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凱,一名莫名其妙穿越的少年,本以為自己會徹夜無眠,盯著剩餘時間,眼看生命流逝。


    結果他不知不覺間躺在車內的幹草上睡著了。


    次日清晨,他被噪音吵醒,發現車隊已經在路上。


    剩餘時間:22天22小時22分。


    趁他熟睡時,有人在他身旁放了一套簡單衣物和一雙老舊皮靴,都是傭兵們的款式。


    如果此人想要他的性命,他已經是異世界一具無名屍體。


    沒有人會知道“林凱”曾經存在過。


    幾乎讓人感受不到暖意的晨光攜著寒風,從木板間鑽入車內。


    林凱換上衣服,破爛黑袍罩在外麵。


    約一小時後,車隊停下,隻見威爾騎著一匹栗色母馬,在車隊間遊走,馬背上有為侏儒特製的馬鞍。


    他高聲提醒:


    “休整一下!馬上進入‘亂象地:哥布林丘陵’了!小子們,一會眼睛都給我瞪得比牛還大,別因為常走這條線就掉以輕心!”


    一旁的奶牛耳朵動了動。


    林凱絞盡腦汁迴憶關於「亂象地」的隻言片語,大致總結了一下:


    “……亂象地好像是這個世界中方向錯亂的區域……


    ……其中往往有比外界更強大的魔獸出沒,對於普通人來說通行難度較大……


    ……對於軍隊或用兵這樣的群體,隻要小心一些,避開中心地帶,多數時候不算特別危險……


    ……很多國家、地區會使用亂象地做為分界線……”


    沒等林凱迴憶起更多有用信息,車隊短暫休整完畢,重新上路。


    又過了一段時間,行進中馬車前方的一扇隔板門被拉開。


    昨晚配合侏儒威爾演戲、對林凱抱有敵意的禿頂傭兵與巨漢費多一同坐在馬車的駕駛位上。


    禿頂傭兵沒有看向林凱,專心駕車,半側身子被擠得幾乎懸空,馬車明顯偏向費多那一側。


    費多則迴身看向林凱,巨大的體型壓迫力十足。


    林凱保持著警惕,不知道這名巨漢打算做什麽。


    費多嘴裏塞著大量食物,含糊說:“我叫費多。呃……凱,對吧?嘿嘿,昨晚睡得怎麽樣?”


    隻是打個招唿?


    林凱點了點頭,意思是“還行”。


    其實他本想說“你們會長是個老陰逼,我可睡不著”,但他可不想惹毛了麵前比北美棕熊還強壯的男人。


    費多試圖進入馬車,可隔板門太窄,他隻有腦袋和一隻胳膊勉強擠了進來,扭動幾下,馬車隨即發出危險的嘎吱聲,費多隻好作罷。


    進入馬車的這一幕,讓林凱覺得費多比自己更有遊戲boss的氣場,尤其是那種在整個遊戲裏都陰魂不散、追著玩家到處亂跑的巨大人形怪物。


    奶牛被擠到一旁,一邊吃著草一邊幽怨地盯著費多。


    費多咀嚼著食物說:“我覺得你和克羅斯很合得來,你們都是那種……那個詞怎麽說來著……‘沉默寡言’的人。”


    聽見費多把自己與那個一言不發就打人後腦、毫無男主自覺的惡徒相比較,林凱翻了翻白眼,心裏別提多別扭:


    合得來?哪裏合得來?沉默寡言的話,花花草草也不會說話,長得還賞心悅目。


    看著麵前同時在咀嚼,同步率極高的奶牛和費多,林凱最終還是沒忍住,頭腦一熱:


    “我覺得你和奶牛也挺合得來。”


    費多大笑道:“哈哈!我喜歡你,你小子挺有意思。我錯了!你比克羅斯有意思多了,嘿嘿,貝蒂。”


    “什麽?”


    “這姑娘名叫貝蒂,”費多指著一旁的奶牛。


    緊接又大吼一聲:“波爾!”


    波爾應該就是駕車的高瘦禿頂傭兵的名字,隻見他從門上方的空隙丟進來一個鐵盆。


    費多頭也不迴,一把接住,放到奶牛身下,熟練地擠起奶來。


    奶牛白了費多一眼。


    擠了一小盆鮮牛奶之後,費多先是自己灌了一大口,隨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擠扁的麵包,和牛奶一起遞給林凱:


    “老大說隨便吃,從克羅斯工錢裏扣哈。”


    稍微猶豫一下,林凱接過食物。


    鮮奶略帶腥味,麵包被壓成餅之前應該還不錯。


    “本來應該吃過早飯再出發,但是今天橫穿「亂象地:哥布林丘陵」,趕時間。”


    費多隨口解釋了幾句,可當他看了林凱一眼之後,突然皺眉:


    “你不會沒進過亂象地吧?嘿嘿,克羅斯說你可能是個魔法師學徒,是真的?”


    這就是戰士的直覺嗎?林凱覺得自己剛剛應該是麵無表情才對。


    不過比起遮遮掩掩的試探和精心布置的語言陷阱,林凱更喜歡與費多這樣的耿直的漢子交談。


    可是,也許派費多過來也是某侏儒的安排,林凱覺得自己思維逐漸複雜化。


    駕車的禿頂傭兵波爾用馬鞭抽了一下費多那厚實的屁股:


    “忘了‘大威爾’怎麽說的嗎?不該問的別亂問。萬一惹毛了魔法師大人,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喲。”


    費多撓了撓屁股,仿佛剛被蚊子叮了一口:


    “別理波爾那家夥,他對魔法師不怎麽待見。嘿嘿,放心,和我們一起不會有啥危險。


    有人說,亂象地都是什麽狗屁神戰遺跡,誰知道真的假的;我說,充其量就是方向感錯亂點,有幾隻怪物罷了,我們……”


    沒等他說完,外麵兩聲清脆的哨鳴突兀響起,一長一短。


    幾乎在哨子響起的同時,有人喊道:


    “是克羅斯的警戒哨!有敵襲!”


    “前方發現哥布林!”


    費多聞聲抽身迴到駕駛位上。


    馬車停下。


    林凱從車內探出身子向外張望,仔細觀察所謂的亂象地。


    費多看了林凱一眼,沒有阻止。


    名為哥布林丘陵的亂象地內明明有光,卻尋不見太陽的方位。


    四周景色乍看之下,與昨日所見山路並無太大區別,細看卻給人一種陌生的熟悉感。


    猶如一副贗品畫作,主題元素一致,細節卻有差異;又像是於夢中重返舊地,一切皆似是而非。


    幾十米外,一塊巨石橫於大路中央,附近聚集了大量張牙舞爪的黃綠皮膚人型生物,數量約三四十,想來就是哥布林了。


    這些怪物比林凱在電影和動漫裏見過的形象高大許多,平均身高接近一米六。


    綠皮黃牙,尖鼻尖耳,山風吹過,帶來一股獨特的令人作嘔的體臭。


    它們大多拎著粗糙的自製武器,隻有一隻格外高大的哥布林手拿生鏽短劍,疑似頭目。


    “嗷”地一聲怪叫,哥布林在高大頭目帶領下,向車隊發起了衝鋒。


    無需命令,前方的傭兵抽出武器,抵擋住綠皮怪物。


    其他傭兵也顯得訓練有素,沒有立刻增援正麵,而是一麵向幾輛馬車靠攏,一麵繼續警惕四周。


    “波爾,”費多拍拍波爾的肩頭,“看著馬車,我去收拾收拾這幫狡猾的小雜碎!”


    他從馬車頂捆著的雜亂包裹的下方,抽出一杆通體泛著微微藍光的沉重長戟,或者說前端裝有雪亮矛頭的鋒利長柄斧。


    比起用刀劍等武器或者徒手肉搏,這種長柄武器才是最適合費多體型的殺戮工具。


    隻聽費多大喝一聲:“嘿!你們這群雞粑粑色的沒殼王八!你老子來也!”


    隨後一腳蹬在馬車上,車頭向地下陷入幾分。


    在馬匹嘶鳴中,費多竟一躍而起,天神降臨般落在敵人中央。


    衝擊力震得哥布林紛紛後退,其中一隻更是直接被踩在腳下,頭骨爆裂,紅白色濺了一地。


    一眾哥布林見狀紛紛後退,隨後在頭目的命令下,竟顯露出一定的組織性,迅速形成包圍圈,將費多圍在當中。


    哥布林頭目用短劍捅了捅一隻瘦弱哥布林的後腰。那倒黴蛋顫顫巍巍舉起木盾木棒,衝向費多。


    尚未近身,就被費多利用戰戟距離優勢,迎頭劈下。


    木盾崩碎,斧刃深深卡在哥布林頭蓋骨間。


    “倒黴蛋”雙目從眼眶裏飛出,脖子哢嚓一聲插進胸腔裏。


    見費多武器卡住,眾哥布林一擁而上。


    費多嘴角上翹,雙臂發力,斧刃斜劈開“倒黴蛋”的頭骨,順帶斬下一側胳膊。


    手臂一甩,長戟滑出一截。他一把抓住長戟末端,掄起來大幅度揮斬。


    長戟斬在一隻哥布林腰上,怪物攔腰斷為兩截,橫掃中的長戟去勢不減,又將第二隻哥布林一戟兩斷。


    死亡迴旋卻並未就此終結,而是突然加速,躲閃不及的哥布林不是被斬斷肢體,就是像破布一樣被掛在長戟的金屬柄上繼續旋轉。


    戰場上刮起一陣血色龍卷,哀嚎一片。


    巨漢左臂下壓,右臂上挑,戰戟刃部旋轉中上揚,掛在戟上的已死或者半死不活的哥布林肢體內髒破碎,飛向半空。


    費多挺拔身體,戰戟豎指向天,隨後狠狠砸下,末端杵在地上,巨神般巍然而立。


    空中則下起了猩紅的血雨。


    殘存的哥布林嚇得屁滾尿流,作鳥獸散,向道路兩側的樹林逃竄。


    戰場頃刻之間安靜下來,唯有滿地屍灘血河。


    詭異的寂靜持續片刻,緊接著被山林中一陣突兀的咆哮打破。


    與此同時,警戒哨音大作。


    馬匹驚懼嘶鳴,劈劈啪啪的斷裂聲傳來,幾株老樹倒向兩側。


    一道龐大的黑影幾乎是憑空出現在山頂,嘴裏叼著半截哥布林的屍體。


    巨獸似乎一直在使用某種能力隱藏,此刻方才現身。


    碩大頭顱揚起,將口中的半截屍體高高拋到空中,醉漢吃花生米般將其一口吞下。


    怪物體長十米以上,外形與大號鬣蜥有幾分相似。


    通體灰白,生有晶體化的灰色鱗片,六隻利爪堅韌有力,爪尖如刀。


    兩排結晶骨刺從頭部直接延伸到尾部,並在尾部尖端生出三對格外粗壯尖銳的骨刺。


    “石化蜥龍!怎麽會在這裏……全體注意!不要近距離直視它的眼睛!”威爾大喊。


    “石化蜥龍!”其他公會傭兵相互提醒。


    林凱聞言趕緊扭開視線,隻用餘光去看怪獸。


    這隻和石化蜥蜴有相似能力、卻要大上十幾倍的魔獸,顯然對幹瘦塞牙、散發怪味的哥布林不甚滿意。


    血紅色的眼珠轉動,盯上了山穀中傭兵公會那些膘肥體壯的馬匹,看樣子絲毫不在意連同馬上的騎手一同吞入腹中。


    怪物鼻翼扇了兩下,長尾一甩,身體扭動,泥石流般從山上一瀉而下,所到之處草木砂石四處飛濺。


    傭兵們如拉滿的長弓般緊繃身體,擺好架勢。


    騎馬的傭兵利用機動優勢散開,呈一個u字口袋狀,準備第一時間包圍衝下來的石化蜥龍。


    包括波爾在內的駕車傭兵紛紛躍下馬車,躲在車後麵。


    強敵當前,似乎對他們來說,馬車裏的貨物不再像麵對哥布林時那樣值得護衛。


    身處馬車內的林凱對傭兵們以馬車為掩體十分不滿,不過這也許是個開溜的機會……


    怎料林凱剛從車裏探出半個腦袋,就見滿身鮮血的費多扛著大戟,氣勢洶洶向馬車奔來。


    見狀,他又默默把頭縮了迴去……


    石化蜥龍尚未衝入車隊,森林中墨綠色身影一閃,是克羅斯跳上怪物脊背,在骨刺間快速穿梭。


    費多見狀大喊:“克羅斯!小心它的眼睛!”


    隻見石化蜥龍一隻眼睛死死盯著車隊,另一隻眼睛詭異地獨立旋轉一百八十度,看向身後,眼中紅光大盛,一種若有若無的淡紅色能量衝擊波向後擴散而去。


    克羅斯鬥篷翻動,從身後取出一物擋在身前。


    竟是一隻體型較小的哥布林屍體,一劍穿心,死得幹脆利落。


    淡紅色能量衝擊波撞到哥布林屍體上,立刻消散,而屍體卻開始迅速結晶化,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在結晶化蔓延到克羅斯手上之前,他已然提起密布細小晶體尖刺的哥布林屍體,砸向怪物眼睛。


    石化蜥龍竟不閃不避,把頭一甩,撞上已經完全結晶化的哥布林。


    屍體立即被撞得粉碎,晶屑四濺。


    怪物瞳孔上覆蓋的一層透明結晶則起到了很好的保護作用。


    一擊不成,它便不再看背上的克羅斯,而是轉頭繼續衝向山下車隊,同時,身體扭動的幅度更大,試圖把背上的煩人生物甩下去。


    在劇烈晃動下,克羅斯抓住怪獸後背的結晶骨刺,穩定身體。


    石化蜥龍裹夾著大量泥沙碎石衝下山坡,勢不可擋,不知為何竟然徑直向林凱藏身的馬車撞來。


    千鈞一發之際,有著“莫提格頓之熊”和“藍鋼巨樹”之稱的費多縱身躍至車前。


    長戟在胸口一橫,大吼一聲。


    吼聲過後,怪獸竟然真被費多的氣勢震住,龐大身體一扭,從費多麵前橫掠而過,狠狠撞在另一輛馬車上。


    馬車四分五裂,馬匹則被石化蜥龍一口叼在嘴裏。


    拉著林凱所在馬車的兩匹黑馬,受到極大驚嚇,它們抬起前蹄高鳴,而後一起掉頭向山裏狂奔,幾乎把馬車帶翻。


    費多迴頭剛要製住失控的馬匹,石化蜥龍卻滿眼狠厲地向費多衝來,似乎覺得剛才認慫是一件令它萬般羞辱之事,費多隻好迎戰。


    林凱和奶牛貝蒂透過馬車木板的間隙向後看去。


    最後所見的景象是費多和克羅斯同時躍起,長戟與長劍向石化蜥龍劈去。


    緊接著一聲巨響,黑馬拉著馬車滾落下一處似乎原本並不存在的陡峭山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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