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拓……


    她的心似高溫下溶化的糖塊,一塌糊塗地蘇軟。


    這一夜,她心目中天神一樣的男子,終於在她的身邊,降落成為凡人。


    “你從幾時開始喜歡上我?”


    手牽手走在夜晚的馬路上,安尋根問底。


    薑拓笑而不答,反問她:“你呢?又是從幾時?”


    說來,也真的得感謝程北的那個莫非。


    若不是他那次不知輕重地起腳飛射,說不定他們彼此之間都不會留下那麽深刻的印象。


    充其量,安隻是覺得那場比賽非常精彩,覺得薑拓這個人物真的超級的帥。


    看到帥哥心會產生悸動,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欣賞與愛慕是兩迴事,如果沒有莫非的那一腳飛射,她隻是欣賞他。


    薑拓也是,第一次見到安,並不覺得她漂亮。


    因為她本來就不算很漂亮,至少不像若琳那樣,讓人一見就覺得能攝住眼球的美。


    安的臉盤有點大,看上去肉嘟嘟的。


    但她的皮膚特別白,用膚白若雪來形容也一點都不誇張,襯著櫻桃紅的嘴唇,其實也挺引人注目,笑起來眼睛一眯,非常討喜。


    如果沒有莫非所製造的那起突然事故,在薑拓的眼中,她隻是一個讓他感覺很順眼的溫柔女孩。


    然而,偏偏莫非來搗亂了。


    薑拓出於本能地抱住了她,使她避過了被砸出腦震盪的危險。


    於是,他們在彼此心目中的印象也徹底改變了。


    他成了她的救命恩人。英雄救美是最容易擄獲美人心的行為。


    而她,也成為他此生以來第一次擁抱的女孩。


    那溫暖而柔軟的身體觸感,令他在長夜裏輾轉反側。


    正是莫非的魯莽促成了他們的一見鍾情。


    所以,薑拓後來迴答她:“就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已經喜歡上了你。”


    安甜蜜而會心地一笑,因為她也是。


    “明天你會去看我的比賽吧?”他問她。


    “當然。”她笑著道,“比賽過後我還是在後門的林陰道上等你。”


    最後一場比賽,還剩最後十分鍾。


    慕華已經輸了三球,註定慘敗的結局。


    對手是宜生,也是跟慕華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的強手。而且,他們似乎刻意研究過怎麽對付薑拓。


    在這一場比賽中,薑拓完全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優勢。


    安坐在觀眾席上,一直注意盯著薑拓的表情。


    他似乎並沒有什麽壓力與沮喪,越臨近終結,表情反而越輕鬆了。


    甚至,他仿佛發現了她所在的位置,感受到她的注目,並迴應她的目光。


    安感覺心裏好甜蜜啊。


    那是單獨拋向她的眼神,令她感覺像古代接到繡球許婚的幸運者一樣驚喜而自得。


    薑拓,我的守護神。我終於可以在泱泱人海中接住你的目光了。我終於有希望成為你的王後。


    轉念再想到,難道是因為她在場才令他感覺到輸球都無所謂了嗎?這麽一想,更是覺得浸在蜜缸裏淹死都很值。


    她想她應該可以退場了,為了這個約會她該做些準備。


    這時,有人輕輕拍拍她的肩。


    因為心裏快樂,她轉頭時臉上都掛著抹不去的笑容。


    然而笑容很快僵住。


    “怎麽?我何時竟然變得如此不受歡迎?”


    邵征瘦長的身影在她眼簾裏背光而立,臉上的笑容是自我解嘲的。


    這還是自那次安從《茁芽》昂首闊步走出去後第一次與他重遇。


    安沒有忘記那天在主編室所遭遇的尷尬,為了維護所愛的人,她不惜在他麵前親手解剖了自己。如今,恰恰相遇在薑拓比賽的球場上,真是難堪的事情。


    “你怎麽也來了?”她還是故作大方地開口與他攀談。


    “特意找你來的。”


    邵征說著,俯身向坐在她旁邊的一位同學商量換位子。說是商量,其實他根本也不用動嘴,隻用手勢和眼神就完全令對方意會了。


    那位同學正好也是慕華校友,對於學生會主席是眼熟能詳的,自然也認識安。


    校內的八卦朋友們早就把她和邵征視為理所當然的一對。此人顯然也飽受八卦娛樂的薰陶,看他二人的目光充滿曖昧,欣然讓位,好比親自做了月老給有情人拉線配媒一樣悠然自得的表情。


    邵征卻不避嫌,拍拍對方的肩,道聲謝謝,便大咧咧地跨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其實這場比賽乏善可陳,沒有高潮也毫無懸念,我正想退場呢。”安急著想擺脫他,與薑拓的約會她不想遲到。


    “賽後有什麽約會嗎?”邵征隨口這麽一問。


    “沒事啊。”她心虛了,“隻是覺得沒有看點,很無聊,不想再看下去了。”


    “是啊,”邵征道,“這場比賽,看得出來慕華是一點鬥誌也沒有了。所有人長久以來都背負了太大的壓力,尤其是老教練,都快退休了卻從來沒有帶出一場像樣的比賽,他很不甘心啊。第一場比賽薑拓的超常發揮給他帶來了些許希望,他以為他還有餘力可以締造傳奇,所以這些天訓練時他逼隊員們逼得很緊,嚴厲而又兇猛,很多人都受不了。此時,失敗反倒也是一種解脫,隊員們從此可以脫離苦海,教練雖然難免留下終身遺憾,但也總算可以徹底輕鬆了。”


    怪不得,她一直擔心薑拓輸了球會有壓力,誰知他神態越來越超然。邵征的分析倒是很有道理。


    終場哨這時吹響了。


    勝利者滿場奔跑歡唿。


    慕華的隊員們偃旗息鼓,沉默低調地退場而去。


    雖然無法避免地有些頹然,但大多數人在哨聲響起的第一個動作是舒了一口氣。


    進攻的迅速停止進攻,防衛的也很快卸下防衛。


    如斷了電的風扇一樣,由飛轉而緩慢,然後戛然靜止。


    但薑拓卻仍無法幸運地安然撤出他生命的這場繁囂。


    雖然從此以後的比賽與他再也無關,但看球的女孩們卻仍沒有放過他。


    他再一次無可逃避地被胭脂水粉所匯成的河流而淹沒。


    讓她們糾纏一會兒也好。安想,以便替自己勻出時間來打發掉邵征。


    轉頭,她對邵征道:“結束了,我要走了。”


    在站起來的同一刻,邵征拉住了她的手。


    “我們一起走。”


    被邵征握著手沒有特別的悸動感覺。


    他們自小好像就是牽著手一起長大的,就好像左手握右手一樣自然。


    他的優勢是身為她的鄰居,總是可以名正言順與她同走一路。


    “我不是迴家。”安隻好道。


    “那就請你跟我談談再走。”邵征馬上道。


    “有什麽可談的?”她努力裝出輕鬆的笑臉,自他手中抽迴了手。


    “八個字而已——不要賭氣,迴《茁芽》來。”邵征嘆了口氣,“難道你真的為了一篇報導,從此跟我們都結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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