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弱多病,憂思鬱結,衰弱而死。”


    “不可能!”暮吟皺緊眉頭,斷言道:“雪顏珠具有治百病,益壽命之效,隻要她帶著雪顏珠,絕不可能病死。”


    “我母親生活清苦,身無長物,我從未見過什麽雪顏珠。”我心中暗驚,難道我娘親的死別有緣故?


    “郎烈?”我和暮吟上山,忽然看見郎烈迎麵走來,垂頭喪氣,怕是又受了父王的訓斥。


    郎烈聽到聲音向我看來,本以為會看到他對我冷嘲熱諷滿臉不屑的表情,我也做好了接招的準備。十年未見,我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任他欺淩的低賤半妖了。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他隻是略驚訝的看了我一眼,看到暮吟時神色忽然帶了些敬畏與防備,走上前來拱了拱手恭敬道:“在下琅琊狼王嫡子郎烈,不知閣下是青丘哪位神君?”


    暮吟微笑向前走,“嗯?本君從未見過你,你怎知吾來自青丘,又怎知吾身份?”


    郎烈挑了挑眉,他得意時向來如此:“父王教導,青丘乃上古神祗居住之所,神息濃厚,在下見神君氣勢恢宏,且又著純色冠服,祛邊繡狐,想來便是青丘哪位了不得的神君了。小狼見識淺陋,若有猜錯,還望見諒。”


    我重新上下打量著郎烈,他說人話還真是讓我不習慣啊。


    郎烈注意到我的視線,也狐疑的打量著我,似乎覺得我有些眼熟:“閣下看著麵善,不知是神君的什麽人?”


    我實在忍不住,冷笑著看他:“我和他沒關係,我也不是人,隻是個‘半妖’而已。”


    郎烈終於想起來了,隻見他麵容陰鷙的盯著我:“半妖?你是朔月?”隨即臉上浮現鄙夷的神色來,“十年了,還以為你早死了呢。”


    手上流光顯現,斬魂柱地,“那真是讓你失望了。”我緩緩舉刀,“我的兄長。”


    郎烈的武器是攻山矛,上刻綠色狼紋,鋒利無比。“我郎烈此生最為屈辱之事,便是成為你這低賤半妖的兄長!”


    不用顧忌什麽兄弟之情,不用在意什麽孝悌之義,十年前的仇恨尚在,我們心中早已將對方千刀萬剮。


    兩器相交,草木盡折,刀風過處,風雲變色。


    代明心法一共九重,但重重遞進,愈來愈難,盡管我已刻苦訓練,但如今也隻能突破第七重。不過對郎烈來說,不必使出全部功力,我便勝他無疑。


    郎烈終難抵擋,矛身斷為兩截。我不曾猶豫,刀尖直指他的咽喉,再前一寸,他必死無疑。


    忽然一陣厲風襲來,風刃為刀,席捲過處皆無活物,而那勁頭正是指我。我心中驚駭,提刀來擋已是不及。


    說時遲那時快,風刃之前忽然立起一道術法屏障,似颶風漩渦般瞬息之間將風刃化為虛無。


    暮吟悠悠收迴手,看向來人笑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琅琊王倒是下得去手,還是說這向來是琅琊望子成龍的手段?”


    “原來是青丘帝君暮吟神君。”琅琊狼王郞牙略一拱手,“今日小兒無狀,衝撞了神君,還望神君大人大量不要與他一般見識,饒過他的性命吧。”


    狼妖壽命至多一千年左右,郞牙如今已有七百餘歲,卻仍英挺俊朗,神采奕奕,不見一絲老態。


    “琅琊王錯了,令郎並沒有得罪我。至於他們兩個為什麽會打起來,這就要問你的兩個公子有什麽恩怨了?”


    琅琊王聞言看向我,麵帶疑惑。


    ☆、斷親


    當母親病重無藥可救時,我以為這是最大的絕望;當母親逝世,兄長欺淩,父王忽略時,我以為這是最大的絕望;可是直到此刻,看到父王看我的眼神,我才明白,最絕望的,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而是你愛的人,壓根不知道,你是誰。


    “父王忘了,他是朔月。那個低賤的人類女子墨香生的低賤半妖!”


    我按在斬魂上的手微微顫抖,我要花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抑製住這足以滅頂的憤怒與哀慟。


    “人類女子?琅琊王向來看不起人類,卻又娶了人類女子,看來這墨香倒有幾分本事。”暮吟看著郞牙似笑非笑,忽然眼光凝在他發冠的明珠上,嘴角的笑意漸漸變冷。


    “神君謬讚,不過是郞牙年少輕狂,不足掛齒。”郞牙微微一笑便輕易帶過了母親的一生,隨即道:“不知神君大駕光臨寒舍有何要事?”


    “哦,也沒甚要事。”暮吟對郞牙笑得親切,“隻不過,五十年前我傾盡妖力曾煉了一顆雪顏珠,那時事忙,後來才發現這珠子竟然不見了。雪顏珠本不稀奇,隻是煉製珠子時本君不小心將精血滴在了上麵,對別人而言無所謂,可是對本君來說卻是獨一無二的,是以這麽多年,本君一直記掛在心。好在上天憐憫,今日竟讓本君發現這顆珠子的下落,正是在這琅琊山上,敢問琅琊王,可曾見過本君這如魚目一般的珍珠啊?”


    暮吟說得含糊不清,我不甚明白的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郞牙,卻驚訝的發現郞牙目光躲閃,額間隱隱有冷汗滲出:“小王……小王這就派人去找……”


    “不用了。”暮吟麵上一絲笑意也無,幽幽藍瞳寒冰一片,“本君的東西,本君自己取,就不勞琅琊王大駕了。”


    暮吟話音未落,隻見郞牙麵容扭曲,目眥欲裂,似是痛苦異常。郎烈忙去扶他,我看著他飽受苦痛的模樣,莫名的竟感到一絲快意。


    正在此時,他發冠的明珠忽然煥發出奪目的光彩,緩緩從冠上脫落,落在暮吟伸出的右手中,靜止不動了。


    再看郞牙,哪有之前半分神采,兩鬢斑白,皺紋叢生,竟似片刻之間老了幾百歲。


    暮吟俯視著他,像看卑賤的螻蟻:“琅琊王不問自取本君的雪顏珠幾十餘年,如今取你三百年妖壽,你可有異議?”


    郞牙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他氣若遊絲的□□:“小王……小王不敢。”


    “諒你也不敢。”暮吟一甩袖,款款走下山去。


    “你還在這裏幹什麽?看我們的笑話嗎?低賤的半妖!”郎烈恨恨的呸了一聲,語氣惡劣。


    我無暇理會他,隻是看著那個曾經在我心中無比高大的身影,澀澀開口:“父王,我,半妖朔月,最後叫你一聲父王。今年我四十歲了,四十年來,我卻隻見過您三次,從未得過您半句關懷,不過也不重要了,今後琅琊山,琅琊王,朔月再也不會來,再也不會見了。”


    衣衫揚起,手起刀落,“你我父子情分,有如此衣。後會無期。”


    “朔月,你這該死的半妖!”郎烈拿起一半的矛尖便向我刺來。不過片刻後,他的矛便摔在了地上,一同摔在地上的,還有他的右臂。


    我隱去斬魂,充耳不聞他的哀嚎,緩步下山,“不要再來惹我,否則,下次砍去的,便是你的腦袋。”


    父子斷絕,兄弟離心,我心中空空,無意識的又迴到母親墳塋前,不防又看到了暮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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