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被陛下說了一通,不折騰了?”


    李蔡走到李敢身前。


    李敢乜了堂叔一眼,扭過頭不言語。


    “哈哈哈~”李蔡搖頭笑了起來,李家滿門將種,但真懂朝堂政事的,就李蔡一個。


    若沒有劉據上位,李蔡與莊青翟命運相同,也早就該死了,李廣因戰事無功自殺,第二年丞相李蔡就被劉徹以“私自侵占孝景神道土地”的罪名處死,


    休戚與共,古代的家族就是如此,哪怕是自己想脫出家族,但外人也不認啊,


    族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似知道李敢在擔心什麽,丞相李蔡拍了拍李敢的肩膀,


    壓低聲音道,


    “放心,陛下接下來要重用你,做好獨當一麵的準備吧。”


    李敢皺眉,


    “叔,有衛將軍、有霍將軍,哪裏輪得到我?而且我也不是愁這個事。”


    “你這就想得不對了,不是說有衛、霍兩位將軍,就輪不到你了。


    而是說,正因為有了衛將軍和霍將軍,才需要你李將軍啊。


    不光是你,程將軍也會被重用,老將軍前年沒了,陛下沒讓程將軍去雁門關接父職,反而還是把他留在京中,老將軍的采邑也都留給了程將軍,


    你還不明白怎麽迴事嗎?”


    怔住。


    李敢不光是繼承了其父的戰力,也繼承了對政治的遲鈍,不然的話,但凡是一個腦迴路正常的人,都做不出在甘泉宮射殺霍去病的舉動。


    “叔,我們都是陛下身邊人,衛將軍、霍將軍更是陛下的家人,陛下怎會用我來製衡霍將軍?


    而且...總覺得怪怪的。”


    “有什麽怪的。”


    李蔡貼在侄兒身邊坐下。


    “.....我總覺得,這不是陛下會做出的事。要真這麽做,陛下…陛下這不是忘了我們當年嗎?”


    “傻侄兒啊,陛下正是沒忘,要把你們留在身邊,才去這麽做。”


    為了把衛將軍、霍將軍留在身邊,給大家一個好結局,所以要把自己提拔起來製衡衛將軍和霍將軍?


    這是什麽道理?


    繞來繞去,給李敢都繞暈了。


    左看看,右看看,李蔡揮揮手,將稍遠的下人屏退幹淨,把聲音壓得更低,


    “衛將軍退出來了,可霍去病和霍光,已經身不由己了,陛下是早幫他們。


    不然,早晚有一天,霍家會走到陛下的對麵,


    咱們叔侄是自家人,叔就跟你說些自家人的話,你覺得會有哪個皇子,能像陛下這樣,同時鎮住霍去病和霍光?”


    李蔡自問自答,語重心長道,


    “沒有了...”


    “可是,”李敢皺眉看向堂叔,“你已經是文臣之極了,陛下再提拔我為大將軍...這不全成我們的了?”


    李蔡笑而不語,


    頗有深意開口道,


    “官吏自古就沒文武一說,


    後,官分文武,乃是王之二術。


    文武,一個如月,一個如日,月亮升了,太陽就落了,太陽升了,月亮就落了。


    把你提拔起來,霍光也快接我的班了。”


    李敢似懂非懂,


    “叔,你原來這麽厲害嗎!”


    “嗬嗬,你以為呢?”


    ...........


    西域商路重開,是大漢要傾銷過量的酒。


    便要存著兩手準備,


    若好好通商,人選是卜式和蘇武。


    蘇武也是半個李家人。


    但,真要打起來的話....


    “李敢、韓說、韓增...再通商賣酒的話,應讓這三人帶騎士五千,沿途護著。”


    劉據喃喃自語,身邊隻有玉狗兒隨侍,


    玉狗兒紋絲不動,連幫陛下記錄一下都不敢,


    他拎得清楚,萬不敢寫下這一筆,


    太監幫皇帝記錄政事,這叫秉筆,第一筆落下,可就再迴不來了。


    “嗨,朕把竇富都忙忘了,他在張賀兄弟那住了都有幾日了,把他傳過來。”


    “是,陛下。”


    傳話叫人,這活玉狗兒能幹。


    “還有劉買,一起叫來。”


    “是。”


    竇富先至,在宮外候著,等了得有半個時辰,劉買才到,


    舂陵侯劉買上前,歉意道,


    “讓竇大人久等了。”


    “無妨,”竇富笑如春風,“一起去見陛下吧。”


    “微臣參見陛下。”


    右扶風竇家家主竇富,京兆尹劉買,三輔地占其二,兩人入宮向劉據行禮。


    按位次坐定後,竇富身子有些發緊,陛下散發出的威勢,自然而然的激蕩著宮內每一處角落,


    李敢會覺得陛下有些變了,可竇富卻從來不這麽覺得,


    陛下從來都是陛下,


    皇帝,又叫餘一人,整個天下億兆生靈的命運,都隨著“一人”的意誌而決定,


    有理想當然是好,但更重要的是,有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


    若陛下太過感情用事,竇富反而會失望。


    現在看來,


    陛下果然還是最好的。


    “京兆尹如何?”


    舂陵侯劉買恭敬稟道,


    “稟陛下,自商道廣布,京兆尹稅收提了五成。”


    劉據開口道,


    “稅收提了多少倒是其次,均輸菽豆的事做好了嗎?”


    為世人熟知的古代戰略資源,有鹽、酒、鐵等物,其實菽的戰略價值同樣重要,在漢初時期更甚。


    菽,就是大豆的統稱,包括黃豆和黑豆,劉據說得,特指黑豆。


    漢初,高皇帝劉邦感歎中原無馬,文、景、武三代人行馬政,馬政最重的一處就是菽。


    最好的馬料就是黑豆,但在華北地區種植黑豆,單位產量相較於其他農作物更低,而且,黑豆極消耗地力,種一年就得休耕一年,不然這塊地就廢了。


    各處郡國將種菽的任務平攤,再集中京兆尹,記好數量,由中央朝廷再統一調配。


    馬政繁瑣至極,到最微末處,能改變漢匈格局的,就是一粒小小的黑豆。


    此為,牽一發而動全身。


    “陛下,各地菽都已入庫,冬時沒法耕種,微臣還需三日給陛下呈上計。”


    京兆尹呈上計後,朝廷就可以向各地劃撥了。


    聽到這事做得不錯,劉據臉上終於現出笑意,


    這位同宗,最起碼是知道輕重緩急的。


    還算拎得清。


    舂陵侯劉買長出口氣,心生後怕,


    暗道,


    幸好自己兢兢業業,沒有一絲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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