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餉護送隊伍的官員,以乾大人為首嘩啦啦再次跪下,


    乾員外郎麵色慘白,聲音磕絆的為自己還有身後同僚辯解,


    “王爺…王爺,下官與各位同僚就是戶部的小官,一路隨行不過是負責清算賬冊而已,哪裏有本事弄來那火油啊!”


    “還請王爺明察!”


    “還請王爺明察!”


    “……”


    “諸位大人沒有這個本事,可許大人卻是兵部的…”


    乾員外郎的身子一僵,嘴比腦子都快,十分上道的附和薑寂臣的話,


    “沒錯!”


    “許大人居兵部右侍郎,他更值得懷疑啊,王爺!”


    反正他們黨派不同,什麽髒水汙水的,隻要不在自己身上,隨便在誰身上都好!


    乾大人越想越深,若是在軍餉一事上能給大皇子黨派造成點麻煩,


    迴了京都二皇子也會高看自己一眼,


    到時候若是升了官發了財,他家夫人可不得溫柔點!


    一咬牙,乾大人頭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官帽都險些掉了,


    “王爺,從京中出發這軍餉賬冊便一直由武將、錢糧史和許大人看守,”


    “到了驛站更是直接搬進了許大人的院子,”


    “下官等人從未經手啊!”


    “如今驛站被燒、賬冊有失,還請王爺和謝將軍能明察秋毫、稟明朝廷!”


    被點名的謝雲山眉間溝壑能夾死蒼蠅,總覺得事情走向有些出乎意料,


    他看向身側的侍衛,他得知道他們口中的許大人是誰,又受了誰的指使!


    侍衛心領神會點頭,放輕步子退出堂廳。


    薑寂臣看見了卻並不在意,甚至示意觀硯讓謝雲山放開手腳去查,


    從這位公子哥的反應上不難看出,京城那位授意做這件事時可沒通知他這個兒子!


    “既然疑點如今都在許大人身上,且他又重傷未醒,”


    “那就先從被翻動的賬冊查起,”


    薑寂臣揮手讓霍朗過來,


    殺伐果決的王爺高居首位,懷裏抱著個娃娃也不影響他肅殺的氣場,


    他凝眸掃視眾人,“剛好本王的大營還尚未清點此次送來的軍餉,今日便在謝將軍與諸位的麵好好清算!”


    “謝將軍, 意下如何?”


    謝雲山看了眼已經出了堂廳、迴大營安排事宜的霍朗,心裏明鏡似的,


    自己同不同意根本就不重要,


    薑寂臣此番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謝雲山:“…如此,能查清當然甚好!”


    鎮國王雷霆手段,片刻之後堂廳之上就堆放了失火之後重兵看守的賬冊,算盤、矮幾和筆墨…


    上位有他坐鎮,諸位戶部官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撥動算珠,根本不敢算錯一點!


    軍隊大營離著城內並不算太遠,斥候快馬加鞭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到,


    斥候背上插著護國軍的小旗,手持令牌,城中自然無人敢攔,


    軍中大營,


    新任錢糧史被胡晏以身份不明為由押解於大牢,護送隊伍的武將想要幫忙辯解也差點被暴脾氣的霍朗削掉半顆腦袋,


    存放軍餉的庫房門大開,霍朗壓陣,軍中原有錢糧史帶著人正在一箱箱清點銀錢數量,


    胡晏則帶人前往棉衣、糧草存放的位置一一清點!


    驛站堂廳,


    偌大的堂廳寂靜的很,斥候一個接著一個跑進驛站,高聲念著銀兩數量和對應的箱子號,


    場麵無端讓人緊張!


    又重新被安排著坐在桌案上的薑安捏緊了小拳拳,眸子亮晶晶的,


    真特娘的刺激!


    都是錢啊!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下麵乾員外郎他們的手在算盤上都快掄出殘影來了,


    看的薑安直犯困,耳邊傳來的報錢聲都從一開始的雞凍變成麻木了,


    還沒有結束…


    謝雲山身邊離開的侍衛從偏門出現在堂廳,俯首說了些什麽,


    他的臉色變得難看,


    一雙自帶溫柔濾鏡的眸子染上暗沉的殺意,直直看向那名侍衛,


    侍衛頷首,輕聲說道:“公子,已經有人去做了。”


    不知何時,太陽西落,算盤聲也停了,


    薑安放下自己拉扯她爹衣袖的爪子,她覺得自己還能再憋會兒!


    乾員外郎起身時,剛好最後一名斥候進入驛站,


    斥候:“啟稟王爺,軍餉共五十又六箱,二百七十八萬兩,棉衣、糧草均與往年無差!”


    斥候將一個信筒交給薑寂臣便退出去,


    等著迴話的乾大人抖著手直接給跪了,


    他抖著唇,手上捧著其中一本賬冊,“迴…迴王爺…,賬冊記載軍餉共五…五百五十萬兩,另有四本賬冊有缺失,”


    賬冊攤開,頁根處被撕扯的痕跡明晃晃。


    薑寂臣甚至沒有接過,


    他一手在薑安迷茫的眼神下捂住她的耳朵,將團子摁在懷裏,一手重重將打開的信筒砸在桌幾上,


    力氣大到桌幾都裂開縫隙,


    手掌移開,信筒已經碎成渣渣了…


    薑安小手抓過她爹的大手,


    還好,皮糙肉厚,掌心沒破也沒出血,隻是紅了一片,


    薑寂臣:“你們真是好大的狗膽!”


    謝雲山瞥了眼信筒旁的紙條,五十六箱,半數銀兩下是石頭,


    他臉上也沒有了溫潤笑容,更能聽出來薑寂臣這罵的是誰,


    邊關將士,一年年苦守邊塞,他們絕大多數是普通人家,有征兵征來、滿腔熱血保家衛國的,也有活不下去來軍營為家人生計尋條活路的,


    軍營太苦,邊關更苦,離家百裏何止,唯一的慰藉隻有家書和月月寄迴家中的軍餉,


    軍餉,更像是買他們命的錢…


    可總有些人,連沾著人血的錢都不想放過!


    薑安此時還不懂薑寂臣的怒火來自哪裏,她疑惑,既然她爹一開始便識破了這場陰謀,為何還會如此生氣?


    “來人,傳本王令,卸了護送隊伍武將的兵器,押進大牢,錢糧史時貞按軍法處置,棍殺!”


    薑寂臣的話裹著濃濃戾氣,


    薑安在這一刻才發現,為什麽這裏的人都畏懼他…


    “王…王爺!”


    門口,驛站小吏站在一個負責看守許大人的侍衛身後抖若篩糠,


    “許大人…自縊了…”


    “嗬…”


    薑寂臣怒極反笑,動手倒是快的很。


    他掀著眼皮,身上戾氣未散,“一個貪汙作假的爛官,死便死了,”


    “他就是死了,他的九族也會下去陪他。”


    感受著男人胸膛的震動,薑安抱著她爹的手臂乖乖坐著,


    團子仰著頭,小聲問道:“乾大人會史嗎?”


    說是問,可她眼底的光告訴薑寂臣,她相信這個人不會死,最起碼不會死在自己手上。


    薑寂臣覆上團子的眼睛,隻是迴了一句,“有害人之心的人會死。”


    終究會死…


    薑安:“哦。”(沒聽懂。)


    在場所有人沒有人問許大人是不是真的自縊,


    或許大家心裏都清楚,重傷未醒的人如何能自縊!


    更沒有人敢追究貪汙軍餉、撕毀賬冊這種賠上九族的殺頭大事是不是許右侍郎一個人做的…


    有些人是真的糊塗又膽小,有些人則是明明清醒卻要裝糊塗,


    聽到許右侍郎的死訊,謝雲山神情不明,他扣動扶手,側首對薑寂臣說道,


    “此事我既參與與王爺共同審辦,迴去之後自會上書皇上如實稟明,”


    “至於這些官員,護送軍餉不利,按照律法,王爺作為護國軍主帥,可先斬後奏。”


    乾大人:哦莫,生命倒計時了…


    薑寂臣按住懷裏亂動的團子,甚至都沒看謝雲山一眼,


    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他不過是想借此機會鏟除戶部二十四司種參與負責崇州賦稅的乾員外郎,好在這個官位上安排上大皇子黨派的人,


    “謝將軍耳朵不好?沒聽乾員外郎說,賬冊、軍餉他們這些戶部官員一路上都沒有插手?”


    謝雲山:“可下放軍餉的是戶部…”


    薑寂臣:“下放軍餉的是戶部,不是乾大人!”


    “謝將軍若是不忿,那便自便吧…”


    薑寂臣起身就準備離開,手點了點跪著的一眾官員,


    隨你殺,我不管。


    謝雲山咬牙,我要是能殺,我用得著和你費口舌!


    這人,薑寂臣殺得,殺的名正言順;他謝雲山敢碰一下,那便是越俎代庖!


    薑安煩死了,


    薑安從她爹懷裏探出個頭,腦袋上的啾啾隨著她的動作一顫,


    “叔叔,你是不是很見不得他們活著呀?”


    這話說的,多少有點拉仇恨了嗷!


    謝雲山咬牙切齒,叔叔!叔叔!


    老子今年才二十!


    “叫哥哥!”


    薑安:“叔叔,你尊不要臉!”


    謝雲山(抬手):嘿,你個小兔崽子!


    薑寂臣(死亡凝視):你要幹嘛?


    薑安哼了一聲,繼續在她爹身上扭啊扭,


    “爹,快走,憋不住啦!!”


    聞言,薑寂臣大步往外走,聲音低沉又好聽,“敢弄我身上,今天、明天都沒有飯吃!”


    薑安:嚶嚶嚶,好狠的心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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