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安恨不得從別人那兒再借一雙眼睛,左邊看一眼,右邊看一眼,忙得不可開交。


    馬背上的謝雲山瞧見,被她的憨樣逗得哈哈大笑。


    他將小姑娘拎到馬背上,胳膊護在她身側,聲音清冽,“如此是不是看的真切些。”


    薑安晃著小腳,看什麽都分外稀奇。


    他們一大一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成了旁人眼中難得一見的風景。


    俊逸的公子,精致漂亮的小小姐…


    女子紛紛駐足,一雙美眸從扇子後麵探出,眼尾勾著羞澀。


    二樓的倚欄處,也有三三兩兩結伴的姑娘們向下瞧去,湊在一起說笑。


    話題無非是這位公子對待妹妹的嗬護和寵愛,看上去定是位好郎君!


    “啪!”


    一個香囊扔進薑安懷裏。


    小姑娘被這玩意兒砸了一下,她小手拎著娟秀的香囊仔細瞧。


    “姐姐呀,你的香囊掉啦~”


    薑安抬起頭,朝著倚欄處躲著的姑娘晃晃香囊。


    隻見那姑娘用袖子遮了臉,眉眼羞澀的走進屋中。


    “誒,不要了嘛?”


    還沒等她想清楚,接二連三不斷有香囊、花兒扔向自己。


    薑安抱了滿懷,小細眉毛擰巴著,手忙腳亂,“別扔了呀,拿不下啦!”


    謝雲山瞅著小姑娘的窘樣,清冽的笑聲傳出去好遠,惹得那些姑娘們眼神更加熱烈。


    “駕!”


    年輕的公子夾緊馬腹,一甩馬鞭,袍子翻飛間身姿颯爽遠去。


    風中散落著謝雲山好不謙虛的張揚話語,“誰讓小爺這麽招人稀罕呢~”


    薑安費勁巴力抱著香囊,鼓起胖臉,嘀嘀咕咕,“明明是安安可愛!”


    謝雲山:“是我!”


    安安:“是我!”


    “那咱倆迴去問問?”


    小姑娘震驚到瞪圓了眼,她腦袋搖成撥浪鼓,“不要不要!”


    丟攆!


    太丟攆!


    安安不要和這麽丟攆的人玩啦!


    謝小將軍哼了一聲,表情傲嬌,還是小爺贏了!


    他倆在前麵瀟灑跑掉,後麵薑四他們黑著臉追。


    薑四:他要給王爺傳信,真的不能暗殺這貨嗎?


    沛州書院門口,


    車隊晃晃悠悠停在書院門口時,就看見謝雲山一手牽著馬,一手拎著長劍,脊背挺直站在書院門前。


    小姑娘則一手一個竹筒飯蹲在他的影子那兒避陽,腮幫子一直嚼啊嚼,吃的正香。


    竹筒飯用蒸籠蒸出來,米香伴著竹子的清香,再沾上星點糖霜。


    米粒在口腔中碎開,糖的甜味中和米嚼久了的酸感,吃了一個還想再吃一個!


    瞧著薑安又盯上那賣竹筒飯的小攤,謝小將軍用長劍劍柄敲她腦殼。


    “不準再吃了,這東西不好消化。”


    薑安撅嘴,抱著腦袋委屈巴巴,“好叭。”


    他倆說話間,夫子下來馬車…


    他下巴蓄著的山羊胡亂顫,用手點了點這一大一小,“老朽與院監商量好學子住處前,不許再亂跑!”


    謝雲山嘿嘿一笑,和小姑娘神同步的乖巧點頭,“知道啦~”


    “邱兄!”


    一位身穿青色長袍的老者從書院大門走出,同樣蓄著山羊胡的他與夫子有很大的不同。


    他一身青袍有超然世外的清高之感,卻架不住這袍子的用料華貴。


    在謝雲山眼中,此人更像是披著淡然外袍的俗人一個。


    這便是沛州書院的院監?


    謝小將軍興趣淡淡的轉頭。


    這位老者見到夫子時神情高興,撩起長袍,腳步匆匆下了台階。


    “邱兄,你我京都一別,已有三十餘年未曾見麵了!”


    “院監。”


    “此行多有叨擾了…”


    夫子並沒有院監的熱絡,隻是維持著禮貌的笑。


    “誒,邱兄此言差矣,何來叨擾啊…”


    “兄長當年名動京都人人盡知,學生也定然是頂好的,此番沛州遊學,書院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院監麵上堆砌著笑意,甚至都沒有細細看過這些學生生得什麽樣子,便招唿著讓人進了書院說話。


    “學子們舟車勞頓,咱們進去說…”


    跟在夫子屁股後麵亦步亦趨的小姑娘被他親自牽著帶在身邊,隨院監進了書院的門。


    “邱兄,這位小學子是?”


    夫子低頭看了眼薑安,挺直了蒼老的身板一臉驕傲的介紹,“這便是我收的小學生,安安…”


    小姑娘配合著夫子,很是乖巧的說道:“院監好呀~”


    院監眼底閃過驚詫,竟是位小姑娘?


    看來邱兄還真是憤世嫉俗到了極點啊!


    心底這般不屑想著,他麵上笑嗬嗬應著,隨便扯了話頭就將此事揭過。


    但凡院監今日細心些,也能發現薑安與其他學子不同的端倪…


    可惜他瞧不上身為女子的薑安,也瞧不上當年從京都憤而離去、窩在北地的夫子。


    今日書院休沐,他們一路上隻在涼亭處瞧見了幾名手上拿著書冊研讀的學生。


    經過夫子和院監的商討,決定讓學子們就在書院中住下。


    至於薑安和謝雲山,便和夫子住在一間單獨的小院中…


    原本院監還想在酒樓中擺宴,為遠道而來的夫子和學子們洗塵。


    此事被夫子一口迴絕,以學生們需要休整為由送別了還想說些什麽的院監。


    院監走後,夫子將薑安他們叫到身邊來。


    他坐在軟墊上,身邊圍著滿身朝氣的少年郎,“南地繁華,北地貧瘠,這些在史書上亙古不變…”


    “如今你們也瞧見了作為南地之首的沛州是怎樣的興昌旺盛。”


    夫子一張張還尚顯稚嫩的臉看過去,有自卑、有茫然、也有滿不在乎的無所謂…


    老者的聲音伴著南地略帶潮濕的風響起,“夫子希望你們不要被南地的繁華迷了眼,也不要因為出身北地而自卑…”


    無論生在何處,聽得都是聖人言!


    “南地有軟紅香土,北地有忠烈埋骨…”


    你們要明白,南地的華錦世界是北地三州在守護!


    夫子望著他們,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你們出生於北地,該是自豪的。”


    “學生知道了!”


    少年的迴應衝破天際!


    “好了,都去整理各自的行李吧…”


    希望他們在沛州的日子裏能夠記住今日鏗鏘有力的迴答…


    這沛州繁華下藏著的也是數不盡的肮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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