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龍族的聖地,靈山乃是北疆最為神秘的地方之一。


    可一場大戰過後,完全變了樣子。


    萬妖王走後的第三天,時間仿佛遺忘了靈山。


    四周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死寂氣息,山上再沒了鳥兒的歡鳴,也不見走獸的蹤跡,甚至連一絲微風都不曾拂過這片山林。


    陽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雲層,灑下幾縷微弱的光芒,但卻無法驅散那籠罩在山間的陰霾。


    樹木靜靜地佇立著,大戰的餘波令它們的枝葉早已失去了生機與活力,如同沉睡千年的巨人一般。


    地麵鋪滿了厚厚的落葉和枯枝,完全沒了春日裏的生機。


    偶有枯樹經不起自身重量倒下,砸在地上,發發出“嘎吱”聲響,仿佛靈山在痛苦地呻吟。


    整座靈山宛如一幅凝固的畫卷,隻有一種深深的荒涼和孤獨。


    曾經那生機濃鬱波光粼粼的化龍池,幾天時間便淪為一潭毫無生機的死水。


    原本清澈見底的池水變得渾濁不堪,水麵上漂浮著一層厚厚的綠藻,仿佛被時間遺忘在了角落。


    微風拂過,也不再能掀起一絲漣漪,隻有那令人窒息的寂靜彌漫在四周。


    萬妖王布下的黑色天幕遮擋著陽光,池前昏暗無比。


    池底的少年依舊躺在池底,雙手也沒了之前的擺動。


    因為池水不動了。


    白淨麵容保持著原本的樣子,並沒有因為水的浸泡而腫脹。


    不過那份屬於死人的蒼白看上去詭異無比。


    如果沒人前來打撈,早晚都有腐爛的那天。


    正如萬妖王說的那樣,這裏確實是處好墓地。


    月上中天,清冷月光落了下來。


    有天幕阻隔,依舊照不亮化龍池。


    可月光不管用,但化龍池在第三天夜裏卻出現了一絲光明。


    隻見在池底躺了三天的易年,身上忽然出現了一抹光亮。


    下一刻,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在了!


    隻見那被洞穿的胸膛中央,突然毫無征兆地冒出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苗。


    這團火苗仿佛擁有著生命一般,閃爍跳躍著,釋放出熾熱的光芒和滾滾熱浪。


    這一幕,比少年臉上的蒼白更加詭異。


    火苗就像是從黑暗深淵中掙紮而出的精靈一般,在冰冷的水中搖曳生姿。


    橙紅色的火舌舔舐著周圍的池水,仿佛要將整個水池都點燃。


    水與火本應相互克製,但此刻它們卻奇妙地共存於同一空間之中,形成了一幅令人瞠目結舌的怪異景象。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團火苗開始逐漸變形、凝聚,並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開始了重塑。


    重塑的,正是易年的心髒!


    那被黑夜與萬妖王洞穿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心髒!


    原本脆弱而破碎的心髒組織,在火苗的灼燒下漸漸融化重組,形成了一顆嶄新的心髒。


    新的心髒表麵覆蓋著一層神秘的火焰紋路,每一道紋路都如同流動的岩漿般閃耀奪目。


    當所有紋路成型的那一刻,一絲微弱的顫抖從心髒上出現。


    幾個唿吸過後,火焰幻化的心髒開始有節奏地跳動了起來。


    每一次跳動都如同戰鼓擂動,發出沉悶而有力的聲響。


    隨著火焰心髒的持續跳動,一股強大的生命力從其中源源不斷地湧出,如同一股溫暖的洪流迅速流淌進易年那半點生機不存的身軀之中。


    蒼白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緊閉的雙眼卻微微顫動了起來,似乎即將睜開。


    死去三天的少年,這一刻體內竟然出現了生機!


    那微弱的生機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點燭光,雖然渺小卻無比堅韌。


    一點點驅散著死亡的陰霾,讓少年體內枯竭的一切重新煥發生機。


    血液開始流動,一層結界般的薄膜出現,擋住了池水的侵襲。


    隨著心髒開始跳動,震動帶起的水痕輕輕搖晃著落在池底的雙臂。


    一炷香過後,那比常人略小的手忽然動了下。


    手指蜷縮,然後不停張開,收攏。


    持續了十幾次後,白淨臉上,睫毛動了起來。


    輕輕晃動了幾下,那閉了幾天的眼睛忽然睜開。


    一抹精光流出,平和目光再現!


    看著麵前的池水和胸前那依舊散著火光的心髒,嘴角微微上揚,喃喃道:


    “賭對了…唔唔…”


    一開口,池水直接灌進了嘴裏,窒息感覺瞬間傳來。


    沒有任何猶豫,雙臂雙腳同時滑動,想要朝著水麵遊去。


    可就在剛剛轉身之時,池底忽然出現了抹流光。


    易年餘光掃見,但卻沒有想要探查的心思。


    此時身體極度虛弱,全身上下傷痕累累,修為更是半點兒不存。


    也就是說,如果不趕緊去到水麵上,自己真會成為第一個被淹死的歸墟強者。


    想到此,頗為無奈。


    這都多少次了…


    可怕什麽來什麽,就在易年拖著疲憊身子朝著水麵遊去之時,池底的流光忽然消失,一道與傳送七夏幾人一模一樣的石門出現在了池底。


    不過這道石門比那道小了很多,差不多隻能供一人通過。


    石門出現之後瞬間打開,池水開始不停地朝著石門流去,頃刻間形成了一股吸力極強的旋渦。


    水性一般的易年隻覺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腳,想掙紮卻沒人任何作用。


    在撲騰了幾下後,最後一絲力氣耗盡,喝了幾口池水,直接被吸進了石門中。


    石門瞬間合攏,流光一閃,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旋渦消失,化龍池恢複了平靜,與之前一模一樣。


    當然,如果不算那具‘屍體’的話。


    而被吸進石門中的易年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氣隨著撞擊了幾次周圍牆壁之後徹底消散。


    門後漆黑一片,隻能聽見水聲,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


    從聲音判斷,這裏應該是條地下河。


    身體極度虛弱的易年仿佛一片輕飄飄的落葉,無力地順著幽深而神秘的地下河緩緩漂流而下。


    緊閉著雙眼,麵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風中殘燭一般,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生命之火。


    河水冰冷刺骨,不斷地衝刷著傷痕累累的身體。


    但此刻的易年已經感覺不到這寒冷了。


    意識漸漸模糊,思緒也如同那流淌的河水般飄忽不定。


    恍惚間,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經走過的道路,那些充滿歡笑與淚水、挫折與希望的日子一一浮現在眼前。


    青山的悠閑,晉陽的血色。


    上京的糾結,青丘的眷戀。


    一幕幕不停閃過,仿佛沒有盡頭一般。


    ‘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幕,易年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怎麽死前總能看見這麽多東西?


    可這些畫麵不停閃過,現實中的少年卻無法抓住這些迴憶,隻能任由自己被地下河帶著越漂越遠。


    周圍的黑暗籠罩著一切,隻有微弱的水流聲陪伴著這仿佛無盡的孤獨旅程。


    不知飄了多久,前方忽然傳來急促的水流聲,還沒等易年反應,水浪席卷而來。


    本就虛弱的易年被水浪一打,直直沉入了水裏。


    瞬間,隻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一般,冰冷刺骨的河水迅速湧了上來。


    身體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地繼續向下沉去。


    隨著冰涼河水不斷湧入鼻腔和口腔,一陣無法忍受的窒息感襲來。


    拚命掙紮著想要浮出水麵,但沉重的衣物卻像鉛塊一樣拖著,難以動彈分毫。


    如果在沉下去,隻怕真要淹死在這裏了。


    不行!


    我不能死在這兒!


    不能就這麽死!


    無數念頭湧進腦海,求生信念爆發。


    吃力的從腰間取下龍鱗,狠狠插進了旁邊的石壁中。


    身子在水中放橫,掙紮著向上爬去。


    在經過幾次費力的蒸騰後,終於從水中探出頭來,全身顫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然而,還沒等緩過神來,一股劇烈的疼痛突然從肺部傳來。


    緊接著,便不受控製地咳嗽起來,每一聲都伴隨著大口大口的鮮血噴湧而出。


    那些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周圍的河水,形成一片片觸目驚心的血霧。


    而易年則像是一個殘破的布娃娃般,無力地漂浮在水麵上,生命的氣息正一點點從他體內流失。


    手上的力氣散了,再也握不住龍鱗。


    隨著小指離開神兵,身體再一次被水流卷走。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迴沒在水中掙紮。


    麵朝上,任由水流帶著自己前進。


    這方法,終於給疲憊的身體積攢了些許力量。


    不過若是再這麽飄下去,隻要再有一次方才得水浪,自己必死無疑。


    到時候,就真成第一個被淹死的歸墟了。


    水流著,人飄著。


    腦海中,繼續胡思亂想著。


    不是放棄了求生的信念,而是重傷的身子已經不聽使喚了。


    隻覺著腦子越來越沉,身子也越來越沉。


    隨時都可能墜入冰冷的河底,然後被活活淹死。


    而就在胡思亂想之際,地下河的水流聲忽然變小了。


    易年對別的東西或許不敏感,但對聲音極其敏感。


    當察覺到水流聲變小之後,立馬睜開了眼睛。


    當雙眼睜開之時,一抹月光落在了臉上。


    很白…


    也很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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