處理起來也是個麻煩。


    薑寂臣捏捏眉心,哭笑不得。


    好好個公主,從南商迴去就變了性子,屆時天下人很難不往她這唯一的好友身上猜。


    但所幸是,漠北、與其所屬的蒼漠並不直接接壤,利益衝突倒還算不上…


    怎麽說,也就是漠北王家中事務。


    “不用拘著她…”


    “也不要在阿安麵前提及此事利害。”


    有流言蜚語,他擋了就是。


    正律行禮,沉聲應是。


    “行了…”薑寂臣擺擺手,讓人退下。


    “迴摘星院罷。”


    上元之後是清明。


    照例,今日薑安在王府定然是尋不到她爹的~


    學聰明了的小姑娘清晨起來後沒等她爹,直接去了軍營祭拜軍中英烈。


    “安安!”


    小公子等在軍營門口,笑著與她打招唿。


    “我就知道,今日你定會來!”


    旁邊,霍長明梗著脖子,“我也是這麽說的!”


    李星桑白了他一眼,怎麽哪兒都有你。


    今日的薑安一身素白色,走動間裙擺層層蕩蕩,像是盛開的花,又像是海邊的浪…


    她站定在小公子身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看著他。


    就在即將把人看毛了的時候,薑安才一臉惆悵說道:“星桑啊,你黑了好多誒。”


    漂亮的小公子都快變成煤炭炭了~


    霍長明瞧了一眼,“也沒這麽誇張吧,不過黑…確實是黑了點!”


    李星桑下意識摸了摸臉,無奈一笑,“或許是在軍中風吹的。”


    “無妨,黑些也挺好。”


    省得軍中將士總是戲稱他李小公子。


    從之前那次秋彌之後,胡晏似乎就盯上了李星桑這顆小苗苗,起先借著薑安手下那兩萬人的管理,沒少暗戳戳教他東西。


    後來,小公子直接搬來軍營住,整日跟在老狐狸的屁股後,活脫脫的小狐狸一個!


    對於兒子不迴家,不知道李家夫人是何感想,反正李父是舉雙手雙腳讚成的。


    不過,胡晏與李星桑有一約定…


    他胡晏不為師,不傳道,他與他之間僅僅是忘年交,僅此而已。


    李星桑不懂,卻還是照做。


    可軍中知道胡晏底細的人卻是明白是何緣由…


    他無非就是還在擔心自己的身份。


    又或者說,胡晏隨時隨地都做好了身份暴露的準備。


    他從沒忘記,他是從京都逃出來的叛臣之後!


    是以,他在護國軍中不掛官職;是以,除軍營外,他從不與外人深交。


    “王爺呢,怎麽沒和安安一起?”


    話說起來,今日似乎霍朗將軍和胡軍師都不在營中。


    薑安聳聳肩,不甚在意的擺擺手,“他去祭奠好友啦~”


    霍長明也點頭附和,“他們每年都去,也不知道拜的是誰…”


    小姑娘打個哈欠,揉了揉臉頰,問道:“後山那兒布置好了?”


    李星桑:“都弄好了,等王爺他們迴來就能開始了。”


    “那走吧!”


    薑安提著衣裙,“咱們先去看看他們…”


    這後山平日裏也沒什麽人去,他們先過去,就當是陪著待會兒了!


    李星桑和霍長明點頭,誰都沒有覺得小姑娘說的話有些瘮得慌。


    在他們心底,這些英烈便是死後真的化作一縷殘魂留在人間,那也會接著守護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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