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揍起自己來竟毫不留情,如同和仇家拚命,先賞了臉頰兩記清脆的耳光,接著掄起拳頭重重地往心口擊下,發出砰砰的聲響。


    「不要呀!」雲紗睜著淚眼,傷心的痛喊。


    向漠岩恍若未聞,下手卻一下重過一下。


    「我說不要打了!」這次,換雲紗捉住他的手,星眸汪汪地看著他。


    有短暫的靜默,他們倆倆相視,目光中交纏著綿密的情感,隻有情人才懂。


    「我犯了太多錯,該打的。」向漠岩發出一聲低歎,反手握住雲紗的柔荑,輕聲細語地說:「你的傷好些沒有?你這樣趁著我不在的時候離開,用這種方法懲罰我,我會擔心死的……你生我的氣,可以打我、殺我,就是不要突然的不見了,躲著不願見我,這種折磨,我挨不住的……」


    一個男人,她鍾情心愛的男人,就要為她掉淚了。


    「漠岩,你不能哭,不能落淚的!你是堂堂男子漢,是嘯虎堡堡主,怎麽可以隨便掉眼淚!」雲紗心中慌慌地受了震撼,滿腔的苦澀正被一股感動融化消除,慢慢轉成似水柔情。


    掙開他的掌握,她掏出手絹兒,輕輕拭著他臉龐的濕潤。


    「你都要離開我了,我為什麽不能哭?」見佳人態度轉變,溫柔以待,這招「哀兵苦肉計」似乎也使得,於是向漠岩的臉更苦、更蕭瑟了。


    雲紗幽幽地又歎了口氣,她拭著他的淚,自己卻滿腮淚痕。「待在你身邊,我會很痛苦很痛苦。你心裹惦著我、牽掛著我,我知道,可惜你無法全心全意隻屬於雲紗一個人。我不要你瞧著我,與我談天說地,共度每個晨曦黃昏,與我執手偕老時,心裏頭仍念著別人,我大方不了,我會心痛而死的……」


    猛然間,雲紗被擁入男性寬廣的懷抱中;向漠岩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健臂牢牢圈住她的嬌小。


    終於,又讓他抱住了她。她別想逃了,如果再次任她離去,會心痛而死的,肯定是他向漠岩。


    雲紗清楚,這處懷抱非她的棲所,但感情背叛了理智,忍不住眷戀了起來。


    「漠岩……你聽我的勸,讓我走吧。我們--」


    「絕不!」他沉穩又粗暴地打斷她的話,忽然,他仿佛思及什麽似的,將雲紗推開小小距離,兩眼直直地盯著她。「我知道你要去南方,拿著人家送你的玉佩去找那個……那個……」他「那個」了半天說不出來,心中卻受傷得很,咆哮低喊,「不準去!不準你見他!」


    「不準見誰?」雲紗讓他搞胡塗了。她一心隻想走得遠遠的,對將來尚未靜心想過。況且,她能去見誰呢?這世上她已是孤苦伶仃的一人了。


    「你說了這許多,現在該換我說了,我有數不清的話要告訴你。」他喘息著,對雲紗的疑問恍若未聞,目光灼灼地望進她眼睛深處。「你說我心裏頭有著別人,這個「別人」指的便是朝顏吧。我承認,我曾經深深對朝顏心動,可是事已曾經……誰教我遇上了你!在百花淵初遇,注定我必須要承受另一次輪迴。」


    朝顏,朝顏……這個名字再也不是魔咒,再也不是孫悟空的金箍兒了。自體認出對雲紗的似海深情,他的一顆心便滿滿映著她的身影。有多久沒想起「朝顏」這兩個字了?他自己也沒留意,因為雲紗被劫、受傷,接著又留書出走,這一連串的事情絞得他心魂欲裂、心疼至極,再也沒空隙容下別人了。


    為她撫開頰邊的發絲,他粗糙的手指就留戀起嫩芽兒柔軟的皮膚,癡癡地不肯放下。他與她貼身立著,額頭抵住她秀致的額,雲紗撐不住那一團急遽湧入身體百骸的熟悉氣息,不自覺的合起雙眸,身子輕輕地打著哆嗦,為了自己的心意不堅,更因為他的表白。


    他好想好想圈緊雙臂,把她抱個滿懷,將她小小的頭顱壓向自己的胸膛,掃去她一身顫抖。可是有些話他必須說明白,他要麵對麵的表達給她。怎麽陷得這樣深他自己都不知道,若留不住她,他……他……


    向漠岩咬住牙,重得牙根生痛,對那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你瘦多了。我一不在,你又照料不好自己了。」他的心頭一痛。貼著他的是紙糊軀體,弱不禁風得讓人心驚。


    雲紗依舊合著眼睛,不說一句話,卻掩飾不了心海澎湃如濤,因為那兩排濃密的睫毛抖動著,正勾引出一滴又一滴的晶瑩。


    「我很糟,又遲鈍又愚蠢。你將一生情托付於我,對我用情真切,我都知道,是我不知福,明明心裏頭向著你、戀著你,還分不出輕重。」 一波痛楚泛上方寸之間,這感覺他並不陌生,是最近常有的症狀--他在害怕,怕雲紗真要離去,怕自己把握不住心中所愛。於是,他再度開口,連聲音都雜著擔憂,雜著乞求,雜著疼。「我不敢求你諒解,隻要一次機會。你……別離開我……可好?我不敢想像沒了你的日子。你留書要我去結締另一段良緣,說這樣對你我都好,你……你那些字語好狠,殺人不見血。」


    頓了頓,他的聲音暗啞低沉,緩緩又敘:「我承諾要保護你,卻讓你吃苦;要愛惜你一生一世,競時刻惹你傷心。我是最壞最壞的人,辜負了你。」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可我對你是真情真意的,心裏頭愛著你……是的,我愛上你了,一思及你的柔弱,心便擰疼了;你軟軟地朝我一笑,我什麽都不在乎了。那天,朝顏負傷迴來,帶迴你被劫的消息,我,我懊悔死了……如果那時你迴不來,還是我晚去了一步……失去了你,我必定瘋狂--不,不對,我不會瘋狂,我會心痛至死。你走了,我還能獨活嗎?他們將你傷成這樣,我要遍布大江南北的冠彩坊鋪子全不得生計!」


    忽而,沾著珠潤的兩把小扇子動了動,一對盈盈如秋水的美眸睜了開來。


    「你……說的是真的?」雲紗小小聲的問,臉頰泛紅,眸子清清亮亮。


    望進她美麗生輝的眼裏,向漠岩有半晌的失神。「當然。我不會放過冠彩坊的。」


    「我不要聽這個。」她抿著嘴,潤澤了的紅唇,招引了他的目光。


    「那……你要聽什麽?」


    「你說……你愛我,會為我心痛而死……是真的嗎?」


    雲紗輕聲柔軟,幾近耳語,兩眼清亮,水氣浸得那兩顆眼珠格外明亮生動,如鏡兒似的,向漠岩在裏頭看見了兩個自己。


    「我愛你,你隻能是我的。」他呢喃,情深意重。深吸了一口氣,他再也忍不住,將唇壓向她的星眸,繼而一把抱住了她。「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我不會放手的。你還是乖乖跟我迴去,嫁我為妻。婚盟既定,你不能反悔。」


    靠著他的胸膛,雲紗笑靨如花,心中漲著柔情,又酸又疼,又憐又愛。她還是掉著淚,一滴一滴皆是喜極的淚珠兒。


    上天定是憐她一片冰心,她深深愛著的人,終於懂得她一番心意。她笑著,感動萬千,珠淚卻淌得他胸襟一片濕。


    向漠岩胸口一緊,「你真怨我、恨我?唉,我到底不值得你用情,又惹你哭泣了。但……我會堅持的,會再次讓你愛上我。」


    「不可能。」雲紗抬起頭,小臉正經而嚴肅。


    「你……你再說一次。」他語氣不穩。


    「我不可能再愛上你的。」


    向漠岩臉色陡然刷白,身軀微微震動,胸口熱血翻騰,緊得他無法唿吸。


    「你真這麽恨我……也對,也對……是自己犯的過失,怨不得誰……」


    見他魂不守舍,黯淡失意的模樣,雲紗心兒便軟了。她手探著他臉龐輪廓,感覺到一陣冰涼。唉,他也瘦了,又清臒又憔悴。


    緩緩地,雲紗吐氣如蘭地道:「我不可能再愛上你的,因為……早在好久好久以前,在百花淵初遇之時,我就愛著你。我心裏頭從沒怨你、恨你,用了情便執著放不開。這一份情……從未間斷嗬!隻盼君能憐惜妾意,一世珍藏……」


    向漠岩真的不能唿吸了,他屏息片刻,目光不信任地凝視著她,下意識的,嘴邊不停喃著她的名兒:「雲紗,雲紗……雲紗……」他睜大了眼,唇越咧越大,兩團熾熱的火在瞳孔中燃燒。


    忽然,他的臉貼向她的,去占有雲紗梨花帶淚的嬌顏,吻住一朵隻為他綻放的愛情花,如此美麗,如此幸福,如此兩情相悅……


    他心中虔誠而感動;佳人如玉,冰心一片,他誓言一輩子珍惜嗬護。


    藍天白雲,大地寂寂無聲,陽光暖唿唿的灑下,風來一陣,揚起戀戀的有情歌調,願那天底下情深切切的人兒,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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