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火光,蘇瑾灝微微眯起眼睛,瞧著這手裏頭的玉簪的做工嚴實很是眼熟,但是斷斷不是凝兮與皇太後所用……


    “這簪子是誰的?”靈光一現,蘇瑾灝沉了臉,將手中的簪子丟到宮女手上:“重兵看守的坤雲宮,太後與公主發簪的規製都不是這種,隻是連個宮女都沒有的坤雲宮,怎麽可能混進去別人的發簪。”


    蕭驚鴻登時一驚,壓著心頭的不安特意繞了個遠走過去,裝作剛到的樣子對皇上做了個萬福。


    “皇上萬安,這……坤雲宮,怎麽會這樣?”吞吞口水,蕭驚鴻抬頭看向燒得有些滅火了的大殿:“好端端的,怎麽會起火呢?方才不是還好好的麽?”


    蘇瑾灝似笑非笑的抬頭看了蕭驚鴻一眼,沒有吭聲。


    凝兮裹著長袍,抬眼看著蕭驚鴻道“蕭娘娘怎麽過來了?”


    蕭驚鴻愣了愣,抓緊自己的袖口笑得勉強:“本宮看見火光,便趕緊過來了。”


    凝兮頷首,繼續害怕的將自己縮成一團,看了看蕭驚鴻的身後:“杜嬤嬤沒有跟來麽?”


    渾身一涼,蕭驚鴻低頭看向靳凝兮。


    這女人是故意的麽?


    “杜嬤嬤沒有跟來。”蕭驚鴻勾勾嘴角:“因為本宮叫她好生歇息了。”


    眾人靜默不語,都紛紛抬頭看向燃著的大殿,片刻之後,見火勢有些小了,一側的大臣才上前問道“微臣鬥膽,想問問五公主幾句。”


    凝兮頷首,依舊柔弱道“大人問便是。”


    老臣撫了撫胡須,狐疑的看著她“殿內是怎麽失火的?為何公主逃出來了,而太後沒有?”


    凝兮垂目,小聲道“太後讓本宮去內室說話,本宮與太後說了一陣子之後也覺著口幹舌燥,但是宮裏又沒有宮女,本宮便去內殿沏茶喝。”


    說到這,她忽然無可遏製的顫抖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迴憶,纖手緊緊抓著衣袖,指節泛白:“然後,本宮就聽見了什麽動靜,便想尋這動靜去看,就看見一個人影竄了過去,本宮,便也在地上拾到了簪子,殿內就起火了。”


    她閉了閉眼睛,死死咬著牙關,痛苦的道“本宮想迴去找太後,奈何火勢越燒越大,本宮衝進去救太後,有意讓太後先走了,可是太後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沒有走出來……”


    越說越哽咽,凝兮捂著臉低聲啜泣,蘇瑾灝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是旁人顯然不信,隻冷聲道:“公主讓太後先走,為何太後沒有跑出來,而公主卻跑出來了?公主是不是……在撒謊?”


    凝兮一震,哭花的臉不敢置信的看向大臣:“本宮出來的時候全身都是火,本宮若是想逃為何要在之後逃?對本宮有什麽好處?”


    那大臣抬了抬嘴角:“那公主又怎麽解釋在你外出沏茶的時候的大火,太後比你先出來的可是太後又去哪兒了?公主可能說的出來?”


    凝兮搖搖頭,痛心的望著他,神情頗為可憐:“你懷疑本宮?”


    “老臣隻是實話實說。”那人揖禮道。


    眾人悶不做聲,凝兮無措的左右看了看,看蘇瑾灝沉著臉,看不出神情,其餘的人皆是一派懷疑之態,蕭驚鴻邁開一步,看火勢滅了又起,輕聲道:


    “其實嬪妾心中也有這種疑惑。太後先走,可是太後卻不知所蹤,而公主卻好端端的坐在這裏,實在……”


    “夠了!”蘇瑾灝怒喝一聲,目光似刀子的看向蕭驚鴻道:“你怎麽不問問,皇姐撿來的簪子是怎麽迴事兒?”


    蕭驚鴻被帝王的視線看得心虛,目光微微偏離,沒什麽底氣的道:“簪子?還有什麽簪子麽?”


    “你說還有什麽簪子?”蘇瑾灝猛然起身,一把將宮女手中的簪子都上蕭驚鴻的臉,尖銳的簪頭刺上她嬌嫩的臉,刮下來一道紅印。


    “你看看!這是誰的東西!”


    眾人皆是一驚,蕭驚鴻緩慢的垂頭看向簪子。


    刻著木荷花樣兒的簪子落在蕭驚鴻的腳麵上,熟悉得令她心口一滯。隻聽見自己的聲音緩慢道“嬪妾……不知,這上頭的花樣看起來極為眼熟,隻是——”


    “眼熟?隻是眼熟而已麽?”蘇瑾灝厲聲截斷了她的話尾:“這不是你身旁親信杜嬤嬤的簪子麽?你怎麽會不認識?”


    蕭驚鴻駭然,往後退了退“杜嬤嬤的簪子怎麽會在這兒?而且杜嬤嬤還在宮裏的呀!”


    蘇瑾灝眯起眼睛,獰笑一揮手:“那就讓人去將杜嬤嬤帶來,當麵對質。”


    “不用帶了。”


    透著沙啞的男音橫插進來,宗人尋音望去,見來人一手一個的拖著兩個女人從火場後身走了過來,伴著濃重的黑煙,他白皙的頸上滿是傷痕,麵具也好像有些破損,凝兮見此大驚,放下衣服便撲了過去:


    “戾公公!!”


    戾公公?眾人一愣,一見那稍有破損的麵具,可不就是特別護主的太監麽?隻見他一手拖著一人朝這麵走,幾個小太監見狀便走上去幫忙,腳步頓了頓,忍不住打量看在地上磨蹭的兩個人,其中一人麵目全非,頭都已經被砸爛了半個,另一個尚且好像還有一些氣息,隻是半個身子都被火燒過一般,皆成焦黑狀。


    就算是太監們也沒見過死得這麽慘的人啊,頓時幹嘔聲此起彼伏,戾公公本身就難看的臉色徹底黑了。


    “不……”抓著戾公公的衣袖,凝兮紅著眼睛搖搖頭,指著地上的人“這個人……是太後?”


    戾公公緩慢的看了凝兮一眼,沉痛點頭,袍子一掀跪了下去:


    “奴才有罪,找到太後的時候她已經被賊人壓在身下不能動彈,也已經燒壞了半個身子了。”


    “那她身邊的呢!”一大臣走過來,臉色一變,捂著口鼻道“這個人是誰?”


    萬俟笙起身,沒吭聲,目光卻放到了不遠處的蕭妃娘娘身上。


    周遭靜了一瞬。


    蕭驚鴻臉色蒼白的看了看那個連半個頭都被碾壓過的屍體,臉跟著一青,彎腰就吐了出來。


    好半刻過後,凝兮懵懂的看了看蕭驚鴻的臉色,又想了想那玉簪,顫顫巍巍的後退了好幾步,極輕的說:“此人……莫不是杜嬤嬤?”


    眾人大驚,蕭驚鴻也是滿臉錯愕,捂著胃,瞪圓了眼珠子道“五公主不要誹謗!”


    凝兮驚魂未定,緊緊貼在戾公公的身旁:“方才我瞧見那個簪子就覺著眼熟,但是不知道究竟是誰帶過,現在一看這這個人的體型又這般與杜嬤嬤的相似……”


    “怎麽可能!”蕭驚鴻上前一步,尖銳道:“這絕對不是杜嬤嬤,絕對不是!!”


    “哦?既然蕭妃娘娘說這不是杜嬤嬤,那敢問蕭妃娘娘,杜嬤嬤在哪兒?”


    萬俟笙抬眸,陰測測的將屍體輪到蕭驚鴻腳下,蕭驚鴻大驚,尖叫著後退幾步,倉皇的朝著皇上跑去。一側的蕭丞相更是黑了臉,冷哼道:“五公主身旁的奴才可真是不一樣了,就算是先皇在的時候戾公公都不曾這般無規矩,怎得如今到了五公主的門下,就這般不懂規矩了?”


    “規矩?”


    萬俟笙嗤笑一聲,鄙夷道:“咱家對該有規矩的人自然是該有規矩的,隻是蕭娘娘平日裏頭雖然與五公主有些私怨,卻是不至於將人殺了這般狠毒,這杜嬤嬤帶油進了坤雲宮,蕭娘娘還指望著自家尊敬你們不成?”


    蕭驚鴻駭然,臉色即變:“你血口噴人!”


    “如何血口噴人?”萬俟笙攤開手心兒,手中攥著一瓶精致的瓷瓶,瓶口已經被打開,木塞也不知所蹤,整個瓶身都黑漆漆的,在將她翻身一看,伸手抹去上麵的黑灰,赫然寫著“蕭”的字樣。


    宮中娘娘本來就不多,蕭驚鴻更是隻有一個。


    見了此瓷瓶,蕭驚鴻更是錯愕,哆嗦著道:“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她隻是讓杜嬤嬤偷聽,又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萬俟笙譏誚的抬了抬嘴角“是不可能,杜嬤嬤站在門口手裏頭還拿著一個木棒子準備第二次襲擊,隻是沒有想到的是先跑出來太後,一棒子揮下去,太後便被這刁奴給打暈了。”


    空氣裏靜了又靜。


    凝兮沉默了一會,她先是看了看地上的張氏,而後又看了看神色複雜的帝王,裙子一掀,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滿麵黑泥,她雙目尤掛淚水,可憐又痛心的喃喃“是我害了太後……”


    蕭驚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蘇瑾灝眉心皺起,伸手要去扶她,卻見凝兮忽然眼眶一紅,痛心疾首的看向對麵的蕭驚鴻,啞聲吼道“為什麽你不直接對著本宮來!!”


    蕭驚鴻一怔。


    哭了片刻,凝兮雙目中忽然染上恨意,提著裙子踉蹌起身,步步逼近,一把攥住蕭驚鴻的手低喝道:“可是為什麽你不直接對著本宮!!蕭娘娘,本宮雖然與你素日裏不合,卻不知你竟然對本宮如此歹毒,大通河的事情本宮已經不追究了,你竟然還想殺了本宮!?”


    “我沒有!”蕭驚鴻用力抽手,也覺著委屈極了,紅著眼睛看向蘇瑾灝: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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