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抿緊嘴巴,伸出胖手,“給安安看看…”


    祈善淵將左手從背後拿出來,抬起來時不經意間寬袖滑落肘間,露出一片青紫紅腫的小臂。


    “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


    他垂著眸子,模樣可憐,“隻是可惜了這兔絨毯子,本是要送給安安的。”


    被霍長明那一嗓子引來的謝雲山斜靠在柱子上,看得津津有味。


    隻聽他嘀咕道:“若是老狐狸在這兒,肯定會覺得這小子的招數莫名的眼熟~”


    薑安擰巴著細長的小眉毛,輕輕拉著淵淵的寬袖遮好這傷。


    她踮起腳伸手,祈小公子順從的低下頭。


    隻見小姑娘用她爹哄她的招數給淵淵順毛,用軟軟乎乎的語氣說道:“安安給你報仇!”


    “新仇舊恨,一起算!”


    陳山玉:?什麽就新仇舊恨?


    新仇他認,舊恨是什麽鬼?


    他咽口唾沫,在自己的跟班和護衛前強撐著侯府公子的驕傲,一把從這北地莽子手中扯迴自己快要斷了的手指。


    “你放肆!”


    “你居然還要與本公子算賬?”


    “昨日你當街打我胞妹,我侯府還要與你算賬!”


    “我勸你最好乖乖認錯,和我迴了侯府讓我妹妹出氣,不然你們這些北地莽子在沛州別想過一天安生日子!”


    我嗬嗬噠!


    小姑娘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擼了擼袖子,雙手叉腰,圓眼燃起小火苗,“你接著說,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說出點什麽不要臉的話來!”


    你說的多少,決定了你一會兒是從這扇門橫著出去還是折著出去!


    陳山玉剛想伸手繼續對著薑安指指點點,卻又想到剛才的陰影,將手背到身後去。


    他端著一副我都是為了你好的模樣,神情倨傲,那下巴恨不得抬到房簷上。


    “沛州誰人不知本公子的妹妹向來跋扈,如今她還不知昨日打人的就是你們北地學子中的人…”


    “你且去讓她出了這口惡氣,我妹妹自然就不屑去查你的身份,省得其他北地學子遭殃!”


    陳山玉施舍般瞧了薑安一眼,繼續說道:“本公子是瞧你今早在堂上辯學時話語間還有幾分豪氣,這才先帶人前來,若是告知了我妹妹和母親,你們可就不是此時之光景!”


    霍長明胸膛劇烈起伏著,咬牙切齒道:“妹妹,我實在是忍不了了,能打他不!”


    薑安眯了眯圓眼,小拳頭蓄力,一拳搗在陳山玉的腹部,“哥,揍他丫的!”


    小少爺扒拉開祈善淵,一手抓起一個年輕公子。


    他嘿嘿一笑,兩條手臂蓄力在身前合上,隻聽‘啪唧’一聲,這兩公子雙雙暈倒。


    小姑娘盯上了陳山玉,一拳又一拳專門往他那張臉上招唿。


    一邊打,她一邊說道:“你們兄妹倆也忒不要臉了…”


    “打了小的來了大的,安安等著你家那位老的登門!”


    “你算哪根蔥,也敢這麽和我說話!”


    薑安抓著陳山玉的衣領,將人順著力道扔出廊下,砸在青石板上。


    小姑娘胡亂擦了把臉,怒氣衝衝又朝著他走過去…


    隻聽得她碎碎念道:“侯府侯府,天天侯府,不過就是個侯爺,還真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她抓著人的腳,往大門口拖,“我爹比你爹厲害多了,安安驕傲了嗎!”


    此時陳山玉那張臉已經完全不能看了,四肢軟趴趴垂著,也不知道是醒著還是暈了。


    前院這般大的聲響,其他學子本想也過來出一口惡氣,卻被趕來的夫子攔下。


    他們是他教授的學子,他自然要為他們考慮。


    他知曉少年意氣,可也知曉人心險惡…


    長明、安安背後皆有他們的父親護佑,肆意也好,狂妄也罷,底氣在那裏。


    可這些學子還未長成,他們隻是白身。


    前院打的熱火朝天,後院夫子便將這些一一講與學子們聽。他沒有給諸位學子搭建什麽美好的願景,而是將現實告知…


    王權,在如今世道,便是道理。


    若是覺得不公,那就站起來,站到與這些掌權人同等的位置上,去爭、去搶!


    此時的前院,陳山玉想一塊破抹布般被薑安扔出門去。


    小姑娘站在台階上,雙手叉腰,她吹動額前的碎發,稚嫩的聲音響徹,


    “我打你妹,是因為她先動手傷人,我沒錯!”


    “我打你,是因為你嘴欠,還傷了淵淵,我也沒錯!”


    “你的護衛、跟班兒口出狂言,妄圖拔刀傷人,按照南商律法,家族護衛無權動以私刑,他們死不足惜!”


    太陽下的薑安似乎發著光,在本就眼冒金星的陳山玉眼中更是被一圈圈光暈包圍。


    他恍惚間似乎聽見這小丫頭說了什麽…


    薑安眉宇間桀驁一閃而過,她看著地上‘這塊破抹布’和守在馬車前的侯府馬夫,擲地有聲道:“想打架盡管來找我,來一次我打一次!”


    “我看你侯府能奈我何!”


    桃林中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的小窗伸出隻骨節分明的大掌掀著紗簾。


    隻聽馬車中傳來一聲淺笑,溫則玉收迴手來,低聲呢喃,“還真是…猖狂至極啊。”


    這小祖宗被那位鎮國王爺養得倒是不錯,是個適合做上位者的性子。


    趕馬車的小二縮了縮脖子,看著門口橫著的那人形都覺得疼。


    “東家,咱們還去拜訪嗎?”


    溫則玉:“還去幹嘛,討打嗎?”


    “會桃花源,本公子要去數錢。”


    小二仗著東家看不見自己,撇撇嘴,拉長聲音道:“是,東家~”


    周扒皮!


    愛財的周扒皮!


    溫則玉懶洋洋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來,“別以為本公子不知道你在心裏罵我…”


    小二扯開討好的笑,迴頭朝裏麵說道:“怎麽會呢,東家~”


    管天管地,管我拉屎放屁啊~


    打個工,又不是賣給你,我心裏活動你也要管啊!


    心裏繼續罵罵咧咧,麵上絕對是東家最得力的助手的小二繼續拍著馬屁,“東家,前麵這路有小石子,小心些,別顛著您~”


    就在他們這一主一仆絮絮叨叨中,破抹布一樣的陳山玉也被馬夫抖著腿肚子撿迴馬車上,拉著迴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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