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走了迴頭路,一炷香過後,停在了一座寺廟前。


    一會兒功夫,櫻木王追了上來,站在易年身後,也望向了寺廟。


    之前路過的時候聽了下,是座空廟,裏麵沒人。


    也正常,這年月自己吃的都不夠,哪裏還有東西施舍給這些僧人。


    這座寺廟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周圍的牆壁已經略顯斑駁,上麵布滿了塵土和蜘蛛網。


    寺廟內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讓人感到有些壓抑,或許這壓抑與寺廟無關,秋天的雨夜,總是寂寥的。


    地麵上布滿雜物,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過了。


    灰塵雨水衝刷下變成了一條又一條髒兮兮的小河,也不知之前到底積攢了多少。


    佛龕上的佛像也顯得有些黯淡無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香案上擺放著一些殘舊的香爐和燭台,東倒西歪,不知是僧人離開時碰的還是風吹的。


    走到大殿前,看了看裏麵還算遮風擋雨,抬腿走了進去。


    找了個蒲團,在門口借著雨水衝刷抖落上麵的灰塵,剛想往地下一扔靠著柱子坐下,餘光看見了跟進來的櫻木王。


    想了想,把蒲團扔給了櫻木王。


    櫻木王有些嫌棄的接下,隨手放在了門口。


    易年又找了一個,稍微清理了一下,慢慢坐在了地上。


    外麵下著雨,雖然小了不少,但烏雲始終遮著月光,大殿裏麵黑漆漆一片。


    好在修行之人的視力還在,還能看見些東西。


    伸手摸了摸後背,手上依舊是那發黑的血跡。


    看著手上血跡,易年歎了口氣。


    修羅七王,真的沒一個省油的燈。


    原本以為安土王也就差不多同聖山的歸墟高手一樣,畢竟幾次交手占便宜的都是自己,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他傷成這個樣子。


    在地底與安土王交手之時,易年做了以傷換命的選擇。


    計劃雖然沒成功,但也保住了命。


    易年之所以選擇那種方式,就是憑借玄魂甲的優勢換櫻木王的命,可是安土王實力擺在那,全力一擊破開玄魂甲是正常的,但這些易年早就算計在內了。


    就是沒想到,隻是暫時保住了命,因為安土王的那一刀並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自己引以為傲的恢複本領在安土王的那一刀之下,竟然沒有發揮作用。


    在正常情況下,身後傷口根本不是問題,就算不管,最多兩天也就恢複了。


    可從受傷到現在足足過了三四天,傷口竟然沒有愈合。


    而從遇見聖山與西嶺幾人時候才感覺到的疼痛感以及那發黑的血跡判斷,傷口不僅沒有愈合的跡象,反而更加嚴重了。


    這也是為什麽易年要趕緊趕走西嶺幾人,又連唬帶騙的忽悠走聖山幾人。


    因為一旦動起手來,自己真的會第一個死的。


    其實易年早就應該發現傷口的異樣,可因為七夏的失蹤亂了方寸,這幾天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尋找七夏之上,根本沒精力顧及其他。


    用櫻木王的話來說,易年這幾天看著就像要吃人一樣。


    如果不是碰見聖山與西嶺幾人,心思暫時迴歸,還不會發現傷勢的惡化。


    可能還會找下去,然後一直找到傷勢徹底爆發,死在尋找七夏的路上。


    易年不知道安土王那一刀到底是什麽情況,但心思迴歸之後檢查發現,自己現在或許又變成了普通人。


    不過與之前不一樣,修為還在,境界也還在,但身體卻成了普通人的樣子。


    傷口感染發炎,所以才會覺得忽冷忽熱。


    失血過多,所以才會麵色蒼白全身無力。


    這種情況易年隻在別人身上見過,因為自己從小除了耳朵出過問題就幾乎沒生過病。


    季節交替時候,青山鎮上總會有人感染風寒,農忙時候,總會有人不小心磕了碰了傷口感染。


    如今,這兩種最常見的病出現卻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發現的再晚點兒,可能這普通人才會得的小病,真的會要了自己的命。


    坐下休息之後,易年又用青光檢查了一遍。


    此時還有動手的能力,可如果強行動手,把最後一點兒念力與神識耗盡,身體機能下降導致傷勢爆發,那便必死無疑。


    而安土王的那一刀不僅傷了易年,還斷了他與天地元力的聯係。


    也就是說,易年一直都會處於消耗之中,根本沒法補充。


    如果換成旁人,或許就真的死了。


    但易年,不會死。


    因為他是一個大夫。


    短暫休息一會兒,易年扶著柱子起了身,開始在大殿裏麵蒸騰起來。


    把桌子拆掉扔到了中間,又在香案下麵找到了火石,拿著九幽玄天刮了幾團火絨,哢噠哢噠幾下,火苗出現在了大殿之中。


    引燃木柴,大殿從黑暗變成了昏暗。


    易年做這些的時候,坐在門口的櫻木王目不轉睛的看著。


    沒理會櫻木王,借著火堆光亮,在牆角找到了一個缽盂。


    嘴角起了一絲笑意,拿起缽盂,把裏麵的灰塵倒掉,走到門口接滿雨水來到香案前,絲毫不在意香爐裏麵的髒亂,伸手摸了起來。


    把斷掉的香根撿出來扔掉,直到香爐裏麵除了香灰再沒有別的東西才停了下來。


    忍著後背疼痛捧起香爐,來到火堆前坐下。


    抓出一把香灰,輕輕放在了裝滿水的缽盂中。


    輕輕晃動,一部分沉入水中,一部分飄在上麵。


    把飄在上麵的輕輕抓起放在旁邊,然後繼續之前的動作。


    香爐中的香灰見底,這才停了手裏動作。


    看了眼水中沉下去的雜質,隨手倒在了旁邊。


    起身走到門口洗了洗手,把缽盂也洗了一遍,裝滿水,放在火堆上燒著。


    做這些的時候,櫻木王還在看著,沒有說話。


    易年慢慢坐下,看了眼分離出來的細碎香灰,拿起九幽玄天把火堆往旁邊推了推。


    下麵,留下了一些還帶著溫度的灰。


    把香灰與草木灰攪拌在一起,看著差不多了,又出門洗了洗手。


    這迴洗的很仔細,直到什麽東西都搓不下來之後才停下。


    迴到火堆前,伸手解身上的衣服。


    一直沉默的櫻木王瞧見,開口道:


    “你幹什麽?”


    易年沒有停下手裏動作,一邊解一邊開口道:


    “治傷…”


    話音落,後背露了出來。


    背後的傷口觸目驚心,仿佛是一道猙獰的裂痕。


    發黑的血還在湧著,但速度慢了許多。


    周圍的皮膚已經變得蒼白,肌肉扭曲著,甚至還能瞧見裏麵的骨頭。


    上衣與傷口有粘連,脫衣服的時候又撕開了一些。


    櫻木王瞧見,眉頭一皺,轉頭看向了門外。


    易年忍著疼把上衣係在腰間,從上麵扯下一塊兒布,扔進了滾燙的水中。


    片刻後拿起,迴手開始擦拭傷口。


    不注意的時候不感覺疼,現在發現了,甚至還要不停觸碰傷口,疼痛感比之前強了太多。


    可沒辦法,隻能咬牙堅持著。


    清理下麵傷口還好說,但清理上麵的時候就有些費力了。


    不知什麽時候迴頭的櫻木王瞧見,猶豫了下,開口道:


    “我幫你?”


    說著就要起身。


    易年迴頭看去,搖了搖頭,開口道:


    “不用了,多謝…”


    易年不是普通人,身體柔韌性極強,這對普通人來說才有的難處在他身上根本不存在。


    在櫻木王有些驚訝的目光中,手臂以一種誇張的彎曲程度,快速的清理著上麵傷口。


    洗了幾次布條之後,傷口總算清理幹淨了。


    看上去很簡單,但就是這簡單的動作,卻讓易年出了滿頭大汗。


    隨手擦掉,趴在了地上。


    動作有些不雅觀,但沒辦法。


    抓起準備好的香灰,開始往傷口上塗。


    一炷香後,傷口塗滿了香灰。


    這一頓折騰,易年那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也所剩無幾了。


    不過傷勢全是穩住了,休息幾天,等到傷口開始愈合,這條差點兒丟了的小命就算保住了。


    沒法動彈,隻能趴著看向門外。


    櫻木王還在看著易年,易年瞧見,開口道:


    “失望了吧?”


    櫻木王微微一愣,開口道:


    “什麽意思?”


    易年看著櫻木王,開口道:


    “我死了你就大仇得報了,這幾天是不是就等著我的傷勢爆發呢?”


    在易年看來,堂堂櫻木王被自己抓來做人質,而且做人質這幾天又天天強行被提在手裏,能咽下這口氣才怪呢?


    就算自己已經說了要放了她,但她的這口氣絕對沒有出,所以櫻木王盼著自己死很正常。


    而且櫻木王應該早就發現自己的傷勢了。


    雖然這幾天心思不在,但被人在後麵盯著還是能感覺的到的。


    聽見易年的話,櫻木王的神色瞬間變幻,一抹憤怒浮現,但下一刻卻笑了起來,咬牙切齒道:


    “你還挺聰明,對,我就等著你死呢,你死了本王大仇得報,就是這麽死便宜你了!”


    易年聽著,看了眼插在地上的九幽玄天,開口道:


    “你不知道現在不應該惹怒我嗎?”


    “你覺得我會怕你?”


    易年抬手敲了敲九幽玄天,開口道:


    “你覺得我如果真的要死了還會留下你嗎?有句老話怎麽說的了,對,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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