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一邊小聲嘀咕,一邊繼續控著耳朵裏麵的水。


    之前來到這水潭的時候,易年觀察過四周,也仔細聽了一遍,這林子裏活物還是有的。


    倦鳥低鳴,蟬蟲聒叫。


    雖然看不見,但能聽得見。


    可方才聽時,卻發現什麽都聽不見了。


    這雙異於常人的耳朵小時候是給易年帶來了不少麻煩,但隨著讀經靜心後,已經慢慢習慣了。


    不過和麻煩比起來,這耳朵帶來的好處更多。


    醫人時能用,視線與神識受阻的時候也能用,戰鬥時依舊能用。


    有很多時候的很多情況,都是耳朵先聽見。


    此時聽不見林中的聲音,易年自然是著急的。


    可弄了半天,還是之前那般,這林中的聲音還是聽不見。


    隻有溪流匯入水潭撞擊在岸邊的聲音能進的了耳朵。


    扣著耳朵喃喃道:


    “恢複正常了?”


    恢複正常很好,不過好用了那麽久,已經習慣了,這一恢複正常,竟然有幾分不舍得。


    就在自言自語之時,鼻子嗅了嗅,一股說不出的難聞味道鑽了進來。


    下意識的伸手捂著鼻子,那味道直衝天靈蓋,這一下,差點沒把易年熏暈過去。


    立馬放開了手,拿在身前看了眼。


    隻見手上一層黑色泥垢,上麵掛著水珠竟然衝洗不掉,味道,正是這些泥垢發出。


    目光移動,發現不僅手上,手背上,胳膊上,胸前,腹部,全是這種泥垢,就連泡在水裏的雙腿上,也盡是這些東西。


    腥臭味道不停衝擊著鼻子,易年伸手撩著水開始擦拭。


    還好水不拿人,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全身上下的泥垢被清潔一空。


    泡在水裏的泥垢被水潭中流動的水稀釋之後帶到了下遊的溪流中,估計用不了幾裏路,應該就會完全消失。


    清洗過後,易年淌著水又迴到了岸邊晾著衣服的石頭旁,全身泡在水裏,頭枕在了石頭上。


    看著好像比之前略有不同的皮膚,喃喃道:


    “這就是洗精伐髓嗎?”


    沒有人,也沒有聲音迴答少年的問題。


    易年抬眼看了眼天上月亮,慢慢閉上了雙眼。


    半盞茶後,嘴角起了一絲微笑。


    睜開的眼睛,明亮無比。


    這明亮持續了一刻鍾,又恢複成了以往平和的樣子。


    笑容不減,聲音響起。


    “師父,好像沒有說的那麽難啊。”


    附和少年的,隻有方才消失現在又起的風。


    半躺在水中,捧著水沾濕了臉。


    這涼爽感覺讓易年根本不想起身。


    沙漠裏苦哈哈的走了十天,這一遇見水,自然是十分親切。


    盡管剛才小憩那麽一會兒已經把精神養足了,但易年還是決定今天好好休息下,等天亮了再開始下一步的動作。


    月光透過樹影照在了水麵上,隨著少年輕輕揮手弄水,平靜的水潭起了一層層的漣漪。


    之前去到下遊避難的魚兒又迴了水潭中,可能由於記憶有限的原因,又繞在了易年身邊。


    瞧見魚兒不怕自己,伸手慢慢去抓,竟發現那魚兒根本不躲,任由自己在水中輕輕碰著,十幾隻巴大小的魚兒都是如此。


    易年笑了下,開口說道:


    “你們今天運氣好,我今天沒帶鍋,要不非把你們抓來喝湯。”


    說著,手指在其中一條稍大一些的魚兒頭頂輕輕一彈,本想逗一下魚兒,沒成想手中的力氣沒控製住,就在彈完之後,那條魚兒直接肚皮一翻,漂在了水麵上。


    易年苦笑了下,伸手把魚兒抓在了手中,瞧見還活著,朝著魚嘴吹了兩口氣,又把魚鰓拔開在水中快速滑動了幾下。


    之前已經不會動了的魚兒尾巴稍微動了下。


    易年瞧見,隨手一扔,開口說道:


    “去吧。”


    可這麽一扔,意外又發生了。


    本想把魚兒扔在水潭中間,沒想到力氣又大了,直接把魚兒碰到了對麵的岸邊。


    一聲悶響傳過來,魚兒在地麵上翻騰了幾下,一動不動了。


    易年苦笑著起了身,穿過水潭把這條倒黴的魚兒拿了起來,又吹了兩口氣。


    這迴學聰明了,慢慢放在了水中。


    看著魚兒,開口說道:


    “去吧,要是死了就不要怪我一會兒把你烤了啊。”


    那魚兒仿佛聽懂了易年的話,求生欲望直接爆發,在水中緩了瞬間之後,拚盡全身力氣擺動著尾巴,直接遊向了水潭出口,順著溪流而去,眨眼間消失無蹤。


    易年看著那狼狽而逃的黑點兒,笑了笑。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一邊往迴走著,一邊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得適應幾天了。”


    正自言自語準備繼續泡著的時候,耳中忽然傳來了聲音。


    那是腳步音,聽起來十分淩亂,隨著腳步聲一同傳來的,還有粗重的唿吸聲與樹枝折斷的聲音。


    而在這聲音後麵,還有一個聲音。


    踩在地上的腳步聲明顯與前麵的不同,而且還發著低沉的吼聲。


    前麵聲音是人,後麵的聲音是獸,易年聽得出來。


    抓起晾在石頭上還沒幹透的衣服,穿上後元力直接爆發,瞬間蒸幹了衣服,拿起龍鱗直奔那聲音的源頭而去。


    十多天沒見人,不管是誰,總要去看看。


    被一隻野獸追的這麽慘,不管認不認識,總要出手救下。


    當然,西嶺的季信除外。


    要是前麵這人是季信,易年不從背後捅他一刀就算他今天燒了高香了。


    不過是季信的可能性不大,畢竟一個西嶺歸墟境界的長老,總不至於被一隻野獸追的這麽慘。


    就算後麵是妖獸,也不至於。


    在林中快速穿梭,幾個唿吸過後,耳中的聲音越來越大。


    在穿行的過程中,易年知道,不是自己的耳朵不好用了,而是這林子中,所有的活物全都不見了。


    什麽都沒有,能聽得見聲音才怪呢。


    不過現在沒空去管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方才聽見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


    穿過最茂密的一片樹林,還沒等看清麵前什麽情況,易年忽然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與沙漠中炙烤的熱不同,現在傳來的熱,帶著一種燃燒一切的氣息。


    易年不好貿然出現,壓住周身氣息,隱下身影,借著月光向前看去。


    隻見黑夜中的樹林出現了一道火光,照亮了周圍幾十丈的距離。


    此時根本不用眯起眼睛,易年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光亮正中心的火光,真的是一隻野獸,不,是一隻妖獸。


    那是一隻全身火光環繞的獅形妖獸,火焰在火紅毛發上燃燒,一丈長,半丈高。


    能看見的左後腿與左前腿上,都有雲朵形狀的圖案。


    易年眉頭一皺,瞬間認了出來,這是一隻火雲獅。


    可根據自己看的書中記載,這東西已經被殺絕了啊,自己看的全是圖案,根本沒見過真的。


    不過還是相信自己的記憶,因為這東西與書中記載的一模一樣。


    此時火雲獅血盆大口正吐著火焰,攻擊著前麵一個全身籠罩在與自己身上穿著的一模一樣的鬥篷中的身影。


    那身影狼狽異常,鬥篷破破爛爛,幾處燒焦的地方,裏麵被燒黑的皮膚露了出來。


    手臂,肩頭,後背,都有。


    手中握著一把翠綠長弓,夜色中發著微光,距離太近的原因,根本沒辦法張弓搭箭去射殺身後的火雲獅。


    跌跌撞撞的林中快速奔走,躲避著隨時而來的火焰襲擊。


    易年看的出來,前麵的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若是自己晚到一會兒,隻怕要被火焰燒成灰了。


    因為前麵是人,而且不是季信,沒有任何猶豫,龍鱗藍光亮起,一道劍芒直奔剛剛吐完火焰的火雲獅而去。


    易年之前用神識掃過,這火雲獅最多通明境界,真不明白前麵這人是怎麽弄的,有著能進太初古境的實力,卻被一頭通明妖獸追的這麽慘。


    火雲獅根本沒發現隱住氣息的易年,當發現那不知何來的劍芒突然出現時,立馬止住了前衝的腳步,向著旁邊躲去。


    這一躲,便給了易年救下馬上就要落入獅口的那人。


    空中留下殘影,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了那人身前,沒等那人反應,一把抓住了後頸,稍一用力,直接把整個人提了起來。


    腳下輕點,抓著人躍了起來。


    就在二人離地之時,飛行中的火焰落在了之前那人已經避無可避的地麵之上。


    轟的一聲,煙塵四起,地麵上留下了一個方圓三丈的大坑。


    一股燒焦的味道布滿了林子。


    易年在抓著人起來的時候,萬劍訣已經開始運轉,就在那火雲獅躲開劍芒準備再次攻擊之時,一把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火雲獅的頭頂。


    劍上散發的寒意,壓向了火雲獅的火焰。


    這劍,正是周晚的“青霜”。


    被易年神識掃過的劍,於萬劍訣中施展時,都會帶著獨有的氣息與特性。


    這就是易年的萬劍!


    易年的境界比火雲獅高,冰冷的氣息壓製了火雲獅的護體火焰,劍身直接貫穿了火雲獅的大頭。


    方才還囂張無比的火雲獅,隻一個照麵,便被少年斬殺。


    可一劍斬殺火雲獅的易年沒有露出任何放鬆神色,反而警惕了起來,眯起的眼睛望向遠處高空,全身元力極速運轉。


    “還有…”


    “別說話!”


    二人同時開口。


    就在話音落下之時,遠處黑暗的天空中,傳來了一股鋪天蓋地的強大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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