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末將想著,或許賊人就出在自己人當中。”


    劉據語氣中略帶些失望,


    “都是你臆斷的?”


    衛伉搖頭,


    “末將有證據。”


    聞言,劉據眼睛一閃,就連聲音都嚴肅了許多 ,


    “你找到證據了?”


    “是!”


    “還未與旁人說過吧。”


    “末將不敢。”


    “說說,是何證據。”


    “寶器,”衛伉沉默片刻,“末將鬥膽走入陵內,發現黃金之物並未失竊,失竊的均是寶器、祭器。”


    衛伉口中的寶器,均是天子製物,隻有天子才能使用或贈予別人,是權力的象征。


    最著名的寶器便是九鼎,


    大禹鑄九鼎,夏商周三代,都把此鼎視為國之重器,楚莊王伐戎,周王派人勞師,楚莊王當眾問周鼎重幾何,周王使者說了一堆什麽在德不在器的繞圈話,但,當楚莊王打探九鼎那一刻,就意味著周王室衰微到了極點。


    其餘的寶器還有淮南王造反時,劉徹賜霍去病的彤弓和配套的彤矢,劉徹專用的大輅,以及特定顏色是冕服,


    偷竊寶器,就是覬覦社稷!


    劉據聲音毫無起伏道,


    “此人是衝著朕來的啊。”


    聽到這話,再一想到,有人敢打陛下的主意,衛伉急道,


    “陛下,末將再不離您半步,定護您周全!”


    “嗯,那你這段日子就跟著我吧。”


    聞言,衛伉大喜,想著,要是能為護陛下而死,陛下為自己悲慟,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可從衛伉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麽,甚至連多餘的情緒都不露出一點,


    悶騷得很!


    “既然是專偷寶器的,你把皇陵官員押住,是對的,寶器不值什麽錢,


    若是普通盜墓賊,偷金銀珠寶就是,犯不著特意去偷寶器,就算把寶器偷出來了,也沒人敢買,隻能藏著掖著。


    嗬嗬,朕看不到的暗處,有不少心懷不軌之徒啊。”


    衛伉暗捏緊拳頭。


    “你可知這事是誰先告訴朕的?”


    劉據意有所指問道。


    衛伉渾身一震,腦中猛地閃出一個名字,差點脫口而出,


    公孫敬聲!


    是啊!


    他與自己一樣,都是主管禁軍的校尉,區別無非在於,管轄皇宮各處,可再怎麽說,他也饒不到霸陵那裏去啊!


    這件事,公孫敬聲是如何知道的?


    衛伉雖然平時一直不屑公孫敬聲,但畢竟是自己的親族,下意識想要迴護一下。


    可轉念一想,


    迴護他就是對不起陛下,如果公孫敬聲真有問題,是對陛下有異心,那自己不介意大義滅親!


    “陛下,公孫敬聲有問題!!此事,如何也輪不到他先發現!”


    劉據伸手止住衛伉,


    喃喃自語,


    “確實不合理,為何掌管皇宮近衛的公孫敬聲,卻最先知道霸陵的事?”


    “一定是有鬼!”


    “現在說這話還為時尚早。”劉據平淡道,“還是先要把公孫敬聲帶來,朕親自問問他,來人!”


    劉據的聲音,在空曠的建章宮內迴蕩,差點忘了,下人侍女都已被清走了,衛伉見狀道,


    “陛下,我去帶他。”


    剛要抬腳走,又縮迴來,


    “不行,我要護在陛下身邊。”


    見狀,劉據開口道,


    “小黑,你去吧。”


    “是,陛下。”


    霍老四直起腰,離到這麽近,衛伉才看清怎麽迴事,原來那個桌案就是霍老四!


    他一直擺出桌案的姿勢,身上還蓋著布,一動不動,


    人類的動態視力敏銳,靜態視力則需要仔細觀察。霍老四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當成一個桌案,宮內的物件又那麽多,十個人有十個人都能看漏!


    衛伉忍不住皺眉,一陣惡寒,


    不是,這人變態吧!


    正常人誰沒事把自己當成個桌子席子的?而且,這人走路踮著腳,後腳跟不著地,根本就沒得聲音,跟個鬼一樣!


    察覺到衛伉惡心的目光,霍老四在心中嘀咕道,


    你以為我想幹啊?一天不放屁不尿尿,你能忍?


    甚至,有時候,陛下還把我給忘了,真拿我當桌案用,我也得忍著。


    一溜煙,霍老四快步走出去,他真是天生幹這個的。就說衛伉見過霍老四這張臉無數遍了,愣是沒記住他長啥樣,與他大哥、二哥不一樣,老四這張臉實在是沒有記憶點,更沒遺傳霍仲孺的丹鳳眼。


    劉據迴到桌案前坐下,身前一空,才想起來這裏不是桌案的位置,轉過身,用上真正的桌案。


    衛伉警惕的護在周圍,好像是下一秒,就會有無數叛軍衝進來一般。


    看他緊張的樣子,劉據笑了笑,


    “表哥,你也坐會兒。”


    衛伉搖搖頭。


    劉據也不強求,望向宮外,


    建章宮與未央宮不同,未央宮架得高,坐在秦章台上,進宮前還要走過百來道石階,


    坐在龍椅上,望向未央宮外,一眼望極,視線沒有絲毫的遮蔽,若碰上起霧的日子,如坐觀仙庭。


    有趣的是,未央宮來來往往無數人,有官員、有宦人、有侍女...但,在劉據以前,能看到這風景的人,隻有寥寥五個,劉據是第六個,就連最初監修西宮的蕭何,恐怕都沒看過。


    官員入朝,左右跪坐,更是看不到。


    建章宮不一樣,漢武帝建它是用來開內庭會議的,所以要藏著掖著,在平地起宮,遠沒有未央宮那麽高瞻,現在劉據望出去,是萬年不變顏色的深宮宮牆,偶有紅紅綠綠的點綴,才算有些生機,


    宮牆前現出了一道臉,公孫敬聲大步走來,衛伉用更大的步子,行到宮門前堵住公孫敬聲,


    “卸劍,脫履!”


    滿臉風塵的公孫敬聲,重重一拍腦袋,趕緊把劍卸掉,


    “哎呦,都忙忘了,”繞過衛伉的身子,公孫敬聲偷看進宮去,“陛下在裏麵吧!”


    “跟我走。”


    衛伉冷冷轉身,公孫敬聲在衛伉身後又是扮鬼臉,又是吐唾沫,衛伉猛地再迴身,公孫敬聲立刻麵色如常,


    沉速道,


    “衛將軍,別愣著啊,快帶我去見陛下!”


    “走。”


    入宮。


    “末將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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