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間,薑寂臣調出府數十餘人…


    其中四人帶著銀兩出城,前往崇州附近幾座府城守候。一旦確定疫症,他們就會大量收購藥材送往崇州。


    還有四名身手不錯的王府親衛調到刺史大人身側,他奔走於百姓之間,若是百姓暴起,這四人總比那些衙役能打。


    剩下幾人前往長明村以及崇州府屬下幾個縣中的醫館中查看情況,是否有與那婦人一般症狀的病患出現。


    夜色漸晚時,府醫帶著他的藥箱來了書房門口拜見。


    他是醫者…


    醫術且不說是起死迴生,胡晏那般先天不足之人卻也是在他的醫治下活著。


    他既行醫,如此時候更不能縮在王府不出。


    府醫上前,將幾張藥方送到觀硯手中,“還勞煩王爺將這藥方交給胡軍師,他該換藥方了。”


    “此藥方一日兩次,切記不可放涼再喝。”


    胡晏舉止溫潤,卻是個極怕吃苦的,那藥每每都要擱置好久才喝掉…


    薑寂臣摸著這幾張薄薄的紙,從椅子上起身。


    “本王知你定會去救人,便不阻攔,還請您顧好自己身體,胡晏的命還要先生搭救。”


    一身墨金長袍的矜貴王爺微微躬身,一如當年求他入府救人那般。


    府醫快意一笑,當年他便是被王爺這般性情所打動。


    一位權勢滔天的並肩王,偏偏能為摯友放下身量,求他這一屆平民。


    他鄭重迴了王爺一禮,“王爺放心,病人還未治愈,老朽定當長命百歲!”


    說罷,他便帶著藥箱走出書房,一路向著王府大門而去。


    老者的背影在黑夜中漸漸消失,送晚膳的孫管家望著他離去,搖頭歎息。


    明知那是一條看不見方向的死路,可還是有人不顧一切的撲上去,或許這便是他們自己要修的道…


    薑安看著空蕩蕩的書房門口,胖爪抓上她爹的寬袖。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她爹在言語上求別人,她以為她爹永遠都是無所不能的,畢竟他撐起了她的世界。


    “爹呀,你是怎麽和老狐狸認識的呀?”


    薑寂臣低頭對上閨女好奇的目光,“老狐狸?和霍朗學的吧。”


    團子吐吐舌頭,“嘿嘿~”


    “小鬼頭…”


    他抱起閨女,捏著閨女軟乎乎的手,狹長的眸子微眯,迴想起自己與胡晏的相識。


    “胡晏他是京都的罪臣之後,本王幼時見過他幾次。”


    薑寂臣勾唇,似乎想起什麽有趣的事…


    胡晏比薑寂臣大幾歲,因著身體不好,看著瘦瘦小小,是家族中最受疼愛的孩子。


    他幼時在宮中吃不飽,胡晏一次撞見他在偷東西後,每次進宮都會想方設法帶著宮女繞路給他送各種吃的…


    小公子不知人間疾苦,總是送些放不了太久的糕點、水果。


    幾次之後,他便攔住這小公子,木著一張臉告訴他,多送些幹糧來。


    薑寂臣如今還記得胡晏一副受到驚嚇又滿懷愧疚的表情…


    後來,小公子家中被判謀反,全族都進了大理寺地牢。


    那時薑寂臣帶著區區五萬人遠赴崇州鎮守邊關,他將牢中的小公子帶出來,一路帶來崇州府城。


    如此,京都的小公子成了這五萬護國軍的軍師胡晏。


    孫管家揮手屏退小廝,他聽著主子說的這些舊事,自己一人在外間將晚膳擺好。


    那時的崇州是塊能吃人的地兒,五萬護國軍就是個笑話…


    人人都說王爺在戰場上是無往不勝的活閻王,可王爺也打過敗仗。


    他不是神,會受傷…甚至會死。


    若不是戰場上胡軍師替王爺擋了一劍,他們這些人都不會有如今的日子。


    書房裏靜悄悄的,小團子坐在她爹腿上,胖拳握緊。


    “啪唧!”


    她氣憤的一巴掌糊在她爹腿上,“為啥不給飯吃!”


    骨子裏依舊崇尚強者為尊的狼崽子表示不理解。


    “薑弈舟又笨又壞都能養的白白胖胖,憑啥爹這麽厲害還不給飯吃!”


    “皇帝沒錢的幹嘛養這麽多!”


    她爹都排第九了,前麵還有八個!


    薑安鼓著臉,恨不得現在就去先皇陵寢把人從棺材裏踹出來問問。


    “還有呀,老狐狸真謀反了嘛?”


    薑寂臣眉眼含笑,嘴唇動了動還沒說話就又被團子兇巴巴打斷。


    她揮揮手,一臉不在意,“蒜了吧,那個皇帝都不給爹飯吃,肯定不是什麽好皇帝,反就反了吧~”


    他倒是沒看出來,自家乖乖的閨女還長了一身反骨…


    老父親輕輕拍著閨女的後背,“阿安不氣…”


    薑安哼了一聲,心裏盤算著,等她長大就去京都,一定要把老皇帝的骨頭刨出來熬湯!


    孫管家:“主子,小主子,可以用膳了。”


    他朝著團子慈愛笑著,“老奴讓廚房做了蟹粥,可鮮了。”


    蟹粥!


    安安可以!


    看著閨女噠噠跑遠的薑寂臣心中感慨,果然還是個孩子…


    用過晚膳後,他帶著觀硯,連夜奔向軍營。


    臨行時,薑安如同掛件一樣抱著她爹的腿不撒手。


    團子癟著嘴巴,眼睛濕漉漉的,“爹呀~”


    “安安在家等你呀~”


    老父親從懷中拿出那串菩提子給閨女看,“安安放心,等事情解決,爹就迴來。”


    “嗯!”


    直到薑寂臣騎馬遠去,薑安踮起腳也看不見那道身影時,小團子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原地,哇的哭出聲…


    寂靜的黑夜裏,孩子的哭聲抽抽嗒嗒,讓人心中難受。


    釀釀想要去抱起小姐,可有一道身影比她還快。


    一身塵土的謝小將軍慌亂的擦去團子臉上大顆大顆掉下的眼淚,


    “怎麽了這是?”


    薑安抓著他的外袍,吹起一個大大的鼻涕泡,“安安想爹…”


    她雖然剝離了前世情感,可心底依舊存留著的莫名孤獨感伴隨兩生。


    薑寂臣給她的父愛填補了這份孤獨,將薑安與薑寂臣粘在一起。


    這也導致薑安比尋常孩子更離不得人…


    謝雲山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雖說女孩子心思敏感些,也不會離了父母親便如此哭泣。


    他毫不嫌棄的用袖子給團子擦幹淨臉蛋,抱著人往府中走,


    “王爺很快就迴來了…你別哭啊…”


    “小爺肯定快點找到是哪個王八蛋搞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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