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歲之後便是每年的使者入城。


    今年崇州城中的巡查事宜被薑寂臣統統交給了謝雲山。


    得知消息的新小將軍正在院中樹下的躺椅上賞著雪景…


    “什麽!”


    謝雲山整個人從躺椅上淩空而起,手指著自己不可置信的臉,吐槽王爺的無情,


    “本將軍才迴來三天!”


    “三天!”


    激動之後他又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躺迴去,當著觀硯的麵淒淒慘慘戚戚的喊著,


    “哎呀,我這背啊,我這腿啊…”


    “哎呀,疼啊…”


    觀硯麵不改色的錯開步子,露出藏在身後的某隻團子,“王爺吩咐,大小姐協助謝將軍。”


    “那敢情好啊!”


    謝雲山支楞起來上半身,“你去迴了王爺,小爺肯定將這件事辦好!”


    “是,屬下告退。”


    送走了觀硯後,謝雲山一臉八卦,他拎起不服氣的團子,“誒,你又闖什麽禍了?”


    薑安撅著嘴巴,雙手叉腰,“安安才沒有!”


    謝雲山:我信你個鬼。


    “真沒有?”


    團子遲疑,且支支吾吾,“主屋的屋頂…”


    “咳…漏了。”


    謝雲山:?


    !


    “哈哈哈…團子你真是哈哈哈!”


    他笑得直不起腰,伸出手似乎要說什麽,卻又無力垂下。


    薑安梗著脖子,“安安就讓薑四帶我上去看個月亮…”


    “安安怎麽知道它就塌了!”


    肯定是主屋年久失修,才不是她的錯!


    她不胖,一點都不胖!


    謝雲山擦去眼角的淚水,眉眼張揚,“對,都是主屋的錯…”


    “王爺真小氣,要不團子你跟小爺迴將軍府得了~”


    薑團子撅嘴,“不要,你府上沒有我爹,安安不去。”


    “嘖~”


    不得不承認,謝雲山醋的很。


    他抬頭望天,“唉,什麽時候我也能突然冒出來個閨女嘞。”


    感慨了一會兒,謝雲山牽起團子,“走吧,幹活去。”


    薑安反手拍拍他,“你加油呀~”


    謝雲山:“嘿!王爺可說了你要協助我~”


    團子震驚,伸出胖手,恨不得懟到謝小將軍眼前,“安安才五歲,還是個孩紙!”


    謝雲山不聽,反向洗腦道:“不,你不是一般的團子!”


    “誒?”


    薑安胖臉迷茫,用小手拍上自己的小肚皮,“安安不一般?”


    “李星桑說安安確實不一般…”


    “他妹妹也五歲,隻能吃一碗飯,可安安能吃三碗!”


    “安安還能舉起來大石頭~”


    謝雲山:……


    他嘴角抽搐,“好了,你住嘴吧。”


    “嗷,好叭~”


    一大一小出府後,就直奔刺史聞守時的府邸。


    從他那裏得知今年的使者來訪多少與前些年不同…


    東離負責禮部的陵武侯暴病逝世,接手爵位的是他的嫡兄,今年作為使者來訪。


    殤國來的還是蘇宥齊,不過他已經成了太子。


    南昭來的也是南昭太子,聽說還是他特意求了這次差事…


    而漠北則還是漠北公主。


    所以說今年的使者多是各國皇室、侯爵,城中巡查更要戒嚴,畢竟這些龍子龍孫可不能在南商的地界上出現任何意外!


    守城將領:“每年的巡查都是由護國王軍調兵入府城,百人一隊,百夫長為首。”


    “整個崇州府城四個方位,每個方位四隊巡查…”


    “一共調動黑甲二千餘人。”


    另外城門口處的守城兵也會增加人數,對於城門口的百姓排查也會更加細致…


    還有以驛站為中心的城東都需要單獨布置巡查等等事宜…


    薑安雙手捧臉,聽得圓眼茫然。


    別看人還在廳堂坐著,其實已經‘走’了好一會兒。


    謝雲山盡量繃著自己作為將軍該有的威儀,時不時點頭迴應將領的話,能不能聽懂估計也就隻有他自己知道。


    送走了守城將領,他癱在椅子上,雙眼放空。


    刺史聞守時輕咳一聲,連忙拿起茶杯擋住自己嘴角的弧度。


    疫症一事,讓他與這位京都來的將軍也有了幾分熟絡,說話間便沒有太生分。


    “巡查一事下官每年都會參與,謝將軍莫愁…”


    謝雲山搖頭,“本將軍不是愁苦,而是為幾天後的自己感到心疼!”


    屆時使者入城,他可是也要加入到巡查中去的。


    想想自己頂著寒風,聽著酒館裏的吆喝歡鬧聲,多少有點可憐…


    “唉…”


    安安也愁。


    她小細眉毛耷拉著,語氣憤憤,“不就是屋頂破了嘛,安安給修還不成嘛!”


    而此時王府主院,


    薑寂臣背靠太師椅,身上攏著玄色大氅。


    他放下手中書卷,握緊冷到僵硬的手,抬眸看了眼正在抓緊修補的屋頂。


    不氣…親閨女,不生氣!


    “觀硯…”


    “王爺,有何吩咐?”


    “阿安何時去學堂?”


    觀硯默默在心裏給薑寂臣點了根蠟,“迴王爺,上元之後。”


    薑寂臣麵無表情,“你可以出去了。”


    後者躬身行禮,“是。”


    學堂不上學,您把我趕出去吹冷風,它也不開啊!


    ……


    忙活了半日的二人組直到夜色蔓延才迴到王府。


    團子從馬車裏爬出來,伸著胖手要釀釀抱。


    她窩在親親侍女的懷裏,嗅著釀釀身上沾染的淡淡熏香,“安安想吃雞腿…”


    “大大的腿!”


    “孫管家已經吩咐廚房做了,奴婢帶您迴摘星院用膳。”


    “誒?為什麽不去主院嘞?爹不吃嘛?”


    釀釀抱著人,腳步平穩的往後院走,“小姐您忘了,主院的屋頂…漏了。”


    心虛的團子晃晃腳丫,“嗷,還沒修好呀~”


    對此,沒有看見現場的釀釀也表示不理解,一個小團子是怎麽做到能把屋頂搞漏的…


    難道小姐搬著那塊石頭去了房頂?


    日子一天天平靜的過,團子每天比她爹還要忙碌。


    薑寂臣每次想要見見閨女都撲個空,偌大的王府裏,倒是顯著他有幾分孤寂。


    薑安今日要帶著祈生去各個鋪子瞅瞅,明日在廚房搗鼓些模樣新奇的吃食,後日便要跟著謝雲山做些巡查事宜…


    她兩條小短腿都要瘦了,就連夜裏的夢都是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纏身。


    索幸是她樂在其中,雖然忙碌些,臉上的笑容卻一直沒有落下。


    老父親見閨女喜歡,也就沒有過多插手,最多在薑團子思慮不周時跟在後麵擦屁股。


    使者入城那日是正月十三,謝雲山一大早就去了摘星院。


    “團子…”


    他將被窩裏睡得正香的薑安拎起來,晃悠幾下,“團子,快醒醒!”


    薑安一巴掌糊在他下巴上,閉著眼睛咂咂嘴,“怎麽了?”


    “天塌了,先去找我爹…”


    迷迷糊糊說完這話,她胖手摸索著自己的小被子。


    亢奮的謝小將軍又晃晃團子,“今日使者入城,你可是我的副將,快起床!”


    終於被迫睜眼的薑安圓眼生無可戀。


    崇州冬日的白天很短,這個時辰外麵還灰蒙蒙的,連後廚的公雞都沒發動呢…


    她蹬腿,“你見過五歲的副將嘛,安安不去!”


    “不去?”


    非常有骨氣的小團子扭頭,“不去!”


    一炷香後…


    團子出現在府門前。


    她將袖中的銀票又往裏塞塞,精神抖擻,“快走吧,一會兒刺史該等急了~”


    深藏功與名的謝雲山輕笑,“財迷。”


    作為謝雲山的副將,薑安也被安排了一匹戰馬。


    她一身淺藍騎裝,銀色護臂箍著胖手,頭發束成馬尾,看上去倒是一個颯爽可愛的小姑娘。


    釀釀與她同乘,護著腿不夠長的小姐。


    城門外,浩浩蕩蕩的車隊行駛而來,隨行護衛隊、侍衛侍女等拉成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其中還有成箱的奇珍異寶…


    幾麵不同國家的旗幟在風中翻飛,薑安抬眸去看,小聲和釀釀嘀咕著,


    “這些旗幟看著沒有王軍的霸氣!”


    一旁的謝雲山眸中染笑,語氣間皆是自豪與大國的底氣,“附屬小國,怎能與護國王軍相比。”


    刺史深吸一口氣,“兩位祖宗,咱們可不能當著人家的麵蛐蛐人啊!”


    車隊在距離以謝雲山為首的迎接隊伍幾丈外停下。


    侍女步步生蓮走上前,打開馬車的門。


    一位陌生男子走下來,攏了攏寬袍,雙手合於身前,不卑不亢的與謝雲山行禮,


    “可是謝將軍?”


    “將軍之名,本侯早有耳聞,當真是英雄出少年。”


    這位便是東離新的陵武侯,按照地位來講,他與為將從一品的謝雲山不相上下,主動走下馬車倒是多了幾分示好之意。


    謝雲山挑眉。


    他並未下馬,雙手抱拳迴之一禮。


    “本將軍還要多謝侯爺誇讚!”


    他姿態張揚,卻不失無禮,將少年將軍該有的驕傲披了滿身,惹得那些侍女看了一眼又一眼。


    南昭太子也走上前,穿著他最喜愛的月白長衫,外罩大氅,溫潤如玉的笑容讓人心生好感。


    “安安小姐,幾月不見,可有想念本宮?”


    他的話就好像是鄰家的兄長,親昵又不越矩。


    馬背上的薑安歪頭傻笑,身後發尾隨之一動。


    漂亮美人,誰不喜歡呢~


    “想了呀~”


    慣會嘴甜討人喜歡的團子給出了滿分答案。


    “我呢?”


    “那我呢?”


    踮起腳來的太子胞弟滿眼渴望。


    團子呲牙,“哎呀,你也來啦~”


    小胖墩揚起下巴,小手背在身後,“昂~”


    “本殿下可是特意求了皇兄的!”


    殤國的隊伍靠後,且蘇宥齊的身子不太好,他與漠北公主最後走上前。


    麵色蒼白的他示意侍女放開攙扶自己的動作,“安安小姐,謝小將軍…”


    蘇宥齊勉強扯開笑容,忍下咳嗽,“本宮隊伍中為小姐備了些新歲禮,隨後差人送到王府。”


    漠北與南商並無太大幹係,且漠北公主也是漠北王捧在手心都怕碎了的嬌嬌。


    她似乎天生就與被眾人圍繞的團子氣場不合,隻是禮數周全的問安而已。


    新陵武侯仔細審視了薑安,斂下眸中思索。


    眼看該寒暄的都寒暄完了,刺史聞守時也上場了。


    他臉上堆著和善笑容,為幾國隊伍帶路,請這些祖宗們迴去該休息休息…


    臉都要笑爛的聞守時看向驛站嶄新的大門,不知怎麽的心髒一顫。


    他靠近了團子,語氣商量道:“安安小姐,今年可不能再拆驛站了!”


    不明所以的團子:“誒?驛站還要修繕嘛?”


    聞守時:您猜呢~


    最後核對好巡查事宜的謝雲山從驛站中走出來。


    他伸展開僵硬的肌肉,長籲一口氣,“本將軍今日一定要…”


    雲毅:“公子,您夜裏還要巡查,當值不能飲酒。”


    被噎住的謝雲山一腳踹在侍衛的屁股上,瞪眼道:“本將軍不喝酒,聽曲!聽曲就可以吧!”


    他不但自己聽,他還要攢動團子!


    這樣他就可以將姑娘帶去王府,欸嘿嘿~


    設想非常美好的謝小將軍左右看了幾眼,甚至原地轉了一圈,發出靈魂疑問,“本將軍那麽大隻團子呢?”


    小姑娘跑哪去了??


    捂著屁股的雲毅:“公子,安安小姐帶著南昭那位小皇子玩去了。”


    謝雲山惱羞成怒又踹一腳,“你怎麽才告訴本將軍!”


    雲毅委屈,“公子這不才問嘛…”


    他撓撓頭,點了幾名侍衛,“快點,團子去的哪個方向,去尋人,跟在她身邊守著!”


    “是!”


    天色暗下來,忙碌一日的王爺迴到府上。


    他站在隻剩下正言一人的摘星院中,冷風瑟瑟。


    對上王爺目光的小侍衛瑟瑟發抖,“王爺…小姐今日和謝小將軍出去了…”


    我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啊!


    薑寂臣轉身就往謝雲山的院子去。


    剛拿起筷子的謝小將軍咽下嘴裏的肉,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麵無表情的薑寂臣。


    他推了推盤子,“吃點?”


    薑寂臣掃他一眼,“阿安呢?”


    “咳…她帶南昭的皇子出去體驗崇州風情了!”


    啊對!


    絕對不是貪玩!


    觀硯:“王爺,小姐迴來了…”


    薑寂臣轉身離開,徒留下謝雲山一個人風中淩亂。


    反應過來的他扔了筷子,神情八卦,“快,雲毅,跟本將軍看熱鬧去!”


    王府門口,


    孫管家腳步匆匆趕在主子之前見到玩野了的團子。


    “哎喲我的小祖宗啊!”


    他趕緊將薑安衣服上的灰塵弄幹淨,還有她稍顯淩亂的束發。


    “主子迴府就在找您,那臉臭的,您一會兒可要聽話些…”


    乖乖站著的小姑娘老實點頭,“安安知道了呀,孫管家~”


    孫管家:“小主子,主子要是罰你,你就往院子跑,明日早晨他自己就消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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