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霧輕笑一聲“國丈身子不舒服就先下去吧,至於林氏。”


    林嫣若抬眸。


    “你隨朕來。”君霧轉身進了養心殿,臉上倒是並未有什麽不悅之色,看的柔妃一頭霧水,眼睜睜的瞧著林嫣若進去了。


    會怎麽樣?凝兮無聲抬頭看向身側人,萬俟笙斜起眉梢,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瓶子塞道了她手裏。


    凝兮茫然的接住“這是什麽?”


    萬俟笙笑著,如墨般的雙瞳裏起了一丁點兒寒意:“殤鶯。”


    凝兮愣住,下意識的將瓶子攥緊了。這名字太熟悉,感覺也太熟悉,她至今依然記得那液體在自己喉嚨中的滾燙,也依然記得自己撕心裂肺的哀嚎。


    更記得樹兒慘死在自己麵前的模樣。


    “血債血償。”萬俟笙寵溺的瞧了她一眼,低頭對上了她的唇“既然她賜你一瓶殤鶯,那便便換她一瓶就是。”


    凝兮低低地笑了,帶著自己特有的啞音笑得詭譎,她先將自己的袖子攏緊,光風同霽月穿著宮女服走上來,在她身後站定。


    “約莫著人都已經到了,我們先過去吧。”萬俟笙俯身,凝兮熟稔的爬上他的後背,偏頭看向養心殿,正見國丈被侍衛架起來,林嫣若也失神的從養心殿中出來,燭光一晃,俏臉都是淚痕。


    “將皇後送迴她的宮殿裏去。”帝王低沉的聲音傳出“不必再來見朕了。”


    門口的身子晃了晃,國丈痛心疾首的哭嚎接了上來“皇上!皇上啊!”


    "皇後娘娘請節哀。"站在門口,柔妃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貂裘,走到她身邊譏誚勾唇,刻意小聲道:“黃泉路上,說不準,還能同攝政王搭個伴兒。”


    林嫣若黯淡的眸子裏頓時多添了幾縷光,抬頭看向身旁的人“你以為你會有好下場了?”


    柔妃眯眼,裹著身上的貂裘道“總是比你強一些。”


    “是麽?”林嫣若笑了,瞧著身上這一身素色的衣裳,長歎了一句“本宮先走一步,不過腳步也不快不慢,說不準,能剛好迎上柔妃妹妹也會說不定。”


    柔妃怒目“你——”


    “好了。”發髻有些散了,林嫣若伸手扶了扶“走吧。”


    分明是去找死的,可是這般拿腔拿調的也不知道是在給誰看,柔妃怒視她離開,林嫣若也是一路挺直脊梁,待經過國丈的時候,她睫毛飛快的抖了抖,側過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卻也是為了父親爭得了暫時的安全,還望父親保重。”這一句話說得飛快,模模糊糊的就要扯碎到風裏去,卻是被國丈清楚的聽清了。


    他驚恐的搖了搖頭,接連嘟囔:“不,不,嫣若,嫣若……”


    心中一痛,林嫣若閉了閉眼,狠下心頭也不迴的走了。


    裏麵生死離別,外麵卻幾乎要鬧翻了天,林至帶著自己的人殺到宮門外麵,正巧撞見氣勢洶洶走過來的韓將軍。


    “許久不見,韓將軍威風不減當年啊。”手裏提著一把劍,林至笑得陰陽怪氣的,他倒也算是很尖,人全被他安排在暗處,自己就站在宮門口等著進去,乍一看見韓將軍這身後的大部隊,自己雖然看起來寒酸,卻也是明智的。


    畢竟誰對聖上不利明眼人一看都看出來好吧?


    下麵正僵持著,趕巧凝兮同萬俟笙趕到,她瞧著下麵一隊人馬和一個人,忍不住低笑兩聲“林至竟然孤身一人前來?”


    “他的人都在暗處呢。”萬俟笙放眼望去,隱約可見泛著寒光的冷箭直指韓將軍的軍隊,他的人卻是帶的極少,不過這樣一番冷箭放下去,也算是能打個平手。


    “林大人提著劍要去哪兒啊,不會是想去見皇上吧?”韓將軍老神在在,分明隻帶著一小支兵隊卻氣勢壓人“林大人不是斯文人麽?今日這是受了什麽刺激了?”


    林至客氣拱手冷笑“哪裏哪裏,隻是聽說家父進京了,下官的馬車又是壞的,最近成立治安又亂,想著左右都是接人,提著劍倒也算是能壯壯膽子,嚇唬嚇唬那些壞心眼的人。”


    凝兮聽了想笑,就他這小雞崽子似的身子,還嚇唬別人呢?


    “怎麽樣了?”身側,沈良之飛身從旁處過來,站到萬俟笙旁邊,瞧著地下的場景眼前一亮“看來我來的還不算是晚。”


    正值精彩的時候,自然是來的不晚。


    底下的人僵持了一會兒,林至心中焦急也不想廢話了,看著韓將軍也沒有什麽想要動手的意思,索性將手中的劍攥緊,轉身對著侍衛亮出令牌“開門,本官要進去。”


    侍衛有些遲疑,看了看韓將軍又看看氣勢洶洶的林至,不知道作何反應。


    林至瞪眼“你竟然不讓我進去?”


    “林大人提著劍呢,若是傷到了龍體就不好了。”韓將軍上前一步,鄙夷的瞧著他的手“隻要是你將劍丟在地上不就好了麽?就不會有人攔著你了。”


    林至嘿了一聲,卻也痛快,直接將劍砸在自己的腳邊,雙手空空“現在能進去了吧?”


    韓將軍冷著臉,左右看了看,尚且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隻能道“剛好本將軍也要麵聖,那便一起去吧?”


    林至輕笑兩聲,高深的看了眼他身旁的護衛“左將軍麵個聖都這兒大排場。”


    “畢竟保護聖上是本將軍的職責,這是為人臣子應該做的。”韓將軍微微一笑,扯出了臉上的幾道皺紋來。


    氣氛尚且還算是融洽,林至迴首看想身後,也不知道是傳遞了什麽信息,跨步隨上了韓將軍的步子。


    這般和諧又怎麽能行?


    萬俟笙冷笑抬手,一把冷箭倏地林至的隊伍深處射了過來,直挺挺的紮在了最末尾的一位士兵的後背上。


    韓將軍的腳步一僵,驚愕的看向了身後,正見一名士兵晃晃倒下,墨色中的冷箭散著幽暗的光。


    林至傻了眼,韓將軍怒目而視,目光中有雷霆之怒:


    “你竟然——”


    “不是我!”林至下意識的搖頭反駁,茫然的看向自己的那個方向“真的不是我!”


    不是卻也晚了!韓將軍抬起手中長劍,恨不得將眼前的人拆皮卸骨。


    大戰一觸即發,她們樂得在頂上看熱鬧,凝兮抬頭看了看月色,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塵“我該走了。”


    沈良之蹙眉“去哪兒?”


    凝兮高深挑眉,沒有說話。


    ...


    林嫣若迴到宮殿之時,那奢靡的宮殿除了牆上的鳳雕和鋪天蓋地的白綾,以及站在門口把守的兩個士兵,再無旁人,再無一物。


    來得時候那般盛大,死的卻也幹淨。


    她低低地笑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剛好雪白的袍子跨進門內,三個宮女嫋嫋婷婷的端著藥走了進來,到她麵前站定。


    “娘娘,該上路了。”霽月蹲下身遞上一瓶藥,她偏頭看了看,忽然覺著這藥瓶有些眼熟。


    不像是那些素日裏來見過的毒物。


    她疑惑抬眸,正對上一雙波光瀲灩的眼,緊跟著就是一震。


    眼前的女子唇邊含笑,隨意扯了個椅子坐到她旁邊,笑眯眯的盯著她看,依舊是從前那般從容:“皇後娘娘還記得我麽?”


    林嫣若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冷笑一聲。


    “怎麽會不認得。”


    長著一樣的臉,眼角下的多出來的淚痣隨著她的笑容微動,昔日嬌嫩的嗓音如今像是被煙熏過一般,難聽得令她皺起黛眉,嘴角卻是笑著的:


    “當初我真的應該看看你的狼狽樣子。”


    凝兮眉眼彎彎,不是很在意她的嘲諷,將藥瓶拿過來掂量“皇後娘娘別可惜,當初的遺憾今日您親身體驗一把,卻也是能抵了的。”


    熟悉的瓶子上下竄動,林嫣若唿吸一滯,猛地起身向後退了退。


    這是……殤鶯!?


    凝兮見她這激烈的反應一頓,好笑的望著她:“原來皇後娘娘還記得這東西呢啊?當初你命人將這東西灌在我嘴裏,今日我便也來還你,你可願意?”


    殤鶯的灼熱豈是常人能受的?!林嫣若驚慌的後躥了幾步,如同萬隻螞蟻一般咬上了她的心口,“來人!來人啊!!快來人!”


    “外麵正是宮破人亡,我特意來送你上路,你還是別叫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抬眸,濃若點漆的雙眸微微冷笑“畢竟你已經是將死之人,沒有人會來救你的,還是應該省些力氣說遺言比較好。”


    林嫣若麵無血色,更是驚恐,卻也是倔強著的“我就是死,也絕對不死在你手裏!”


    “你有的選?”凝兮起身,步步逼近:“林嫣若,你還記得你對我做過的事情麽?”


    林嫣若瞠目,向後退一步,凝兮便近一大步,低聲問:“樹兒是怎麽死的?你記得麽?”


    身子抵到櫃上,林嫣若咬了咬牙,低喝:“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凝兮嗤笑一聲,覺著像是聽見了世上最好的笑的話。她眸色冷著,繼續道:“你既然不知道,那我便給你提個醒。”


    瓶子捏在雙指之間,她涼涼道“你不在場,可我卻是記得得清清楚楚。”


    “樹兒是被你們騙了,這殤鶯,也是彩芝親手灌的,彩芝的命已經抵了,現在,你隻要償還了你命就可以了。”


    朱唇輕挑,她笑得甚是嫵媚。


    “來吧,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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