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聽著,歎了口氣。


    “其實你不想見我的,對不對?”


    章若愚聽著,苦笑了下,也歎了口氣,開口說道:


    “不怪老爺子誇你,你這腦子轉的真快。”


    在青山小院的時候,章若愚問過鍾萬爻,是不是不應該讓易年看見自己。


    當時鍾萬爻點了點頭,誇了章若愚。


    不是鍾萬爻不想讓兩兄弟見麵,而是這一見麵,易年就能看出問題。


    一個不能修行的人,幾個月的時間搖身一變,成了一名歸墟高手,太不可思議了。


    剛才易年問著真到了,就是在問章若愚是不是真的到了歸墟境界。


    而章若愚知道,易年問,就是已經是看出來了,隱瞞也沒什麽意義。


    真武巔峰,已經站在了人間最頂端,但把一個不能修行的人生生提到了歸墟境界,就算是真武巔峰,也要付出代價。


    這簡單的道理,易年不可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那代價是什麽。


    以及,有多大。


    轉頭看向章若愚,開口說道:


    “這迴能說了吧。”


    章若愚看著易年,長長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指了指自己鬢角,開口說道:


    “頭發白了。”


    易年點頭聽著。


    “打你走後,我每隔一兩天就去看看,做做菜,收拾收拾院子,有天老爺子問我要不要機緣…”


    章若愚說著,易年聽著。


    從小院中的沉睡,到後來的日日提升,從不懂修行,到初識,凝神,四象,通明,歸墟,事無巨細,都對易年說了一遍。


    明月照著兄弟二人,夜風送著章若愚的聲音。


    或許是說的渴了,或許是已經都說完了,章若愚停了下來。


    大手一揮,山河圖憑空出現。


    隨著手掌移動,到了易年身前。


    章若愚開口說道:


    “老爺子的東西,給你吧。”


    易年伸手接了下來,看著上麵熟悉的山河,嘴角起了笑意。


    真的想不到,這天諭殿的鎮殿之寶,會被師父當成毯子天天蓋在腿上。


    易年接下,但沒有收起的意思,把山河圖塞迴了章若愚手裏,開口說道:


    “給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收好,惦記這東西的人可是不少。”


    之前就被人惦記上了,要不是實力足夠,或許都被人搶了。


    章若愚沒有推辭。


    給,是真心給,而易年不要,那就是不要。


    兄弟兩個,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浪費精力。


    就算是山河圖,也是小事。


    章若愚將山河圖收好之後,看向易年,臉上帶著歉意,開口說道:


    “起初老爺子不肯說,後麵拗不過我,便說了,給我了這一身修為,用了他老人家百年壽元,如果當時知道付出的代價這麽大,我說什麽也不會要的。”


    易年聽著,點了點頭,他信。


    心裏嘀咕著壽元兩個字。


    晉天星為了算聖山的大劫,用了壽元,師父為了給小愚改命,也用了壽元。


    這東西,就這麽好用?


    章若愚在看見易年的反應之後,起身蹲在了易年身前,開口說道:


    “從今天開始,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以後你有…”


    還沒等章若愚說完,易年一巴掌拍在了章若愚寬厚的肩膀上,直接給這魁梧漢子拍在了地上,沒好氣的開口說道:


    “什麽時候學會這套了,你的命就是你的,要報恩記好也是找我師父去,和我有什麽關係,你要再說這樣的話,別說你是歸墟,就算你是真武我也照樣收拾你,別忘了,小時候打架你可沒贏過我。”


    章若愚被易年一巴掌拍在地上,卻沒有任何不滿,自己說的他信,他說的,自己也懂。


    呲著牙把身上的草屑拍掉,起身又坐迴了易年身邊,開口問道:


    “老爺子到底什麽境界?”


    易年知道,章若愚想問的是師父還能活多久。


    開口說道:


    “我聽人說,是真武巔峰。”


    “那真武巔峰有多少壽元?”


    果然。


    易年抬頭看天,想了想,開口說道:


    “正常來說,真武境界壽元都在五百以上,若是修行功法有延年益壽之效,加上靈果天根輔助,還能加上一些,不到聖人千歲,也差不了太多。”


    “那老爺子是不是就要少活百年了?”


    章若愚開口問著。


    本以為易年會點頭,可易年卻搖了搖頭。


    “不是嗎?”


    章若愚好奇問道。


    易年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壽元不是真正的歲月,不是原本能活五百歲,少了一百年壽元就隻能活四百歲,壽元隻是一種表述,準確來說,應該是一個人的底蘊,壽元減少,就是天賦和底蘊的減少,可能原本衝擊更高境界很簡單,但壽元減少,衝擊就會變難,但不絕對,所以以前能活多久,以後也有可能活那麽久,隻要還有足夠的底蘊去衝擊各個關口。”


    晉天星的老態盡顯,就是因為底蘊消耗了太多,以他到達歸墟的時間來算,是有很大希望衝擊真武境界的,但現在,基本已經斷絕了真武的可能。


    而師父,也基本沒了從聖的可能。


    或許以前也渺茫,因為他在真武巔峰百年仍沒邁出那步,不過渺茫不是絕對,可現在,是絕對了。


    “那怎麽辦?”


    章若愚開口問著。


    易年聽著,開口迴道:


    “補。”


    “補什麽?”


    “補底蘊,虧空。”


    “用什麽補?”


    “天材地寶,比如靈果、仙根、內丹之類。”


    易年說是說,但這做法,沒什麽大用。


    或許對別人有用,但對真武巔峰的師父來說,尋常東西真的沒有太大用處了。


    可不能不說,因為章若愚。


    就在聽見還有辦法之後,章若愚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開口說道:


    “等從這裏出去我就去找,隻要有好東西就拿迴去。”


    有補救方法,才能放下心理負擔。


    從把山河圖給自己到開口就要發誓,易年感覺得到章若愚心裏的沉重。


    聽著章若愚的話,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到時候我與你一起去找。”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太熟悉了。


    在遇見章若愚的時候,易年便瞧出了他的不對,所以才逼著他開口。


    聽聽師父近況的同時,也要把章若愚的心結打開。


    如果一直壓在心裏,對他的修行會有影響。


    這事情,不可能指著師父來做,他老人家才懶得說呢。


    或許師父是把這心結當成曆練,可師父看不見小愚遇見自己時候的神情。


    但易年看的出,在小愚心裏,覺著這機緣是搶了自己的。


    二者相加,重上加重。


    不解,是很有可能生出心魔的。


    本就是憑空得來的境界,之後的路一定比別人難走,若是再有心魔作祟,隻怕會一步一坎。


    拍了拍章若愚的肩膀,開口問道:


    “這迴能說說來做什麽了吧?”


    章若愚聽著,開口迴道:


    “老爺子說,我現在這種情況以後很難衝擊更高境界,或許這太初古境裏麵有東西能彌補,就讓我過來看看,我原本一個山野農夫,現在有這成就已經相當滿足了,本是不想來的,不過老爺子說你可能會來,我就來了。”


    易年聽著章若愚的解釋,不禁笑了起來。


    師父就是師父,原來他早就把小愚的路想好了。


    也是,自己能想到的,他怎麽會想不到呢?


    聰明的章若愚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師徒倆遠隔萬裏,竟能配合的天衣無縫。


    一個指明方向,一個驅除心魔。


    轉頭看向章若愚,開口說道:


    “來,叫聲師兄聽聽。”


    一直叫別人師兄,這迴總算有個叫自己師兄的了。


    自己入門這麽多年,章若愚才入門幾個月,總算有個比自己晚的了。


    章若愚聽見易年的調侃,一巴掌拍在了那有些瘦弱的肩頭,開口說道:


    “我比你大,要叫也是你叫。”


    易年被拍了下,捂著肩膀直接往旁邊一栽,開口說道:


    “歸墟強者打人啦,有沒有人管管啊。”


    聲音很小,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章若愚瞧見易年樣子,又拍了一下,沒好氣的開口說道:


    “裝,你再裝,剛才你不是還說就算我是真武也要揍我呢嗎?”


    易年嘿嘿一笑,拍掉身上草屑,開口說道:


    “不叫就不叫唄,打人做什麽,我這傷沒有幾頓飯可養不迴來。”


    “饞就直說,找這麽多借口幹啥。”


    章若愚白了易年一眼,開口迴道。


    在聖山的時候,被人一口一個小師叔的叫著,雖然沒架子,但也不會與人如此玩笑。


    也就是見了章若愚心情好,才會露出這般姿態。


    就在準備把自己想吃的菜說出來的時候,忽然瞧見章若愚說話時麵前竟冒著白氣,再也沒了玩笑心思,神情立馬緊張了起來。


    這草原的夜間雖然冷點兒,但也沒到了秋冬時節才會出現的情況。


    耳朵動了動,眼睛眯了起來,向著遠處望去。


    章若愚也發現了不對,再沒了玩笑心思,元力緩緩運轉,山河圖亮了起來。


    易年盯著遠處的黑暗,在感受到幾分熟悉的氣息以後,眉頭皺了下,開口說道:


    “還真是冤家路窄。”


    章若愚同樣看著,開口問道:


    “仇人?”


    易年點了點頭,“嗯。”


    轉頭看向章若愚,開口說道:


    “檢驗你修行成果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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