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覺著與戾公公之間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包圍著。但是要細細說的話,她也說不出來。


    思來想去,還是應該自己好好去試探試探才行,凝兮的步子加快一點兒,推開門邁入,戾公公已經不再軟榻上了。


    瞳孔微縮,凝兮看向了出現在這裏頭另一個人,長帶束發,此人正舉著一幅畫細細看著,長袖落到肘間,手臂露出來,還有細細的疤痕漫步在上頭。盯著畫的側臉如琳琅珠玉,眉目如畫,嘴角還勾著一抹輕佻的笑。


    凝兮怔了怔,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對上了他的眼睛。


    “左燼?”


    左燼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不是素日裏頭最惹人眼的鬥笠打扮,穿著青色錦繡服,笑盈盈的看了過來。


    “傾歡公主~”


    她嫌惡蹙眉,明顯感覺到這人是來惡心她的,把門關了個嚴實,瞪了他一眼“你來做什麽?”


    左燼皺起眉心,笑容裏頭很是不解:“五公主費了這麽大力氣找我來,就是問我為了這麽一句?”


    他這麽一說,凝兮想起來了,是叫霽月一直幫忙找人來著,恍悟點了點頭:"本宮是有事情要找你,但是你來之前,就沒有見過旁人麽?"


    “旁人?”左燼挑眉,扭頭看了看,目光古怪:“怎麽,公主房裏頭還私藏別人不成?”


    聽他這話,凝兮就知道了,說不準戾公公就是先走了。但是頂著發燒,病看了麽,就走得這麽快。


    “我是聽見了你要找我所以我就過來了。”左燼又舉起手裏頭的畫細細看著“你這畫上麵,畫得是蘇灩歌和萬俟笙吧?”


    “恩。”迴過神來,凝兮走到他麵前小心的拿過畫,板著聲音道:“我找你來是有正事兒,不是讓你來看畫的。”


    “我知道。”左燼笑著點了點頭“找我來的雇主都是有正事兒的。”


    “你怎麽知道我要雇你?”凝兮好奇的挑了挑眉,卻見後者欠扁的輕哼一聲“你若是不雇我,我也不會來。”


    貪財。她翻了個白眼兒,將畫卷收起來坐到他身邊小聲道“雇你做一件事兒,多少錢?”


    “何事兒?”


    “你都會些什麽,說來聽聽?”


    左燼笑了,修長的手指掰著指頭給她算“殺人姑且不說,公主若是想模仿字跡送信,偷東西也要看地點,送東西也要看人看身份,這些價格不同,我與你也算是有緣,自然是要給你打個折扣,童叟無欺。黃金起價,白銀不收。”


    這還童叟無欺,凝兮嘴角猛烈的抽了抽,壓下心裏頭的吐槽,平靜的道:“可是本宮想要你做的事情,你好像這裏頭沒有。”


    “那不可能。”左燼眉眼彎彎“你且說來聽聽。”


    略微一思忖,凝兮湊上去神秘兮兮的說“本宮想要你——”


    “奴婢要見傾歡公主!!”


    氣氛正肅靜,凝兮被突如其來的尖銳的女音喊得一怔,又下意識地覺著耳熟,聽她又哭喊了一聲,她頓時臉色一沉,跟著就推開了門。


    熟悉的身影被侍衛攔在門口,鼻涕眼淚流了滿臉,見著她了,也不顧身前都寒刀擋著,脆生生跪下去,聲嘶力竭的喊著:


    “傾歡公主,不好了,主子生了一場大病。求您過去看看啊!”


    凝兮一震,美景這一句話落了地,她身後就有凜冽的氣勢散了出來。


    震驚之餘,凝兮忙把左燼的身子往裏頭推了推怕他一時情急露了餡,點頭應道“本宮知道了,美景你快迴去照顧她,我這就過去!”


    美景抹了抹眼淚,起身就朝著宮外頭跑,凝兮也迅速關上門,也不管身邊有沒有男人在場,把厚棉襖就往自己的身子招唿。


    左燼臉色沉得可怕,靜靜地看靳凝兮一瞬間把自己裹成了個粽子,又看著他“你愣著做什麽,跟我走啊?”


    “走?”左燼抿唇,臉緊緊繃著“她怎麽會生病?”


    不是前一陣子還歡天喜地的成親了麽?不是嫁給了自己最想嫁的人麽?怎麽會...生病了呢?


    凝兮臉色也不大好看,伸手從櫃子裏弄了個早就準備好的下人服丟到了左燼身上,轉身等了他一會兒,餘光見左燼二話不說的給換上了,就匆匆忙忙的推開門去,對著侍衛大喊了一聲:


    “備馬!!”


    五公主走得匆忙,也沒有人注意她身後跟了個麵生的下人,兩個人一路低著氣壓往馬車那裏頭趕,跪在大殿中央的玉葉眼巴巴的看著,想跟上去,卻又想到自己在罰跪階段,隻能細細的瞧了瞧她身後的人。


    馬車急速而行,凝兮捂著肚子坐在馬車上,見對麵的左燼一言不發得盯著她,黑眸似是要把她穿透似得。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方才走的急,她肚子又有點疼了,凝兮疲累的靠上車壁拿餘光看著他“我問你,蘇月心大婚之後,你都去哪兒了。”


    “重要麽?”


    “重要。”凝兮蹙眉,將肚子裏的疼忍了一會兒“你隻知道我成了傾歡公主,你可知蘇月心在將軍府裏頭的淒涼?萬俟笙死後,我們餘下的一黨都已經被剿滅幹淨了,我被囚禁宮中,蘇月心被左凜從她的房子搬到了個偏僻的小閣樓,我現在不能常常出宮,所以我才來找你來。”


    左燼一震,搖了搖頭“你是說,我哥,把她...關進了小閣樓裏?”


    “對,你哥。”提及左凜,凝兮咬牙切齒的道“當初我就應該跟著你去把蘇月心搶迴來,說不準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抹了把臉,凝兮又道“我見到蘇月心的時候,從來未見到她那個樣子,屋子裏頭連個炭盆都沒有,所以,我此番找你過來,也是為了,想雇你做個差事。”


    左燼微微收緊了手,手心被攥得發青。


    凝兮抬眼看著他,看他眸中隱約有悔悟的神色,心裏頭就有底了:“這個差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就是希望你能把蘇月心救出來,帶她走,走得越遠越好,離開璃國,羽國,去過你們想要的日子。”


    手心一點點放鬆了,左燼望向凝兮,聲音淡漠“過我們想要的日子?你又怎知,蘇月心願不願意跟我走。”


    凝兮一聽就急了,忍不住就打了他一下。


    “她不跟你走你就把她搶走啊傻子!難不成你要看著她在府裏頭被人欺負嗎?她現在所有的蠱蟲都被左凜砸了,你知不知道,左凜房裏頭還有個小妾叫白毓,孩子都有了,明麵上,蘇月心還是那風光的將軍夫人,可是實際上呢?”捂著肚子,凝兮氣急敗壞的看著他


    “左燼,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你也看見了,我現在自身也難保,唯一能救蘇月心的就是你。”


    左燼沉默了好一會兒,臉色跟著攥緊的手心兒一樣鐵青


    “白毓?小妾?”


    “對。”凝兮點頭“小妾,懷孕了,你哥的。”


    左燼蹙眉,身子微微有些發抖,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凝兮看著他泛白的骨節輕聲說“當初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我也後悔,所以現在,我還是希望,你能帶她離開那個地方,能讓她好好的。”


    “可是我,,,”迴過神來,左燼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恍惚“她從來就不覺得我好。”


    “你可真是傻犢子。”


    凝兮沉痛的看著他“深情男二,有什麽用啊,你應該學著男人一點兒,霸道一點兒,對她好,你自己細細想一想,除了你左燼,這世界上還會有一個男人對她那麽好麽?能帶她走的人隻有你啊,我要是有一點兒辦法,我也不會找你來不是麽?況且我也是本來想好好跟你說的,怎奈何事發突然,隻能在此同你商量了。”


    左燼的身子顫了顫,抬眼對上了她的眸子,漸漸顯出頓悟的光。良久之後,他輕啟薄唇,一字一句說得清晰:


    “若是此單成了,從此以後,我與你之間的交易,分文不取。”


    凝兮一怔,隨後笑了起來,


    萬俟笙混混沌沌的迴了自己的府邸的時候,渾身滾燙像是要把他烤熟了似得,疲累的靠在床榻上作勢就要睡,九瀟就跟著墨寒走了進來,跪在地上恭敬的喚了一聲。


    微微蹙眉,萬俟笙眼睛也沒睜“何事?”


    墨寒抿唇,拱手道“三公主生了大病,主子已經跟著左燼一同去將軍府了。”


    “將軍府?”他睜開眼睛,眼珠兒一轉都跟著疼“左燼為何會來?”


    略作思忖,不用墨寒迴答,他也明白了。


    是為了給蘇月心謀生路麽?


    他撐起疲軟的身子,感覺腦子一陣陣的疼,咬牙忍了忍,又起來作勢要出去,九瀟慌忙攔在他麵前“主上若是有什麽事情交給屬下們就好,您現在身子不好,還請等鍾尋過來的時候好好看看,至於五公主那麵的事情,屬下會竭盡全力護著公主。”


    “你護著,你拿什麽護?”萬俟笙冷眼一掃,伸手將自己的領口係得緊了些“左凜那人,孤可是了解透了。”


    “可是,您現在出去也是無用啊,發著高熱,您又怎麽能支撐得住?”


    “既然想去,那就把這藥給喝了。”主仆在屋子裏頭僵持著,鍾尋就跟及時雨一樣的款款出現在眾人麵前,手裏頭端著五分熱的湯藥,放在了萬俟笙的身旁。


    “這藥對退熱有奇效,主上若是想出去,還是喝了吧。”


    苦澀的湯藥喂入鼻,惹得萬俟笙眉心皺起,甚是不悅的看著鍾尋有氣無力的說:“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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