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策來到從前今宵茶樓店址前,趙進已經等在那裏了。

    他穿著深棕的棉夾克,頭發被風吹得淩亂,手攏著打火機的火焰,在背風處點煙。看見肖策走過來,不緊不慢地吐了口煙霧,從兜裏摸出半包煙。

    肖策:“我不抽煙,謝謝。”

    隔著灰蒙蒙的煙氣,趙進笑了笑,把煙盒揣迴去,聲音裏帶著懶散的倦意:“新年快樂。”

    肖策定睛看著他。

    那晚,趙進在陳緋眼皮子底下偷偷給他遞了電話號碼。他在心裏猜測,趙進可能是認出了陳緋。而單獨給他聯係方式,或許是想從他那裏打聽到什麽。

    所以肖策沒有聲張,第二天在陳緋走後,迴了電話過去。

    如他所料,趙進接到他的電話後,試探地向他打聽陳緋的舞蹈工作室,甚至半真半假語帶威脅,說如果他不據實以答,往後查出來什麽,未必不會追究他的責任。

    肖策不知道趙進還給多少人塞過電話號碼——每個警察都有自己的辦案習慣,趙進或許走的是廣撒網多捕魚的路子。誰能主動跟他聯係,在他看來必是願意提供“情報”。

    肖策無“情報”可供,他隻是對趙進的來曆產生好奇。因為某個細節,肖策認定他知道陳緋從前是今宵茶樓的老板。

    那天在電話裏,肖策同他套話,想知道他打聽陳緋的目的。趙進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察覺到肖策不是單純地給他提供線索,他索性率先挑明,對肖策說:“小夥子,我看得出來,你跟他們不是一路人。迷途知返,還有機會,希望你掂量清楚。”

    這話一說,肖策瞬間明了。

    原來趙進以為陳緋來了h市以後,依然在幹老本行。或許昨晚居酒屋的糾紛,在趙進看來,其實是同行之間的摩擦。

    肖策迴他:“趙警官這話不是已經把陳緋釘在恥辱柱上了麽。難道你作為警察,判斷一件事情,不遵理性主義,反而相信經驗主義嗎?”言下之意,從前做過什麽,不能代表現在。

    趙進被肖策這話迴得一愣,脫口說:“你怎麽曉得……”

    肖策說到經驗主義,意味著已經知道趙進對陳緋的前史有所了解,而趙進明明沒有向他挑明這一點。

    肖策知道的比趙進多,在談話中占了上風,他有資格提條件了:“你不用管我怎麽曉得。隻要你告訴我你和花雨巷有什麽關係,我就跟你說說塵囂到底幹不幹淨。”

    趙進在那頭笑了聲,意味不明道:“你跟我玩這招?”

    肖策:“我知法、不犯法,跟你玩什麽都不擔心。何況……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我也不是你問訊的對象。”

    趙進哈了聲,低低地說了句有意思。肖策聽見那頭打火機打著的聲音,隨後才傳來趙進的迴應:“我老家在s城,剛畢業那會分到當地刑警大隊幹過幾年,前年調崗,來了這裏。”

    肖策不覺有異,既然趙進給了自己答複,他也並不食言,迴答道:“昨晚隻是一個意外。我們看得出那家店在做什麽生意,但是不想惹事。塵囂是緋緋一手創立的,清清白白,不怕任何人來查。”

    ……

    那個時候,肖策還不知道今宵茶樓的命案,所以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可當嬌把大壯之死告訴肖策,他又從蔡萍、宋銀川口中得知當年種種皆有蹊蹺,就理所應當地想到了趙進。

    趙進能在多年後一下子認出陳緋就是花雨巷今宵茶樓的老板,這表示趙進對陳緋印象深刻。可他一個在s城刑警大隊工作的警察,為什麽會記得陳緋?

    肖策有理由懷疑,大壯出事的時候,趙進也參與了那個案子的跟進——即便不是直接參與,也必然熟知。所以他才會對時常出入公安局錄口供、接受詢問的陳緋印象深刻。

    而趙進提過自己是s城人,肖策便想到,他或許迴來過年了——於是,他在年初一的那天下午,聯係了趙進。得知他果真迴鄉過年後,便約他今早在花雨巷碰麵。

    煙霧散去,趙進用食指和拇指拈著煙屁股,側撅著嘴又吸了一口,在肖策組織好措辭開口前搶先說道:“你先迴答我一個問題,否則我什麽忙也不會幫你。”

    肖策:“你問。”

    趙進:“那天我明明什麽都沒透露,沒告訴你我知道陳緋原來在這開茶樓,你怎麽知道我是用什麽狗屁經驗主義在判斷?”

    這人還真是挺較真。肖策也不藏著掖著,提示他:“你去h市之後,沒換手機號吧。”

    趙進恍然,一拍腦門:“靠,17年開始不用交漫遊費,我覺得改號碼太麻煩就沒換——真是沒想到!”

    肖策在看見趙進電話號碼的那一刻,一下就認出號碼的歸屬地是s城,因為號碼前序數列與他自己當年在s城所辦的電話卡號碼如出一轍——這也是他瞞著陳緋,在第二天給趙進去電的原因。

    趙進歎完,緊接著又想到什麽:“你對這片兒的號碼挺清楚啊,你早先就認識陳緋了?可我不記得那會兒樓裏有你這號人。”

    肖策說:“命案發生的時候,我早已經離開了。所以有些事情,不如你們清楚。”

    趙進唿了口氣:“明白了,你找我來,是想問我那件案子。”

    肖策:“能聊嗎?”

    趙進點頭,揚了揚下巴:“找個地方坐坐吧。”

    ……

    趙進帶肖策去了附近一家小麵館,這麵館是近幾年新開的,肖策從前沒見過,老板看著也眼生。他心裏疑惑:年初二還開張的館子,實在是罕見。

    趙進跟肖策解釋:“麵館就是老板的家。她沒孩子,和丈夫一起在這兒開了個店,可是兩年多以前她丈夫因病去世了。她寡居,也無聊,所以一年到頭,幾乎天天開張。”

    老板認識趙進,知道他的口味,隻問了肖策要吃什麽,就拐進廚房去了。

    隻有他們兩位客人,趙進掐了煙,對肖策說:“這案子早都結了,你想問什麽?”

    肖策:“我想知道李雅蘭自首的口供,具體是什麽內容。”

    很意外,肖策詢問的對象是李雅蘭,而不是趙進預判的陳緋。趙進打量肖策的神色,好像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線索。

    未果。

    趙進凝神望著肖策,語氣發沉:“你跟李雅蘭什麽關係?”挑了挑眉,道,“你接待過……”

    肖策說:“沒有。我隻是知道有這麽個人。”

    趙進半信半疑,忖了片刻,慢慢道來:“我那時候還在實習期,這是我跟的第一個案子,還是命案、要案,所以我印象很深。”

    “王思佳……也就是你們說的大壯,死於2013年7月,死亡時間推定為17日晚23:30至18日00:30之間。案發地是今宵茶樓的207室,報案人是茶樓老板陳緋,據她描述,她約在18日00:50目擊死亡現場。”

    簡單的案情陳述完畢,趙進微微蹙眉,似乎陷入迴憶。

    “案發後一個月,案子幾乎毫無進展,兇器下落不明,疑點無法解釋,嫌疑人遲遲不能確定。今宵茶樓背後做的那些生意因為王思佳的死而曝光,這案子還上了報紙和本地論壇,到處議論紛紛,影響很不好。上麵壓得緊,隊長一遍遍地去現場勘查,梳理樓裏每個人的口供,不在場證明,整天焦頭爛額。”

    “無法解釋的疑點?”肖策問道。

    這時候,麵端上來了,趙進把牛肉麵推給肖策,大肉麵放在自己麵前,跟老板道了聲謝,老板衝兩人笑笑,曉得他們聊正事,知趣地迴了裏屋。

    趙進這才繼續跟肖策說:“壯陽藥啊。大壯那晚不接客,但是服用了過量的壯陽藥。我們都覺得這是突破口,也想過兇手是不是女人,所以開始排查大壯那半年內接待過的客人。”頓了頓,又說,“可也不見得就一定是女人——如果那藥是被人騙著喝下去的呢。”

    譬如,有人故意告知大壯那晚有客人,騙他喝藥;譬如,有人將藥溶於飲料中,讓他無知覺地喝下……都有可能。

    肖策說:“那個時候,你們沒有查問過李雅蘭嗎?”

    趙進深深看了肖策一眼,說:“李雅蘭和大壯發生矛盾,擺在明麵上的隻是一般性質的口角,而且發生在命案前半年多,很容易被忽視,所以樓裏沒有人跟我們提過這一茬,我們無從得知。

    何況那時候隊長認定兇器來源於茶樓的廚房,近期內常出入茶樓的客人以及內部人員更容易竊取,所以我們根本沒有往她身上想。”

    這番話,前一半肖策完全能理解,可趙進提及兇器的那句話,他卻聽得心裏一磕。

    趙進沒察覺他的異樣,繼續說了下去:“她自首得很突然。我們剛排查完大壯手機的聯係用戶,著手篩查大壯服用的壯陽藥來源,都還沒有明確的結果,李雅蘭就帶著那把沾血的西瓜刀來了。一大早的,直接走進來,把東西往地上一放,說她什麽都交代,想爭取寬大處理。”

    肖策凝神聽著。

    趙進吸了口麵,吞下去後,說:“她說得蠻詳細,從她家裏人的古板說到和大壯的恩怨、大壯怎麽威脅她一直說到案發前夜。說她前一天晚上,瞅準沒人的時候,從南邊樓梯口去了廚房,偷出西瓜刀。

    第二天她找機會當麵約了大壯,讓他晚上在207等著自己,她會把錢帶給他,希望他什麽都別告訴她家裏人。還說如果大壯能把她哄滿意了,能多給他一份錢。大壯答應了她。

    那晚李雅蘭十點四十多,從南邊樓梯直接去了207,發現大壯因為服食了過量壯陽藥而因副作用倒地抽搐,近乎昏厥。她借機實施了殺人計劃。害怕屍體很快被人發現,她撿了大壯的手機,逃迴家中,焚燒丟棄了當晚所穿衣物和他的手機,那把刀卻因為不知道如何處理而一直用布裹著藏在家裏天花板隔層上。”

    他說完這麽一通,沒急著吃麵,而是望著肖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肖策沒讓趙進失望,他說:“這麽漏洞百出的口供,你們信了?”

    趙進這才捧著麵碗喝了口湯,說:“她說話顛三倒四的,聽起來精神有點不大正常。這口供還是我們整理出來的。裏麵有幾個很明顯的疑點,隊長負責問訊。

    第一,既然偷西瓜刀並不是一件難事,為什麽非要增大風險,提前去偷,不在當晚直接取用。

    第二,大壯用藥時間很長了,為什麽恰好當晚就服食了過量的壯陽藥,等著她來殺自己嗎?

    第三,那把刀她就算不知道如何處理,怎麽不擦拭幹淨或是丟棄掩埋,而是放在家中。”

    肖策:“她是怎麽迴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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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進說:“第一點,李雅蘭說她偷刀的時候沒想好什麽時候會用到,她想過把大壯約到家裏來再謊稱自衛殺人,但又怕演得不像,所以還是決定約去今宵茶樓。因為不容易懷疑到她。”

    這個解釋算是過得去。

    趙進:“第二點,李雅蘭說她當晚也帶了過量壯陽藥前去,想要哄大壯喝下,以便動手。可沒想到老天長眼,他自己竟然用藥過度,已經半昏厥了。省了她一件麻煩事。”

    肖策蹙眉。她用巧合來解釋,荒誕卻無法反駁。

    趙進又說:“第三點,她說怕留下其他痕跡被查出來。這個解釋站不住腳,但在實際案件中,確實有一些犯人會因為精神上受到刺激,做出一些有違常理的舉動,這個疑點不足以推翻她的口供。”

    肖策替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因為是自首,有犯罪動機,也陳述了犯罪事實,交出了兇器。所以最後,定了案。”

    趙進沉默,似乎想說什麽,卻隻嗯了一聲,又埋頭吃起了麵。

    肖策說:“你們沒有提出來的第四個疑點,我想她無論如何無法解釋。”

    趙進一怔,動作頓在了那裏,又慢慢抬起頭來看著肖策。

    肖策說:“你剛才說,李雅蘭交代自己當天跟大壯約在207……她又不是宋銀川,她怎麽知道207當晚是空出來的?”

    趙進的眼睛一點點張大,瞪得極圓。

    肖策的聲音有力,鏗鏘擲地:“李雅蘭的口供為什麽處處透著不對勁。因為她說的這些,根本不像是描述自己所做的事,而像是在複述自己聽來的結論!”

    ……

    “隊長!她這口供真不像在交代犯罪事實,像是敘述別人的犯罪過程!”

    趙進對著肖策那張臉,有片刻眩暈,他隱約記起還在實習期的自己,在隊長孔錚麵前極力爭辯。他漲紅了臉,義憤填膺,不相信自己一個實習生都看得出來的事情,隊長會視而不見。

    “像是、像是!趙進,你聽聽你在說什麽?你是一個警察,你做事要擺證據,而不是靠感覺!”孔錚聽他叨叨了太久,氣得直敲桌子,“現在證據全在李雅蘭手裏握著,她要自首,是我能攔得住的嗎?”

    趙進不服,嚷嚷道:“可她就是代人……”

    這話的後半句被孔錚狠狠瞪了迴去。趙進恨自己沒有證據,找不到真兇,也恨李雅蘭太愚,這麽心甘情願地替人當了擋箭牌。

    這是他職業生涯的第一個案子,加班加點跟下來,此時卻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麽無力。

    他像根木頭似的在孔錚跟前杵了好一會兒,低聲說:“能延期結案嗎。”

    “事件已經發酵到這個地步……”孔錚抬手揉著太陽穴,“我們捏著自首的嫌疑人。還不給出一個結果,說得過去麽。”

    ……

    趙進從迴憶裏抽離,手按在頭頂上,揪著自己的頭發,低聲自責:“我當時怎麽沒想到問她207……”

    肖策:“你們沒在樓裏待過,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很正常。”

    趙進輕聲說:“其實,兩年多以前我就想給李雅蘭翻案了。但是她不肯說出真兇是誰,我就算掌握了所謂的證據,也不足以為她洗刷罪名……”

    這個時間節點,和趙進剛才跟自己說的麵館老板丈夫去世的時間點一致,肖策心頭一顫,不知道兩者是否有聯係:“什麽意思?”

    這件事,趙進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以為會爛在肚子裏一輩子,成為他一生的遺憾。可沒想到還有機會說出來。

    他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桌子邊沿,呈放空狀,聲音裏透著濃濃的沮喪。

    “兇器……根本就不是今宵茶樓廚房的西瓜刀。”

    肖策眉頭一跳——怪不得剛才趙進提起兇器的時候,用了那樣的措辭。

    趙進說:“那個案子,我一直耿耿於懷。所以後來的日子,隻要有空到花雨巷來,就會有意識地打聽一些消息。剛開始沒什麽收獲,大家的關注點都放在李雅蘭的私生活和今宵茶樓做的肮髒生意上……後來他們說得少了,我也就慢慢淡了心思。

    直到有一天,這家麵館開張。我來這裏吃麵,聽其他客人聊起來,才知道這家老板的丈夫,原先就在今宵茶樓廚房掌廚。

    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麽,畢竟花雨巷就這麽點大。何況我們當年調查的時候,例行詢問,問過他刀具失竊和不在場證明的事情,整個過程沒有任何不妥。

    但我這個人,你也見識過,我經常給人留我的號碼,萬一有什麽事要找警察呢,我也許能幫上忙……所以我第一次來,吃完麵,在小票後麵寫了我的聯係方式給她。

    後來突然有一天……老板打電話給我,說請我去醫院看她丈夫一眼。我趕過去,才知道他重病在床,病危通知書都下了,卻強撐著要見我一麵。”

    趙進深深唿吸,眼神有了焦距,轉過頭看向肖策,說:“他告訴我,當年他說了謊。茶樓廚房的刀,被他不小心碰了個豁口,用著不順手,他想讓公家再出錢買把新的,所以他偷著把那把刀帶迴家了。警方問到的時候,他一時心虛,說了假話。後來又怕翻供引起懷疑,就辭職走人,再也不敢摻和到這案子裏了。”

    肖策:“那兇器……”

    趙進苦笑:“西瓜刀都大差不差,何況廚房那把也沒有特殊標誌,沒有留下過照片證明。誰能想到兇器不是廚房恰好‘失竊’的那一把呢?”

    肖策說:“可李雅蘭卻有聲有色地描述自己在前一天偷了那把刀……”

    趙進說:“隻有一種可能,是兇手教她這麽說的。我在那時,就確定了李雅蘭不是兇手。”說到這裏,趙進懊惱道,“可我去監獄裏看她,希望她能告訴我真兇是誰,她卻死咬不放,說就是自己偷的。而那個時候,大師傅的精神狀態已經不可能出庭作證了。我留了他的錄音,卻因為李雅蘭的不配合而完全無用武之地。”

    肖策陷入沉默。

    趙進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對,問道:“你在想什麽?”

    肖策:“我在想……兇手為什麽要教李雅蘭說一個這麽有漏洞的偷刀過程。他根本沒必要替真正拿刀的大師傅隱瞞,直接讓李雅蘭說她準備了一把刀去殺人不就好了。而且他教李雅蘭這麽說,風險太大,萬一大師傅良心不安,真的很快翻供,豈不是把李雅蘭這個替罪羊的嫌疑洗得幹幹淨淨?”

    趙進順著他的思路想,隻覺得心口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什麽答案唿之欲出。

    肖策在腦中梳理邏輯,迴應他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兩種可能。”

    趙進盯著他。

    肖策說:“第一種可能,這把西瓜刀經不起細查,在排除是廚房的刀之後,很容易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刀的真正主人。所以兇手幹冒風險,賭大師傅不會翻供。但我個人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不確定的因素太多。”

    趙進腦中一團亂麻,嘴巴極幹,問他:“第二種可能呢?”

    肖策盡可能讓自己說得通俗易懂:“教李雅蘭說這些口供的人根本不是兇手。這個人也根本不知道兇器並非廚房失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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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線索這麽多,可以再猜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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