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男人嚇得一驚,村中多少人也是個會看臉色的,砸的是五公主,出來護著五公主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麽簡單的人物,那軟趴趴的紅綾放在男人的手裏頭像是一把利刃一樣,勾著張大媽的脖子,正一寸一寸的剝奪她的唿吸。


    張大媽張了張嘴,臉色已經開始泛青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可是一開始還團結著的村民此刻竟然紛紛起了退怯之意。


    戾公公揚唇微笑,慵懶的掃了一眼身後的村民“咱家還以為你們有多大的能耐能公然侮辱皇家威嚴,怎麽?不砸了?”


    被戾公公緊緊護在懷裏的凝兮抬頭看了頂上的人一眼,她極為狼狽,身上的雞蛋與番茄的汁子蹭了男人滿懷,他卻也不在意似得,垂頭對著她溫柔的勾了勾嘴角。


    “奴護駕來遲,還請主子恕罪。”


    心頭有什麽東西牽動了一下,凝兮微微張大了眼睛。


    他臉上的粉太厚,還有點兒塵土的痕跡,好像是方才在馬車下麵摔的,她需要仔細看才能看的清楚,看男人眸光生輝,注視著她的時候似乎是包含著萬分春情。


    凝兮一震,猛地垂下了頭,含糊的迴了一句“多謝戾公公出手相救。”


    她竟然在這個戾公公的臉上看出了驚豔之感!真是被砸傻了!


    戾公公笑了,將手中的紅綾稍微放鬆了些,給那個大娘喘口氣的時間又收緊,如此反複,倒像是逗著趣兒似得對著眼前的張大娘玩。


    場麵一時靜默無聲,就在所有人以為張大娘一來二去的就快要死了的時候,那男人偏生就就會放開她的紅綾,卻是不縱了她走。


    “怎麽不砸了呢?”他鄙夷的掃了眼他們手中的菜籃子,那些人一聽,非但不往前走,反而往後退了一步,見他手中牽製著一個,自然也是怕波及到他們自己的身上來,反正他們也隻是受張大娘之托,等著拿銀子就好了。


    “求,求大人放了我...”


    被禁錮著的張大娘撐死了才說一句話出來,戾公公鳳眼橫掃,一一掠過那些個看戲的官兵之後,才落到了張大娘身上。


    “公然侮辱皇家威嚴,你覺著,你還有命活麽?”


    把手裏頭的人緊緊地護著,戾公公的派頭十足的扯著手中的紅綾。


    “咱家也總得給做出個表率不是麽?”


    張大娘一驚,眼看著這人是不打算要放了自己了,窒息感又從脖頸傳來,她眼珠兒轉了轉,瞥了眼旁處。


    “求大人饒命,草民...是受人——”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整,戾公公猛地偏過頭,憑空就飛來一把暗箭,他略略沉了眸子,剛想伸手去擋,卻也是慢了一拍,眼見那暗箭明晃晃的插在了張大娘的太陽穴上。微微滲出了一點兒血。


    竟當著他的麵殺人滅口。


    戾公公眯起了眼睛。


    村民見此大驚,見張大娘死了,也不管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了,一個個都腳底打顫,紛紛做群鳥獸散狀,邊哀嚎邊跑,手中的菜籃子也顧不得帶走的丟在地上,四麵八方的散了開來。


    尖叫聲,喊聲,聲聲不絕於耳,爭先恐後的,生怕完走一步就要被人暗箭射死了,凝兮心裏咯噔一下,從戾公公的懷裏探出頭來,赫然入目的景色,瞳孔微微一縮,正對上張大娘死不瞑目的眼睛,驚恐的看著她這麵,嘴巴半張,像是還有著說不完的話。


    “奴才無能。”


    沉默了好一會兒,戾公公才將手中的紅綢子收迴來,平靜的看著張大娘躺在地上,爛菜葉子落了一地,正好成了她的陪襯。


    “沒有留住活口審問。”


    凝兮蹙眉,抬頭看了眼戾公公被自己蹭髒了的衣領,搖了搖頭。


    “是我太笨,不是你無能。”


    這些人就是衝著自己來的,隻是這目的,難不成是要用菜葉子砸死她麽?凝兮蹙眉,看著地上的屍體與方才砸她的那些菜,蹲下身看了看。


    “戾公公,你瞧,竟然還有人舍得給我砸雞蛋。”


    凝兮指著地上的好幾個雞蛋殼笑得嬌俏,美眸也瞬間起了寒光。


    戾公公眸光微閃,掏出紅帕子就給凝兮擦臉,一點一點的擦得很是仔細“奴一會兒就去打聽打聽那家商鋪雞蛋降價了,竟然也能買來砸公主了。”


    “可見公主身份高貴,他們還是不敢輕易的虧待您的。”


    戾公公眨了眨眼,凝兮一臉嚴肅的琢磨著,被這話逗得想笑,跟著就哭笑不得的掃了他一眼。


    “你倒是挺會哄本宮開心的。”


    戾公公抿唇笑了,眼底像是裝滿了星辰,晶晶亮亮的。


    “奴是實話實說。”


    除了一些爛掉的菜葉子與番茄,剩下的雞蛋難不成都是他們特意從雞窩裏頭拿出來的麽?


    雞蛋對於百姓來說算不上是極為難得,卻也是個珍貴的東西,那些個村民看起來家境平凡,竟然也舍得將自己家好不容易下的雞蛋砸給她麽?就算真是大降價又如何,那還不如拿迴家做雞蛋羹。


    “這件事情先放一放吧。”


    凝兮輕斂了眸子“一會兒讓人去聯係一下她的家人。”


    戾公公一聽這話睨著她,意味不明的說“公主還是心太軟了。”


    凝兮掃了他一眼,沒有細究他這裏頭的意思,轉身就掀開了簾子,卻見本來還架著的小屋裏麵竟然沒有了放在其中的人。


    大腦空白了一陣兒,靳凝兮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又掀開簾子跑了進去。


    萬俟笙呢!!


    空蕩蕩的小屋後麵的木板不知道何時被撬開的一個大口子,本就草草搭建的木屋現在四處漏風,寒氣從四麵八方籠罩而來,她心口一陣陣的涼湧上心頭,衝得她頭疼。她伸手探去屍體曾經安放的地方,無力的攥緊了手心。


    是誰把萬俟笙的屍體帶走了?


    難不成,那些人來砸自己,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的麽!!


    身後的戾公公見空蕩蕩的屋子亦是一怔,緊接著目光淩厲的掃了一眼外麵的方向。


    空氣掠過幾道不平穩的光,站在凝兮身後的他才稍微收斂了自己身上的戾氣。


    “公主~”


    身後的人軟聲輕喚,戾公公搖擺著纖腰上前,凝兮被這一聲輕喚猛地迴過神來,扭頭就想去尋,正撞上戾公公的血紅色的袍子。


    “公主莫要心急,奴已經派人去找了。”


    “怎麽能不急!”凝兮怒喝了一嗓子,慘白的臉色瞬間急紅了。


    那是萬俟笙的屍體啊!!那些人把他的屍體帶走,是要做什麽去?


    眼前的人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出跑,戾公公伸手就將凝兮抓到了自己的身前好生禁錮住。


    “公主請放心,奴一定將屍體平安帶迴來,請公主冷靜。”


    語氣裏有難得的嚴肅,凝兮一怔,抬頭對上了戾公公畫得詭異的臉。


    他不是不喜歡萬俟笙麽,又怎麽會來幫她?凝兮有些不信,攥著手心生怕萬俟笙的屍體再出了什麽意外:


    “本宮也要去找。”


    “公主還是別去了。”戾公公將身上的袍子給凝兮蓋在身上,她本就素白的衣衫已經被人丟的紅黃一片,惡心又難看。


    可是凝兮哪顧得上這些,且不說那個男人是不是萬俟笙,若是萬俟笙的話屍體不知所蹤,她又怎麽能坐以待斃!偏生她動一下戾公公就擋一下,反複兩次,凝兮臉上隱約有了慍色。


    “戾公公,本宮多謝你方才的搭救之恩,可是事關重大,本宮一定要去找。”


    “公主能飛天麽?可懂輕功與武術?”


    凝兮一怔。


    戾公公自然是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會習武的,頂多就是會一點兒近身的防禦,他見凝兮的臉色一點一點兒的不好看了,也沒有顧及到她的心情,隻涼薄的說:


    “公主可知,方才的那種情況下,那人能在我們身後將屍體偷走就定是一個會武功的人,您去,猴年馬月才能追到萬俟笙的屍體?恐怕等您找到的時候,連蟲子都把他的肉給啃食幹淨了吧。”


    羽睫輕顫,她抬眼對上戾公公陰森森的眸子,本來還一股腦兒燥熱的胸膛現在也有一點兒冷靜了。


    是啊,她不會武,何年何月才能尋到萬俟笙的屍體?


    “那。”凝兮有些不放心的看著他


    “戾公公,你為何又幫忙於本宮?你不是不喜歡萬俟笙麽?”


    戾公公微怔,有什麽東西在眼底快速掠過,爾後笑得唇紅齒白,掏出了帕子掩在了嘴邊。


    “能在咱家麵前搶了人的人,咱家自然是不能容的,公主無需多心。”


    敢情這人就是覺著當著他麵被搶走了人有點兒心理不平衡麽。凝兮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心焦的絞了絞衣角。


    他們帶走萬俟笙的屍體是為了什麽,他們難不成也覺著萬俟笙的屍體有蹊蹺麽?


    越想越心急,凝兮幹脆就在方才放過屍體的地方坐了下去。


    戾公公的眼角奇怪的抖動了一下,看著凝兮如此坦然的坐著放置過屍體的位置,雖然那個屍體是他自己,他還是有點兒想問一句。


    “公主,您坐著就不覺著難受麽?”


    難受?凝兮蹙眉,她現在是想萬俟笙想的難受罷了,越想越心急,看戾公公眼巴巴的在哪裏站著,她稍微挪動了一下屁股。很是大方的拍了拍:


    “坐吧,本宮要等你的人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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