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的白無一猛地把視線往下一拉,對著他覺得十分神經的徐小同學踢了一腳,後者被踢得吱哇亂叫,然後……


    忽然,白無一意識到自己耳畔的龐雜思緒,幹脆一下消失了。


    五行、五行……物質的五行不行了,因為這佛陀的話語是作用於精神之上的,換句話說,要以情緒之克製去克製!


    怒克思!


    “老嶽!你每天晚上嘀嘀咕咕抓著老子談話,死傲嬌假裝斷情絕愛實際上還念叨不就是放不下嗎!”


    一瞬間,白無一學著徐州的架勢,開始往上麵還在沉默不語的嶽清心上捅刀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播會被錄下來……你跟我說,不就實際上還是想解釋一下嗎!不就是不想被徐州討厭嗎!”


    “閉嘴。”


    嶽清的劍一下落了下來,尖銳的劍尖直接抵在了白無一抬起的雙眼一厘米處,嶽清冷冽的聲音也一起傳了過來。


    而下一秒,她便頓了一下,收劍。


    “……繼續罵,反正你也就隻能罵人了。”


    “你罵人像抖m你知道嗎?”


    “……去你馬的。”


    抽象的對話在血管中絡繹不絕。


    天上佛陀寂然飄飄,穿梭群屍之間,淩於嗔人之上,在撞碎一名破碎佛陀之後,身上濁黃袈裟點點褪色,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


    而四周土色,也在一片怒罵的嗔語之中,被一點點撕裂散開,歸於無色。


    這個時候,三人之中剛剛話最少也最清醒的嶽清立刻把視線鎖定在了這佛陀身上。


    “你是什麽人?”


    她問:


    “是主祠有司嗎?”


    “我為我,”


    那佛陀曰:


    “客問僧人何人,卻不見客問客人何人。”


    “……我們是……”


    迴過神來的白無一繼續推進著對話,在選擇自稱時略有些犯難,但很快,他就選擇了直接照搬這佛陀的迴答:


    “我們。”


    “是也!汝等即汝等,我即我,既各不相幹,便一哄而散爾!”


    那佛陀說罷便要走。


    而這時,不死心的嶽清卻叫住了他。


    “僧人,我們既我們,也是來救這主祠有司的人,有人告訴我們在這三天主祠還有救,你既然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何不告訴我們怎麽救這主祠有司?”


    “……”


    那佛陀腳步頓住,頃刻之間,模糊袈裟一點點染色,而他手中所持佛印,也點點轉變。


    佛陀緩緩轉過頭,一張青麵獠牙的臉以常人不可做到的角度擰到袈裟背後,而同時,他身上的袈裟點點變為青色,如此清麗色澤,卻毫無古寺所謂青燈古佛之禪意,倒是彌漫著一股戾氣。


    “客人既言我即我,汝即汝,以何謂之救邪?以何謂之挽?”


    青麵佛陀左一手向天,持觸地印,身軀緩緩倒迴,眼中如有雷霆與閃電。


    他一路橫衝直撞,毫不避諱其他懸浮頭顱,直將這些佛頭撞得七零八碎,到嶽清麵前時,也便如一道隕星自天際降落,幾乎是重重砸至眾人麵前。


    雖說他聲勢浩大,眾人卻感不到哪怕一絲畏懼,隻覺仿佛被一痞子流氓挑釁般,心中怒火中燒,恨不能直接抬起手將麵前管道擊碎,與其直麵。


    嶽清甚至已經有些按捺不住地抬起了劍,隻是,被白無一死死抓住了,於是並未達成,她也不過片刻被狂怒有些衝昏頭腦,很快便歎了一口氣,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劍,隻瞪視著與那青麵佛相視。


    “我自此地飄飄而起,是仙人狀,弗自在邪?寇不由分說,擾我意趣,弗歹道邪?寇自如此,我便當這一攔路虎如何?若要過此,你我便必有一血濺於此!”


    佛陀挑釁,麵目端是怒目金剛之態,四方蕭殺之氣亦起,似古道林中,快意恩仇葉落飄搖之地。


    白無一隻覺四肢刺痛,如為無邊落葉所割,雙目鼓脹,手不自覺捏緊,胸腔起伏如有馮河暴虎之氣將破腔而出……但亦是馮河、亦是暴虎。


    孟浪從來與他不合,無論五行,或是性格。


    “悲傷……”


    白無一沉下心來,開始迴憶那些逝去的人,這佛陀攻擊不過如此,既已破其一,其二其三便再無秘密,隻需調動情緒……


    然而。


    這一想法,在眼前被一片綠色水墨陡然彌漫時,便消散而去。


    眼前是一麵麵具。


    “白……先生。”


    那麵具的後麵並無任何人,那麵具背後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


    “你……應該知道我是假的吧?”


    略帶笑意的聲音,還未吐出任何惡意的語句,便已如熱油一般讓本來被壓抑的怒火瞬間中燒。


    就像即便是如此抽象的表達,白無一也已經知曉麵前形象的代表。


    “事到如今,若是連我都看不出來,可有點太笑人咯,畢竟您和我可打過不少次交道……不少次親密合作,不少次默契呀。”


    那略帶輕佻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觸碰到白無一鼻尖,真實的冰涼觸感比起白無一記憶中甚至還要清晰……他隻恨不得一拳打出去直接把這詭異麵具打成一攤碎片,


    但記憶清晰地告訴他,他這一拳打出去,最先打破的隻會是血管壁。


    “什麽都不說嗎?”


    那麵具在他麵前晃來晃去,悠然說著:


    “清醒的人,當然不會攻擊我,畢竟你很清楚攻擊我意味著什麽吧?即便……你的心中啊,隻想把我殺死、剁碎、把骨骼和血肉一齊攪成飼料喂給狗吃……你在現實裏做不到,在這裏,做得到了卻不敢做,哈哈,我得說這倒不是個壞想法,不過,有一些則不然。”


    麵具忽然往後飄去,飄到了白無一無法觸及的地方,而後者此刻已死死閉上眼睛,不願去看這擾人的幻覺。


    “攻擊會打碎你賴以生存的管道,可辱罵可不會。”


    麵具隨意說著,四周似乎又有什麽變化:


    “而且適合的辱罵可以充當發泄情緒的途徑,讓你更好地排除這一情緒……你,應該不會是沒想到吧?”


    隨後,似乎有什麽重物,撲通一聲落了下來。


    “開玩笑的,你當然不會想不到啦,畢竟你當時可是一眼看出我附身在這人身上了來著……所以,你並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對吧?連一絲一毫的變數也不願意承擔,連在幻境中,你還是寧願自己站在絕對的安全區中,一絲用言語為他們報仇的想法都沒有。”


    白無一猛地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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