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位同夫子坐在一起又閑聊了些許,最後話題又迴到了李星桑來年去京都參加會試一事。


    李家夫人覺得兒子尚且年幼,會試並不著急。


    李星桑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便要獨自離家前往千裏之外的京都,此事實在讓她這個做娘親的難以放心。


    而李父則覺得兒子能夠獨當一麵,況且下次會試恐怕就要在等三年。


    既有機會,為何不嚐試呢?


    夫子神情平靜的聽著他們夫妻各執一詞,轉而去問了他這學子。


    “星桑呢,如何想的啊?”


    李星桑正給小姑娘擦臉呢,聽到夫子喚他名字,不緊不慢起身行禮作答。


    “迴夫子,星桑並未準備充分,如今還不想去京都。”


    春闈會試,京都聚集了天下有才學子。


    出現在那裏的每一位學生都是各州府中的佼佼者,更何況其中世家勳貴不計其數…


    “星桑以為,秋闈鄉試奪得魁首,尚且是坐井觀天,若想在會試中展露頭角,尚且需要曆練。”


    “而且…”


    他直起身,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


    “天子腳下,天潢貴胄眾多,春闈之上看不見的陰謀遍地,我不想做他人手中的刀,更不想為魚肉!”


    夫子撫著山羊須,讚同點頭。


    “星桑所言不無道理…”


    突地,夫子話鋒一轉,“可你也要記住,如今暫避鋒芒實為養精蓄銳,絕非怯懦無能!”


    “一直逃避,是做不成官的…”


    “更做不成為國為民的好官!”


    “星桑知曉。”


    少年輕笑,偏頭看向身側撲閃著大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鬼主意的薑安。


    “有安安在,星桑不怕!”


    這個小祖宗如今就是他們這些北地學子最大的靠山!


    “對!”


    薑安攥著小拳頭,表情兇巴巴的,“誰敢欺負你,我揍他!”


    “那要是霍長明呢?”


    “呃…”


    小姑娘摳摳腦殼,看似深思一番後說道:“那也揍!”


    霍長明:!


    他耷拉著小狗眼,如果有尾巴的話,估計連尾巴都不開心到耷拉著。


    “我不會欺負星桑的…”少年輕聲為自己辯解。


    茅草屋中,一陣笑聲傳出…


    夫子笑著看向李家夫婦,“如此二位可知如何抉擇?”


    他們夫妻二人相視一眼,眼底是化不開的柔情。


    隻見他們起身謝過夫子,“身為父母,自當尊重孩子的選擇…”


    兒子已經給自己選了一條路,那他們又何苦相勸。


    太陽西下,


    小姑娘嘿咻嘿咻爬上馬車。


    她的小臉從馬車側窗中探出,笑眯眯的同夫子道別。


    車隊前行,後麵還跟了一輛手推車,上麵滿滿當當全是大白蘿卜~


    之後的幾天裏,薑安先是收到遠在沛州的祈善淵來信。


    咱們的祈小公子意料之中成了沛州城的魁首。


    其才華讓南地不少學子稱讚,甚至隱隱有了學子典範的趨勢。


    在南地,有沛州刺史及守城將軍相護,又有當年扳倒太妃母族的戰績在,無人敢欺他門庭單薄。


    祈家家中產業反倒一日勝過一日,在短短的時間內重迴沛州首富之位。


    在信上,祈善淵言明,待到一兩年祈家產業穩固後,他便會迴到北地。


    比起空空蕩蕩的大宅子,他更喜歡王府的那個小院。


    噢,對了…


    他也不會參加明年春時的京都會試。


    原因有二,一是如同李星桑那般的理由;第二則是祈小公子明白,鎮國王爺絕不會放此時的薑安入京都。


    再之後的某天,薑安正在院中追著不肯吃蘿卜的狐狸崽崽。


    正言來報,說京都來了宣令的赤羽軍。


    小姑娘停下步子,扔了蘿卜,問道:“宣令?向誰宣令?”


    正言:“北地三州百姓。”


    誒?


    因南地眾多學子、文人施壓,太後一黨不得不取消北地三州百姓增稅一事。


    既已取消,自然是要昭告百姓…


    隻不過京都的人並不想此事經手鎮國王府,索性便直接讓赤羽軍一路沿著三州府城主路呐喊,昭告百姓取消增稅一事。


    當然,打的旗幟是皇恩浩蕩,而不是迫於無奈。


    “嘁~”


    小姑娘擺擺手,無甚興趣。


    她躺在躺椅上,兩手兩腳攤開,曬著薑餅。


    “官道修都修好了,他們現在倒是有話說了,那是不是還要將這功勞分去些?”


    當真是不要臉到極致。


    “我爹怎麽說?”


    正言:“王爺…什麽也沒說。”


    是什麽都沒說,王爺直接下令,從主營中調了兵馬從北城門入、南城門出,為途經官道增設崗哨。


    明晃晃的告知天下人,讓他們看清楚,這官道是北地所修,是他鎮國王府出力!


    “嘖嘖嘖…”


    小姑娘翻了個身,“真是蠢啊~”


    她閉著眼睛喃喃,“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在京都興風作浪這麽久的。”


    還沒等薑安再想想什麽嘲諷的話,觀硯奉王爺的令來了摘星院。


    “小姐,王爺讓屬下告知您,明日軍營秋獮,小姐不要晚了時辰。”


    薑安一個鯉魚打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差點成了被翻殼的小烏龜。


    “安…安安知道了!”


    她一臉興奮,拍著胸脯保證,“放心,肯定不會賴床!”


    釀釀側目,眼底劃過好笑,真的嗎?


    翌日清晨,


    正言和正律候在院中。


    屋中靜悄悄的,這位小祖宗可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正言身子歪了歪,湊近他哥,“看來小姐又要起晚咯!”


    正律腳步往旁邊一撤,他那倒黴弟弟差點重心不穩摔倒。


    迴廊拐角,釀釀帶著侍女出現…


    “小姐…”


    她蹲在床榻前,輕輕拍了拍床上攏起的小包。


    “唔…釀釀啊,再睡一會兒嘛~”


    瞧著小包裏探出來的粉嫩小臉,釀釀語氣更輕,“小姐,您今日答應了王爺不會遲到的。”


    “您不去秋獮了?”


    落在薑安耳朵裏就是:你不去打架了?真不去了??


    不行!


    小姑娘強製開機,坐起身來,軟趴趴一坨。


    她張開手,還沒睡醒的腦袋後仰去,“釀釀啊~”


    這小祖宗一喚人,釀釀立馬就把溫熱的濕帕子覆在她臉上,洗臉、束發…穿衣…


    一刻鍾後,全新的薑安成功出現在摘星院中。


    清醒過來的小姑娘鬥誌昂揚,“走!幹架去!”


    然後…


    馬車上,她睡得四仰八叉。


    死乞白賴跟來的霍長明又是給妹妹蓋上薄毯,又是護著她,生怕顛簸時妹妹摔了。


    同在馬車的釀釀看著他,眸光涼涼。


    釀釀:一大清早就有搶活幹的,真是煩!


    至於莫名其妙被人拉上馬車的李星桑嘛~


    他尚且神情茫然,還有點不可置信。


    他這就…要去自己夢寐以求的護國軍主營了?


    他這就能和護國軍一起參加軍中秋獮了?


    沒做夢吧…小公子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


    李星桑表示,真疼。


    偶有風起,小窗覆著的輕紗掀起個縫,馬背上的謝雲山瞧了,隻覺頗為好笑。


    “這小姑娘方才還一臉幹勁,這會兒倒是睡得熟。”


    王爺側後方跟隨的觀硯笑笑,“小姐還年幼,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睡些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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