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胤聽見周信的話,收迴了望向夜空的目光,背著手,轉身看向了周信。


    微胖的臉上,嘴角起了一絲玩味的笑容,開口說道:


    “朕說的是易年。”


    周信看著北祁新君,腰板很直,眼神也很直,沒有任何猶豫,開口迴道:


    “臣說的也是易年。”


    周信說完,秦懷胤沒有繼續說話。


    十裏亭,安靜了下來。


    亭子裏麵的燭火被夜風吹的輕輕搖曳。


    一君一臣的影子,在黑夜中,飄忽不定。


    一起飄著的,還有已經離開的易年聞著很好聞的香。


    散著青煙,染香了十裏亭。


    從易年來時便開始燃著,一場不應該出現的踐行後,隻剩下了一小段兒。


    沒有皇帝陛下的允許,遠處的宮女太監也不敢上前來換。


    不知過了多久,精美香爐中的香掉下了最後一截的灰,拋出最後一縷青煙,順著十裏亭的一角消散在夜空中的時候,沉默良久的君臣,有了動作。


    秦懷胤伸手捏了捏脖子,站的太久對於這有些胖又沒有一點兒武技根基的皇帝陛下來說,有些累。


    笨拙的活動了下筋骨,看向站的筆直的周信,笑著開口說道:


    “朕以為還有旁人呢。”


    “哪裏會有旁人。”


    周信說著,依舊沒什麽表情。


    秦懷胤聽著,笑容大了些。


    或許是累了,或許是方才酒喝的有些多了,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對著周信說道:


    “夜了,周元帥早些迴去歇息吧。”


    周信聽後,說著陛下一樣,沒等秦懷胤說上第二句話,轉身走上了官道。


    從守衛手裏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噠噠的馬蹄聲響起,聲音越來越遠,消失在了去往上京城的路上。


    周信走後,方才還滿臉疲態的秦懷胤目光變得有些冰冷,看著上京的方向,嘴角再沒了笑意。


    揮了揮手,皇輦上前。


    幾人扶著,守衛開路,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十裏亭。


    香爐沒收,菜也沒收。


    菜剩著,一口沒動。


    酒沒剩,空了一壺。


    或許這做工精美的杯碟酒壺,能讓明天早起趕路的人發上一筆橫財。


    不過這和迴了上京的秦懷胤沒有關係,同走出了很遠路程的易年也沒什麽關係。


    夜間路上的行人極少,路途平坦,馬兒速度也快,秦懷胤離開十裏亭的時候,四人已經上了去往常寧州的官道。


    依舊是易年趕著車,劍十一旁邊陪著。


    現在沒吃東西。


    可能是吃的太飽,也可能是塵土確實不好吃。


    易年方才喝了頓不明來意的酒,借著清涼的夜風,加上本身酒量也不錯,沒用青光催發,酒意已經解了大半。


    聽到路旁傳來流水聲,易年伸腳輕輕踢了下馬兒,說著停會兒。


    馬兒聽話,直接停了下來。


    被巨大的車身推著走了幾步,留下了兩條長長的印子。


    還好劍十一這個時候沒吃東西,否則得丟一地。


    易年跳下馬車走到馬兒麵前,伸手拍了下那大大的馬頭,說著下次能不能小心點。


    牽著韁繩下了官道,來到了河邊。


    劍十一跳下車,問著小師叔做什麽。


    易年把馬車停下,開口迴道:


    “夜深了,當然是休息啊。”


    劍十一聽著易年這很正常又很不正常的迴答,也不知怎麽迴,隻能幫著一起解下馬鞍車套。


    這車四輪,沒有馬兒支撐也能供人裏麵休息。


    踢了塊兒石頭掩著輪子,對著重獲自由的馬兒說著別跑太遠,不再管它。


    七夏和桐桐聽見動靜了下了車,總在裏麵悶著,也沒那麽舒服。


    易年去河邊洗了把臉,麻利的撿了些枯枝,在一棵不知倒了多少年的枯樹旁生了火,四人圍坐一圈。


    架上架子燒著水,壺口冒著白煙的時候抓了把茶扔了進去。


    一人分了一個杯子,聊著天,等著茶香。


    茶煙起時,易年分著。


    半晌過後,一路疲憊被兩壺熱茶衝刷幹淨。


    肚子暖了,身子也跟著舒服。


    易年向後仰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枯樹上,抬頭看著滿天繁星。


    幾人有樣學樣,也都靠上了枯樹。


    柔和的夜風吹著,蟬鳴鳥叫入耳,此時心情不錯,聽起來也不煩人。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逍遙的緊。


    劍十一與桐桐沒幾句話便能爭論起來,毫不相讓。


    真不知桐桐那沉默寡言的性子碰見劍十一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對七夏與易年客氣的緊,對劍十一那是一點兒也不讓著。


    易年也沒說什麽,小孩子嘛。


    雖說他倆這個年紀放在凡間國度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但常年枯燥的修行,還是小孩子心性。


    不過這樣也挺好,最起碼熱鬧。


    劍十一可能是有些說不過桐桐,也可能是懶得爭論,挪著胖胖的身子到了易年旁邊,接著躺著。


    看著易年看著的夜空,感慨道:


    “還是小師叔會享受啊,當初我們來的時候,幾天幾夜不停腳都是常事兒,沒有這麽多好吃的,路上還得修行,一點兒也不好玩。”


    說著,伸著雙手抻了個懶腰。


    發出一聲舒爽的呻吟。


    易年聽著,笑了笑。


    這小胖子,心事來的快去的也快。


    挺好。


    少年不知愁滋味嘛。


    其實也不是易年想逍遙會享受,是不得不如此。


    要是可以,易年恨不得立馬趕到聖山。


    前麵有聖山的大人物吸引目光,幾人要想平安,便不能離他們太近。


    隻能跟著,還要保持好距離。


    超了也不行,誰知道前路上哪裏會有埋伏。


    白笙簫他們人多,又帶著幾個小孩子,速度上一定快不了。


    自己幾人都是輕手利腳,要全力趕路,估計有個兩三天就能追上他們。


    可那就有違白笙簫贈劍托付的苦心了。


    把這倆小孩子安全帶到聖山才是最重要的。


    轉頭看向劍十一,笑著開口說道:


    “我們三個是享受,你不是,好好休息調整一會兒,咱們得把今天的任務完成。”


    劍十一一聽,胖臉立馬垮了下去。


    看著是不願意,但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拒絕的話。


    不知是為自己的實力,還是為他那大哥。


    或者兩者都有。


    易年說完,迴頭往北望了望,想著那小小的身影與帶著英氣的公子哥,心裏默默說著,你們的路不孤獨,相隔萬裏,也有人與你們一起努力。


    聽著桐桐傳來打哈欠的聲音,易年讓七夏與桐桐迴了馬車。


    就像從晉陽到上京的時候,男孩子守夜,女孩子休息。


    那時休息的人是一個,現在是兩個。


    現在守夜的人是兩個,那時是一個。


    兩人上了車,放下了簾子。


    見兩人休息,易年往篝火裏添了些柴,拍了拍劍十一的肩膀,示意他跟著自己,率先向著不遠處的河邊走去。


    劍十一的臉色比之前強點兒,但也不是太好。


    也不怪他,一會要被打,怎麽可能笑的出來。


    劍十一現在能做的,就是保證不哭。


    到了距離馬車有些距離的河床停了下來,轉身麵向跟著過來的劍十一。


    兩人相對而立。


    易年看著眼前場景,不禁笑了起來。


    第一次見劍十一的時候,他來挑戰自己,那時不想出手,騙了劍十一。


    沒想到過了這麽久,該來的還是來了。


    劍十一看見易年忽然笑了,開口問道:


    “小師叔,你笑什麽?”


    易年迴道:


    “沒什麽,想起了點兒事,一會兒再說,準備好了嗎?”


    劍十一點了點頭,右手腰間一抹,軟劍應著河水泛起的月光,在黑夜中,輕輕顫抖。


    凝實的劍意透體而出,掃開夜風,向著易年而去。


    比起當初,小胖子強了不少。


    凝神到四象不說脫胎換骨,但有質的飛躍是一定的。


    可在易年麵前,還是不夠看。


    隨著劍十一的軟劍抬起,河邊熱鬧了起來。


    劍影拳風相互唿應。


    吵著河邊的安靜。


    不過這熱鬧持續的時間不長,大約一炷香過後,易年前麵走著,身後的劍十一齜牙咧嘴的跟著。


    全身都疼,也不知道捂哪。


    看著麵前那瘦弱的身影,腦中隻有一個疑問,小師叔這怪物是怎麽修行的?


    同樣是天才,可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雖然比他小幾歲,但知道,就算給自己幾年時間,也到不了他現在的境界。


    他甚至連龍鱗都沒用,就把全力以赴的自己打成了這樣。


    不過劍十一的臉上一點兒挫敗感都沒有。


    和當初接受易年挑戰邀請的沈寧還有已經離開的過千帆一樣,當差距太大的時候,便沒了比較的心思。


    二人迴到篝火旁,桐桐從馬車中探出頭,小臉上笑意盈盈,沒有說話,但那幸災樂禍的目光把齜牙咧嘴的劍十一氣得夠嗆。


    橫了桐桐一眼,坐到了易年身邊。


    桐桐見劍十一沒有拌嘴的意思,知道他是累的夠嗆,也不再逗他,放下了簾子。


    易年從竹簍裏麵拿出了一張席子鋪在了篝火前,劍十一見狀立馬躺了上去,開口說著謝謝小師叔。


    易年看著這小胖子的好笑舉動,輕輕笑了笑,但手上一點兒沒留情,直接把胖胖的劍十一翻了過來,按在了席子上,手中青光出現,不斷的拍著劍十一的後背與雙腿。


    打傷了,總要給醫好,要不明天怎麽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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