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雖同乘一轎,卻是一喜一憂,水溶隻道賈珠在琢磨如何同賈政提及此事,因此也不打擾他,尋思著迴府後仔細安排一番,定要讓賈珠在王府住的舒心。

    一炷香的功夫,暖轎停了下來,仆從掀開轎簾,賈珠先下了轎,水溶這才從轎中下來,另有仆從遞上大毛的披風,替水溶披上。

    張福、采竹、暖鬆等跟在賈珠身後,賈珠吩咐道:“先差兩個人迴去稟告一聲,就說今兒要同眾同窗會宴。”張福答應,自安排兩個機靈的小廝迴府,其餘人等守在一樓大廳聽候賈珠吩咐。

    這京順樓坐落在京城的西南,已有六百多年的曆史,相傳最早建於唐代,經過幾朝的休整重建,這才有了現在的規模。正麵看來,八角的一座三層木樓,四層屋簷高高翹起,屋簷座有形態各異的祥瑞,像是會隨時禦風而去;側麵看來,十二個三角形屋頂側麵,細數足有三十二個屋角,體量不大的京順樓因此顯得尤為高大,樓頂鋪蓋五彩琉璃瓦,流光溢彩。走進樓內才能看到,這京順樓內部實為五層,底層外圍由十數根金絲楠木支撐,若有細心之人,還可看出金絲楠木排列的順序與棋盤相似,東西南北角分立著四根粗壯天柱直通到頂層。難得這些金絲楠木木麵不刷漆,顯出黃褐色的木材本色,若琥珀般醇厚。樓身各個窗口處懸掛各式各樣的風鈴,有風雅之人每次來此自帶一串風鈴,在清脆悅耳的鈴響聲中相聚,更添樂趣。最是京城中有錢有閑的好去處,平日裏京城子弟多在此處相聚。

    三樓通體被隔為三個包廂,最大的一間並放著兩張小葉紫檀圓桌,每桌能坐十人,賈珠和水溶到時,就見一桌坐滿了人,手捧茶杯,正在悠閑的品嚐,桌上擺著幾碟小食,好不愜意。另有十幾人或站或坐,忿忿不平的瞪著對麵的人。

    賈珠見此情形,心道不妙,今天這場會宴怕會不順利,突然,手背被輕撫幾下,他抬頭望去,水溶笑著看了他一眼,安撫的輕拍了下他的手背,這才笑盈盈問侯順安道:“為何不落座?”

    侯順安生的人高馬大,甕聲甕氣說道:“我們出了府院直奔京順樓,想先安排好等著王爺過來,誰知忠順小王爺霸占了咱們定好的位子,隻剩一張桌子根本不夠。”

    那張桌子主位上的一位年輕公子正是忠順府的小王爺朱霆,這小王爺實際與水溶一般大小,比水溶足足高上一頭,國字形的一張臉、濃眉大眼,看上去比水溶大上好幾歲,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樣。平日裏的行為卻辜負了英挺正氣的一張兩,隻管遊手好閑、遛馬走狗,並不常去府院進學,因此賈珠沒見著他。卻不知他是如何得知今日的會宴,早早帶著不相關的人等在這邊。

    朱霆端著茶斜著眼看著水溶,道:“北靜王爺今日宴請同窗,為何偏偏落下小王?”

    水溶道:“小王爺向來不屑參加這等聚會,為何今日不請自來?”

    朱霆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旁邊早有人拿起茶壺弓著腰給他添茶,他的目光從水溶身上一看,看了眼賈珠,道:“小王也是府院的學生,為何不可來此?”

    水溶笑著看了一眼跟朱霆同座的子弟,那些子弟與賈珠等世家子弟不同,均是祖父輩、父輩考取功名,入仕後做到京官,隨家遷到京城,並無世襲爵位,為與開朝的四王八公等世家子弟相區分,被稱為新貴,無資格入府院讀書。

    這些新貴見了水溶本該行禮,見水溶一身貴氣的看向他們,均緊張的低下頭,不複剛才的囂張。

    水溶這才說道:“忠順小王爺知道自己的身份最好,府院原是聖上體恤老臣所建,這才設了入學門檻,否則是個阿貓阿狗都能進了府院,豈不違了聖上的一片苦心?”

    賈珠見水溶說的不客氣,正想上前打個圓場,誰知水溶攔住他,饒有興趣的看著朱霆。但見朱霆也不氣惱,一一指著在座的的眾新貴道:“兵部尚書吳尚喜之子吳世存、工部侍郎蘇事傑之子蘇賀謙、戶部尚書喬清之子喬良駿、刑部侍郎田義之子田仕、大學士李捷信之子李宇、右都禦使章函寧之子章澤勝、大都統韋霸之子韋少良、副都統範中之子範信。各位,來,都打起精神見過北靜王!”

    那被點了名的眾新貴一掃剛才的萎靡之氣,站起來拱手對水溶行禮,大都統之子韋少良道:“北靜王見教的是,我等阿貓阿狗不過仗著父輩的功勳,這才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

    賈珠見他話中含有譏諷之意,正要上前解釋一番,那侯順安卻是個急性子,直言道:“爾等休要話中有話,這江山是我等祖輩隨著□□爺出生入死、九死一生掙下來的,那時爾等的祖輩恐怕正窩在家裏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呢!”說完,幾個世家子弟一起哄笑起來。

    朱霆冷笑道:“如果我記得不錯,侯家世襲到侯孝康這一代已到了頭,候大公子恐怕也隻能通過科舉入仕,跟這些新貴有什麽不同?”說完,敲了敲自己的頭,道:“瞧我這記性竟忘記了,還有捐官這一條路,就是不知侯家幾代啃老本下來,可還有捐官的銀兩。”

    這次換成眾新貴哄堂大笑,賈珠皺著眉頭,知今日在場的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心性極傲,一激便怒,繼續拖下去,恐怕會驚動各自長輩,不可收拾,於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小王爺所言極是,今日在場的各位無一不是背靠祖上蒙蔭,先後之差罷了。隻府院卻係聖上隆寵,我等才有機緣同窗,規矩即是聖上定下的,我等隻有遵旨,各位如有異議,聯名上書聖上即可,在此處枉議無非給不相幹人等增添談資罷了。”

    賈珠見水溶衝他點頭稱讚,輕微的搖頭讓他不要再做追究,不想一個茶杯直奔他扔了過來,賈珠忙偏身躲開,嘩啦一聲茶杯掉落在地上,幾滴茶水飛沾到他的衣上。

    賈珠吃驚的望著怒氣衝衝的朱霆,不知他為何如此發怒,那朱霆卻已指著賈珠罵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賈家公子,果然能說會道的一張嘴,不怪北靜王高看你一眼。”

    賈珠正要分辯,水溶上前一步攔在他身前,一張秀麗的臉氣的發紅,指著朱霆道:“若還記得我是北靜王,趕緊帶著你的人滾出去!難道要我替忠順王爺管教你?”

    眾人見水溶動怒,哪敢繼續爭辯下去,原來這忠順王府是普通世襲,順到朱霆這一輩隻是個貝子,眾人捧他稱一句小王爺,實際上比水溶低了一級,更何況忠順王爺正當壯年,朱霆不知何日才會襲到爵位。他雖平日裏與水溶不對付,嘴上從不肯落了下風,那皆是因水溶不願拿王爺的封號壓人,今見水溶動了真怒,心中雖不服氣,也不敢繼續爭執下去,隻得單手狠捶了下桌子,猶不覺解氣,抬腳把桌子踢翻在地上,桌上的茶杯茶壺跌碎在地上,碗碎茶流,眾人唯恐沾到身上,忙往後退一步,賈珠也拉著水溶,低聲道:“好王爺,何必動氣?”

    那邊朱霆砸了桌子後帶著一班新貴下了樓去,其他府院學生圍在水溶身邊,紛紛大罵新貴,賈珠忙止住眾人道:“休再提起此事,此處自有店家收拾,我們到隔壁包廂,豈不幹淨?”

    話說這會宴能否順利進行,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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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京順樓原型為山西萬榮縣飛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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