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耳朵好用,順著聲音源頭便望了過去。


    隻見一位麵方正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坐在椅子上盯著自己,一副鄙夷神色異常明顯。


    沒有元力波動,普通人一個。


    話音落,餘光掃向了滿眼氣憤的杜清墨,露出了些許得意神色。


    看著那人的樣子,易年瞬間便反應了過來。


    這人坐在文人才俊一桌,想來也是上京城出了名的讀書人。


    這些讀書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榜樣,而身為大學士的杜書仁,成為榜樣的時候最多。


    瞧這書生架勢,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榜樣一事不知真假,但這人想出風頭卻是真的。


    而出這個風頭,便是給杜清墨看的。


    上京城沒人不知易年與杜清墨的關係,西嶺與聖山見麵眼紅,杜清墨見到易年同樣如此。


    畢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估計他一是想效仿杜書仁以一介文人身份聲討不平,二是想在杜清墨麵前出出風頭,搏佳人一個好感。


    至於他是真的喜歡杜清墨還是想攀個高枝兒便不得而知了。


    看著書生樣子,易年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不知這人是真的不怕死還是蠢的不知什麽是死,亦或是覺得人多勢眾,自己不敢當麵收拾他。


    自己一個敢當麵敲打不用問,敢在秦懷胤麵前大動刀兵之人,他真的認為尋常禮法能約束自己?


    還是認為有聖山在,有南昭幾人在,自己就不敢動硬?


    或是想搏一個機會,讓皇城裏麵的那位注意到他?


    還是他真的打心眼裏瞧不上自己,隻是一時的口舌之快?


    易年確實有些想不通,所以不免想起了周晚的一句話。


    有些人,已經讀書讀傻了。


    想學杜書仁聲討自己沒錯,但傳言隻是傳言。


    哪怕再真,哪怕再可能,那也隻是傳言。


    如果是以前,易年定會當成聽不見,與讀書人辯理,是一件十分頭疼的事情。


    要不當初也不會由著杜書仁堵在門口罵了那麽多天。


    但今天不行。


    他針對自己還好,萬一他真對杜清墨有所圖那就麻煩了。


    天知道杜清墨會不會因為他的‘仗義執言’生出好感,感情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清。


    在場眾人沒一人搭話,似乎都想看看易年會如何處理。


    其中南北北笑的最歡,但笑的不是易年,而是有人敢說易年是阿貓阿狗這件事。


    畢竟難得瞧見易年吃一次癟。


    易年也看出了眾人的意思,這書生不是出頭鳥就是給自己的下馬威。


    畢竟在大多數人看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出手,因為後果難以承擔。


    出手,便是與北祁徹底反目成仇。


    與北祁為敵,下場隻有一個。


    死!


    不過這種想法有個前提,那就是他們真的不知道歸墟境界到底有多強。


    也不知道一個二十出頭的歸墟中境代表什麽。


    不過易年也沒打算忍著,不是所有人都是杜書仁。


    既然你們想看熱鬧,那便讓你們看看。


    目光落在書生身上,指了指自己,開口道:


    “敢問閣下說的阿貓阿狗可是在下?”


    那書生前瞧見易年搭理他,立馬起身,開口道:


    “還算你有些自知之明,今天這場合不適合你,識相得話就趕緊離開…”


    易年聽著,笑了笑,開口道:


    “那請閣下說說,今天是什麽場合?”


    那書生扇子一收,朝著金成石方向抱了下拳,開口道:


    “南昭貴客來訪,金公子招羅眾人,一同結伴出行,讓貴客體驗北祁風土人情與好客之道,所來之人皆是青年才俊,這場合還用在下明說嗎?”


    書生的意思很直白,你是什麽身份?


    又有什麽資格參與這青年才俊才能前來的出行呢?


    以前你是天衍殿主,但聖山一事之後,你便什麽都不是了。


    書生說完,身後幾人讚許的點了點頭。


    易年聽著,笑了笑,開口道:


    “聽閣下的意思是,若非才俊便不能參與了?”


    書生點點頭,開口道:


    “正是,雖然話語直白,但我這人一向如此…”


    易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開口道:


    “那敢問閣下高姓大名,可在朝中任職,或是在尚儒樓留下過什麽墨寶?”


    尚儒樓是上京的數得上號的一間酒樓,也是文人墨客長聚之地。


    樓中一麵牆上滿是才華橫溢之人留下的題字或是留詩。


    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寫,隻有那些冠以才子之名之人可留。


    其中留詩最多的,正是前段時間自殺的杜書仁。


    在樓中留詩留書,才配的上才子之名,所以易年才有此一問。


    聽見易年詢問,書生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開口道:


    “王某不才,雖尚未在朝中任職,但尚儒牆上還是留過兩首詩的,棲霞山下的試比高,許某便是文試第二…”


    能在試比高上得個第二,這王姓書生確實有些才華,畢竟試比高的規模是最大的,有些方麵甚至超過科舉。


    聽見王書生自誇,易年嘴角起了一絲笑意,開口道:


    “既然王兄這麽有才華,那在下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講…”


    易年聽著,開口道:


    “東遠州,算不算北祁疆土?”


    “當然,東遠州雖遠,但也有我北祁將士守護,自然是我北祁疆土…”


    “那東遠州人,算不算北祁人?”


    “當然,,離江以北,皆是北祁國土,國土之上,自然皆是北祁國人…”


    “我出生在東遠州,祖籍也是那裏,那我是不是也是北祁人…”


    “這是自然…嗯?”


    王書生迴著,似乎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盯著易年,開口道:


    “你什麽意思?”


    易年笑了笑,開口道:


    “沒什麽意思,隻是問問,你就說是與不是便好…”


    王書生聽著,雖然感覺哪裏怪怪的,但還是點了點頭,開口道:


    “出身北祁,沒入他國,自然是北祁人…”


    易年點點頭,繼續問道:


    “試比高比試種類繁多,敢問閣下,其中哪種最引人關注?”


    王書生絲毫沒有猶豫,立馬開口道:


    “自然是修行之人的比試…”


    “那請問,棲霞山下的試比高,修行之人比試上,誰是第一?”


    “是…”


    王書生說著,忽然停了下來。


    雙眼盯著易年,眉心皺了起來。


    這問題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下,目光不約而同得落在了易年身上。


    易年這人很很神奇,隻要他不有所展現的時候,總會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與性子有關,也與生活習慣有關。


    平時不出門,總躺在躺椅上發呆,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人。


    所以在王姓書生迴答易年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時,所有人似乎都忘了棲霞山下的事情。


    其實這也不怪眾人,誰讓易年在最應該出風頭的時候低調的離開了上京。


    棲霞山上的事對普通人而言隻是故事,時間久了,總會忘記的。


    比如在場的不少人,和勾起迴憶的王書生。


    其實這也不怪眾人,易年身上的事情隨便拿出一個都能壓過棲霞山發生的一切,別人忘了也正常。


    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書生,易年假裝恍然大悟的指了指自己,開口道:


    “哦,原來武試第一的那個是我啊,這不提,時間長了都忘了…”


    忘?


    有些人會忘,但有些人一定不會忘。


    千秋雪與童念瑤那兩個‘受害者’就在後麵站著呢。


    看著易年的神色,王書生臉色愈發難看。


    易年並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往前走了一步,開口道:


    “之前閣下說今天這場合非青年才俊不能來,那我現在倒是想問問,我現在有這個資格了嗎?”


    “你…”


    王書生抓著扇子的手青筋暴起,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易年又往前走了一步,繼續道:


    “我是北祁人,在試比高上拿了武試頭名,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我想你更沒來這裏的資格…”


    我是第一,你是什麽?


    第二與第一聽起來隻差一名,但文武之間的差距如同一道鴻溝,其中距離難以跨越。


    隻要是個頭腦正常,不,就算是頭腦不正常的君主都知道這兩個怎麽選。


    或許之前選潛力或許還有選擇的可能,但現在,曾經的天賦之人已經兌現了天賦,那便沒有什麽好選的了。


    一個書生與一個歸墟強者,孰輕孰重,傻子都分得清。


    這一刻,那些在王書生發難之時準備看熱鬧的人此時終於想起來易年這看上去與普通人無二的年輕人,是實打實的歸墟強者。


    甚至,是北祁最強之人!


    不少人都在慶幸方才沒有開口說話,要不此時愣在原地的就是自己而不是王書生了。


    就在慶幸之時,方才還站在原地的易年忽然消失了。


    沒人看清他是怎麽消失的,包括各大修行聖地的弟子們。


    心之所念,還不是他們這個境界能參悟的。


    下一刻,易年重迴眾人視線。


    隻不過現在離著王書生很近,不到三尺距離。


    右手前伸,接住了王書生沒拿穩朝著地麵掉下去的紙扇。


    放迴王書生手裏,微笑道:


    “我現在有這個資格了吧?”


    說著,點點頭,往後退了一步,朝著旁邊的杜清墨揮了揮手,開口道:


    “郡主殿下,近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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