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眉頭皺的,仿佛在她麵前走過就像是玷汙了他一樣,元安眼珠子一瞪,眼睜睜的看著攝政王進去了。


    “為什麽叫他進去不叫我進去?”元安不依了,看向公公茫然又憤怒:“明明對皇上有功的是我。”


    公公抬眸掃了她一眼,恭敬的笑了:“郡主說得極是,但是自古以來都是身份有別,不管如何,王爺終歸是王爺,郡主素來最聰慧,向來能懂得其中的關竅。”


    這意思是說她不尊重君洛麽?


    元安一噎,自認理虧,悶聲站在一側不說話了。


    殿中的氣氛不是很好,君洛踏步進去的時候,沈良之臉色黑得像是剛抹了一層煤灰,看見他進來的時候,又微妙得一點點收起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沈良之這眼神裏麵說的是什麽,君洛不知道,心中卻慎重了。


    “你坐吧。”不等他俯身行禮,君霧極為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抬頭看向他道“站了那麽久,君洛,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能有什麽想法?


    君洛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是臣失察。”


    “不是說這個。”君霧抬頭看著他,指了指自己的椅子“攝政王覺著,朕的椅子坐的穩不穩?”


    君洛肅然拱手:“臣弟願意舍命保護羽國江山。”


    “舍命沒有用的。”君霧抬了抬嘴角,神色莫名“若是先皇辛苦打來的江山因為一個女人而死,你覺著朕下了九泉之後,能給先皇交代麽?還是說讓朕成為羽國的千古罪人?”


    心裏一沉,君洛跪地磕頭“臣弟不敢。”


    君霧輕歎一口氣,顯然不將他的認錯態度放在眼裏:“你不敢?那右璽已經被她帶走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氣氛愈發冷僵,沈良之沉痛的閉了閉眼。


    話都已經說道這份兒上了,再不理解他也不是什麽傻子:“皇上需要臣弟怎麽做?”


    君霧笑道“需要你怎麽做,你就會怎麽做麽?”


    君洛慎重點頭。


    “既然如此,攝政王這一番好心也就不要辜負了。”君霧笑了笑,詭譎的從桌上掏出一袋東西來丟到地上“那就看你的了,洛兒。”


    黃色的黃皮紙鼓溜溜的不知道裹著什麽,君洛卻忽然變了臉色。


    “靳凝兮留不得,就算她現在已經成了萬俟笙的人,有她在一日,我們羽國就甭想安寧。”帝王手托腮,幽深的瞧著君洛的表情“朕不用你帶兵打仗,也不用你戰死沙場。”


    “隻要你殺了她。”


    君洛怔了一怔,忽然就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總是很好看,眼睛裏麵像是融化了雪的溪流,清澈的光從他眼底滑過,總能讓人一不開視線。


    但是這一次,卻是暗得看不見光,笑得不明所以。


    君霧的臉色一點點的沉了,抓著奏折的手隱忍的淡定。


    “皇上憑什麽認為臣弟能做出這種事情來,或者皇上憑什麽認為,臣弟給她,她就能吃下這毒藥?”抬頭看著自己的哥哥,君洛眼睛裏有些嘲諷,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眼前人。


    “還是皇上不信臣弟。”


    “我知道你同她們見過麵。”聽著這種話,君霧也沒有什麽反應,反而更加理所當然:“君洛,有些事情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看不見,但是,要麽你放下所有的事情,甘心做一個混吃等死的王爺,身不再自由,國家的事情同你再無關係。如何?”


    攝政王天生驍勇善戰,成為馬上將軍更是他從小以來的夢想。


    君洛笑了一聲,忽然感覺有些悲涼。


    他的哥哥,還真以為他了解自己。


    .


    晌午過後,元安依舊呆呆的站在院內滿是幽怨,凝兮瞧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裏麵,君洛進去很長時間都沒有出來,她頗有些困倦的挺了挺腰杆,打算再等一等。


    畢竟孔顏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皇後現在還在別的地方養傷,這麽多好戲排著隊等著看,她心中有些飄飄然。


    但是不容她等一盞茶的功夫,霽月穿著一身宮女服走過來輪班:“辛苦姐姐了,您的茶已經給您泡好了。”


    凝兮一愣,偏過頭去看她,對了她擠了擠眼睛“還沒有呢。”


    似乎是猜到了凝兮不願意走,霽月勾唇笑了笑十分坦然的道“茶涼了就不好喝了,公公等著您過去受話呢。”


    萬俟笙找她?


    凝兮抬頭看了眼院中等候的灰色長衫的萬俟笙,便也行了個禮走過去:“幹嘛?”


    誰知道萬俟笙態度一點兒都不好,抬頭便瞪了她一眼“你說幹什麽,自己什麽樣子不清楚麽,還不趕緊迴去喝藥去?”


    這低吼弄得凝兮一愣,左右看了看跟在萬俟笙後麵小碎步移動“你喊什麽,沒見孔顏跟林嫣若還沒有個結果麽?”


    低聲咳一聲,萬俟笙將心口的火氣壓了壓,偏頭看她滿是不在意的樣子,剛壓好的火氣又上來了,心道這人是不是當自己是鐵打的身子,他自認為自己對她挺好的,事事寵著慣著,可是一點兒嬌滴滴的毛病都沒有,都這樣了還等著看戲。


    這人要不好好養著,將來身體當真是廢了。


    抿唇想了想,萬俟笙冷聲道:“若是到時候真的有戲,我會讓人陪你過來的。”轉過頭去,他向後退了退,小手指勾了勾她的手:“我一會兒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辦,不在皇宮,更不可能將你帶在身邊,你給我老實點兒。”


    凝兮撇撇嘴,也想反駁幾句,但她一走路胸腔還是有些細微的疼痛,也就隻好閉嘴了。


    “那我們可說好了,你說的,若是到時候真的有結果,就讓旁人過來。”不甘心的迴小指勾了勾,凝兮抿唇頗有些乖巧:“說起來,你要去哪裏,安全嗎?”


    “說不上安全不安全。”萬俟笙反手將她的手握住,放在手裏細細揉捏“應該說是安全也安全,不安全也安全,隻是這件事情有些棘手,你定然不能亂走。”


    “我知道了。”凝兮慎重點了點頭,緊緊捏著萬俟笙的手:“若是不安全,便讓九瀟他們陪你去吧,也不用陪著我,反正那個小房子沒有人會知道,我這麵也有光風在這裏,你且放心就是。”


    若是換了平常,萬俟笙定然是不會將凝兮一個人留在這裏的,可是這次的事情不一樣。


    他掙紮幾番,最後迴頭嚴肅的看著她。


    “你定然不要出門。”


    凝兮重重點頭。


    她心想左右也不會有人來找她,迴了小房子喝了藥便從正午一直睡到了日落,最後被一陣敲門聲弄醒了。


    晚霞餘暉,她睡意朦朧的下床開門,便見到了在晚霞下麵站定的君洛。


    他換了一身衣裳,頭頂鏤空金冠,身著四爪龍袍,衣擺一針一線皆是象征尊貴的團龍密紋,慎重得像是要舉行什麽大典。


    凝兮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兩個人沉默的站在門口一會兒,君洛開口了。


    “換一身衣裳吧。”


    凝兮愣了愣,向後退了一步“做什麽?”


    她警惕的神色看的君洛一怔,眸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受傷“我有一件東西想要給你,你隨我來吧。”


    “什麽東西不能在這裏給?”凝兮又往後退了一步“你可以進來說。”


    君洛垂眸,將什麽東西掩在眸中:“隨我去一趟攝政王府,你有一些東西沒拿,這次我要還給你。”


    這種語氣,聽著像是最後一次見麵一樣。


    凝兮想了想,又念道君洛現在的處境,說不準從今天過後,兩個人便是敵人了。


    如此也好,也能痛快些。


    “那便去吧。”趕巧,光風端著傍晚的藥走過來,茫然的看向這頭。凝兮示意她過來之後便道“攝政王容我換個衣服的時間。”


    君洛頷首,臉這種緊繃著,像是在隱忍著什麽。


    “攝政王怎麽過來了?”看見君洛,光風警惕的豎起了渾身的刺,不情不願的給凝兮穿衣服“您當真要去?主上不是說讓您不管出了什麽事情都不能出門的麽?”


    凝兮點頭:“我知道君洛來者不善,但是我也不想欠他什麽,要是真想去就做個了斷吧,我不想心裏別別扭扭的。”


    “可是……”


    “別可是。”轉了個身,凝兮將手放在她的嘴唇上“穿衣裳。”


    光風抿唇,有些不情願的朝門口看了看。


    裏麵細碎的談話聲從始至終就沒有聽過,君洛靜靜的站在門口等著,晚霞血一般的紅,恍惚讓他想起了他同她參加四國盛宴的時候。


    他也是穿著這麽隆重的一身站在馬車旁邊等著她。


    “我好了。”


    君洛抬眸,順著晚霞的光,有人從裏麵走了出來,穿著一紅鯉滾毛小襖,紅色的綢帶還在腰間係了花樣兒,眼睛裏透著天邊的顏色,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要是能一輩子都看著就好了。他抬抬嘴角,收迴了視線:“走吧。”


    他沒有帶人來,可是光風還是警惕的四下看著,總覺著像是有人在跟著她們一樣,渾身都不舒服。


    但到底還是一路平安的,馬車到了攝政王府站定,凝兮隨著君洛下了車後又隨著他進了念昭閣。


    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凝兮抬頭看了看左右,便聞道了一股子菜香。


    她下意識的攥緊了袖兜裏的瓶子。


    許是她的動作幅度太大了,君洛偏過頭看她一眼,神色淡淡“僅僅隻是吃頓飯罷了,你不必緊張。”


    開玩笑,這可是鴻門宴,她能不緊張麽?凝兮抬了抬嘴角,聲音僵硬“我盡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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