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大堂撤去屋中桌椅擺設,四周明燈、綢緞懸掛。


    如樹般的燭台上燈火明明滅滅,矮桌上放著上好酒器折射出光芒,門口的位置坐著撫弄樂器的伶人,盛著菜色上桌的是裕福樓中的小二。


    他們臉上熱絡的笑容,倒是襯著這場襯著觥籌交錯別有一番顏色。


    主位之上坐著的依舊是鎮國王爺薑寂臣,下首左右分別是薑安和薑弈舟,再後便是刺史與謝雲山、胡晏等人。


    薑弈舟雙手端起酒杯,遙遙敬向薑寂臣,“皇叔,侄兒敬您。”


    “皇叔領兵駐守崇州,本宮敬佩至極!”


    天家少年,稱得上是這天下最有資本狂妄的少年,他情真意切,話中並無二意,足以見得是對薑寂臣真的崇敬。


    一臉淡漠之色的王爺單手拿起杯子,“本王要帶女兒,便以茶代酒,至於駐守崇州,本分而已。”


    話罷,他便飲盡杯中茶水。


    安安從美食中抬頭,瞅瞅自己的矮桌,再環視一圈,轉過頭去看身後候著的小廝。


    她指著自己的矮桌,手上比劃,“安安怎麽沒有杯子嘞?”


    小廝愣怔,隨後立馬笑著給團子賠罪,“奴才這就給您拿杯子…”


    同樣剛從飯食中抬頭的謝雲山飲下一口酒水順順,“你個團子又不喝酒,要杯子幹嘛,裝奶嗎?”


    薑安鼓起來臉來,雙手叉腰,小脾氣上來,“就要,略略略~”


    “嘿~”


    “咳…”


    謝雲山抬眼對上薑寂臣涼涼的視線,默默收迴自己伸出去的手,尷尬一笑。


    有了老爹撐腰的團子呲著大牙衝他傻樂,像極了兩隻小雞互啄。


    說這是宴席,不如說這隻是一次很平常不過的洗塵宴,沒有木訥呆板的宮女,沒有繁瑣的宮規。


    這些對於從未離開皇城的二皇子都是一次非常新奇的體驗,他鬆懈下緊繃的心神,臉上溫潤的笑也多了幾分實意,


    他偏過頭再次嚐試與皇叔搭話,“安安很可愛,皇叔好福氣…”


    薑寂臣毫不客氣的點點頭,眉眼就沒從自家閨女身上放下來過,“她確實很乖。”


    他生性淡漠,往前二十三年沒想過會養一個孩子,可偏偏就把這個團子放在了心尖尖上…


    宴席有了薑安與謝雲山,多了很多歡笑聲,團子憑借自己一張圓臉總是能把刺史與胡晏逗得笑出聲,就連伶人手下彈奏的曲子都添了一絲歡樂。


    借著這聲音,薑弈舟再次對皇叔拜了拜,清冽聲線帶著真心實意的感激,


    “弈舟還未謝過皇叔,多謝皇叔運作,我才能早早解了禁足。”


    薑寂臣從不是什麽善良之輩,他幫助二皇子脫身京都的困局,是為了不讓太後勢力再有進一步的發展,


    可這也不代表著他要白白送了薑弈舟這個順水人情,自然是要他知道,幫他的是誰!


    畢竟這隻是他們合作的開始…


    薑寂臣挑高眉頭,俊朗的臉帶上一抹痞氣,狹長的眸子幽幽看向他這位侄子,


    “二皇子說的,本王不甚明白啊…”


    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可不是這小子幾句好話就能放鬆戒備的。


    身在皇家,薑弈舟頭腦清楚的很,隻是了然笑笑。


    他斂下眉眼,意有所指,“本宮這次來崇州一是奉父皇之名找尋那位南昭公主,二是宣讀…”


    “有刺客!”


    “關門,快!”


    聲響一起,薑寂臣眉眼淩厲看向門口的位置,手中杯子攥緊,掌心凝聚內力。


    那些伶人一聽有刺客,指甲劃過琴發出刺耳的聲響,連連驚叫著從軟墊起身往席間跑來…


    胡晏未動,一雙狐狸眼劃過這些伶人,眉頭緊蹙的思索。


    有刺客這種突發狀況,正常人都應該先是神色慌亂,愣怔當場,這些伶人連逃命都不放下手中的琴,還直奔主位而去?


    電光火石之間,他眼睛微微睜大,手中杯子向其中一位伶人投擲而去,同時起身跑向薑安的位置,


    “謝雲山,伶人有問題!”


    “唰…”的一聲,匕首、軟劍從琴中抽出,淩冽的刀光將瓷杯一分為二,摔在地毯上,酒水灑落一地也無人歎息…


    而此時,薑安一手拎著雞腿打了個嗝,圓眼迷茫,腫麽了這是?


    “安安!”


    團子一臉狀況外,循著聲音去看飛撲過來的老狐狸,他的身後是一名伶人手握匕首,森冷的眼神似乎將胡晏當成自己的刀下亡魂。


    薑安圓眼劃過冷意,手中雞腿咻的扔向漂亮且歹毒的美人,掙紮著就要起來…


    打架,她也行!!


    “嘭”的一聲!


    薑寂臣拍桌而起,身形一晃,一隻手拎著過來準備救團子的謝雲山扔向刺史的位置,一隻手掐著那伶人的脖子,將人甩出去撞在柱子上。


    那伶人的匕首上還穿著薑安扔出去的雞腿,死的格外滑稽。


    謝雲山被迫移位,還有點懵,手中的盤子被他隨手扔下,拎著還準備拚一拚的刺史塞給被隨從保護的薑弈舟,


    “弈舟,你別動,我來!”


    他拿過好友手中華貴的劍,握在手上躍躍欲試…


    這劍,看著就貴!


    薑寂臣單手抱娃,身後還有胡晏這個掛件,來一個踹飛一個。


    謝雲山拎著長劍,衝進刺客堆裏廝殺,一邊打嘴也不停。


    “小爺就說你們這曲兒彈得還沒有春杏樓的好聽,原來是刺客啊…”


    薑安:“就是就是!”


    “要胸沒胸…”


    “哎呀,誰打小爺!”


    薑寂臣放下投擲的手,拍上還要附和的團子的腦門,順便將直奔自己而來的伶人踹飛,聲音冷然警告謝雲山,


    “打就打,閉上你的嘴!”


    亂說什麽呢!


    這些刺客的目標是薑弈舟與薑安,就連殺手行業中懸賞最高的薑寂臣都被冷落了…


    胡晏白衫淩亂,袍底沾上血跡,站在這樣混亂的大堂中,恍若亂世中運籌帷幄的文臣,


    這些刺客應該是太後一黨派來的,目的一是讓薑寂臣與薑弈舟心生嫌隙,二是殺薑安。


    薑安,是薑寂臣的血脈。


    在他們心裏,薑寂臣這樣功高震主的並肩王,不該有後代繼承衣缽,哪怕她是女子…


    胡晏腦中將這些細枝末節理順,對著謝雲山高喊,“留活口,帶過來!”


    門外的赤羽軍肯定很快就會進來,赤羽軍鎮守皇城,他們信不得。


    若是刺客都被赤羽軍斬殺幹淨,就沒得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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