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膿包憋著可不好,就是得挑破了才能好。”


    衛青頗具深意。


    看似攻訐皇後娘娘的風潮席卷天下,


    但,


    雷聲越大、雨點越小。


    霍去病搖頭無語道,


    “朝堂上的事可真複雜啊。”


    “那能不複雜嗎?”衛青歎了口氣,“拚命按著事的未必是好人,吵著要把事鬧大的也未必是壞人。”


    “大舅,你說汲黯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衛青毫不猶豫的迴答道,


    “直言極諫是他的職責,汲黯恐怕沒想那麽多。”


    衛、霍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沉默,


    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然不是汲黯有心把事情鬧大,那背後的推手是誰便唿之欲出。


    陛下。


    霍去病煩躁的撓了撓頭發,


    “大舅,據哥兒的位置到底穩不穩?”


    霍去病這次幹匈奴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表弟劉據。


    他要多立軍功,給據哥兒穩穩上位加大籌碼!


    衛青唔了一聲,


    搖頭道,


    “這事還真不好說。”


    按理說,劉據為嫡長子,被立為太子毫無懸念。


    但自大漢立國以來,嫡長的身份,就如同詛咒一樣!


    高祖得天下,嫡長子劉盈為太子,是為惠帝,但在位沒幾年就死了,


    呂氏叛亂後,朝中大臣又從外麵搞來文帝,文帝是高祖的第四子。


    景帝也並非文帝的嫡長子,武帝也非景帝的嫡長子....


    雖說太子位講究立嫡立長,可前朝發生的種種,為劉據上位蒙上了一層巨大的陰影。


    “先帝時,竇太後要立梁王為後,先帝隻能裝醉搪塞過去,這就開了個壞頭,


    如今天下諸侯,淮南王身份最貴,為高祖之孫,這幾年,要以淮南王為國儲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熊兒難做啊....”


    “哼!”霍去病重重冷哼一聲,在心中記下了淮南王。


    “報!”


    忽然!


    帳外一道傳報聲劃破靜夜!


    傳令兵連通傳都沒用,直撲進帳內,可見事情十萬火急!


    衛青與霍去病對視一眼,掃向表情慌亂的傳令兵,


    “何事如此匆忙?”


    “報!”傳令兵臉上現出更恐懼的神色,“大將軍!蘇建將軍迴來了!”


    “什麽?!”霍去病蹭的站起,急問道,“帶迴來多少兵馬?!”


    “隻蘇建將軍一人!”


    衛青聞言怔住,帳外猛地卷起大風,帶著冰涼的塵土味衝進帳內,


    風雨欲來!


    “大舅...”


    霍去病眼神憂慮的看向大舅。


    衛青聲音沙啞道,


    “傳各路將軍。”


    .............


    半刻鍾後


    衛青的紅頂大軍帳內,已經被坐滿。


    霍去病、公孫敖、李息、韓說等一眾衛青親將坐在軍帳內左側。


    霍去病身後還站著幾人,


    趙破奴、高不識、仆朋,


    這幾人官職不高,但卻無人敢小視,


    霍去病麾下都是敢戰敢死之士,這次出塞,獨霍去病一股兵馬建功,少不了這幾位新星的功勞!


    右側則是坐著飛將軍李廣、博望候張騫等將,李廣軍隊自成一股,


    博望候張騫,就是被陛下扔進軍隊鍍金的。


    其餘校尉、裨將二十餘位,或坐或立,散在軍帳後側。


    大將軍衛青坐在主位,眼神複雜,看向跪在正前方的大胡子中年男人,


    蘇建。


    “噤聲!”


    衛青聲音不大,但極有威勢,帳內瞬間一片寂靜。


    衛青看向蘇建,


    “此次出塞擊匈,兵發六路,本將軍命你與蘇建沿東路出擊,


    你們入塞之後,便與本將軍失去了聯係,消失了足足十幾日!


    現在,你隻一人迴來了!


    本將軍且問你,三萬兵馬呢?!輕車將軍趙信呢?!”


    軍帳內無數目光都紮在了蘇建身上。


    蘇建抬起頭,聲音沙啞道,


    “大將軍,我軍一出塞,向東走了五日,便遇到了匈奴單於!”


    嘩!


    聞言,軍帳內一片嘩然!


    年事已高的飛將軍李廣,重重的拍了下大腿,遺憾自己怎麽沒有如此好的運氣!


    其餘裨將下意識看向霍去病,


    合著是匈奴主力走了東路,才給你的機會直搗黃龍,小子運氣是真好啊!


    感受到眾將懷疑的目光,霍去病眯起眼睛,也不多言。


    “繼續說。”


    “是,大將軍,”蘇建抹了把臉,臉上幹淨了不少,“碰上了匈奴主力,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趙信便帶著兵馬降了,


    我這股兵馬還什麽都不知道,被匈奴軍和趙信那畜牲聯合破掉,末將也被匈奴俘了!


    末將好不容易搶了匹馬,才逃了出來!”


    博望侯張騫聞言,怒道,


    “趙信降了?!”


    蘇建重重點頭,語氣充滿恨意,


    “不光是降了,匈奴單於對他還很是器重!”


    “這...”


    張騫額上瞬間布滿冷汗,手腳冰涼。


    軍帳內瞬間炸鍋,一片怒聲,


    “此事若是傳迴京城,我們就都完了!”


    “這畜牲!平日裏真沒看出來,竟能降了匈奴!”


    “他媽的,要是再見到這畜牲,老子非把他腦袋扯下來!”


    “操!”


    霍去病抱著胳膊,不發一言,隻是反複打量著蘇建,


    一人之詞,不足以讓大家信服。


    誰知道你到底是直接投降,還是殊死戰鬥後被俘虜?


    這兩者性質可是完全不一樣啊!


    再說了,你如果是被俘,趙信在匈奴那裏被器重,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霍去病在心中分析著,


    蘇建的嘴裏,到底是幾分真幾分假。


    同樣,


    大將軍衛青也是沉默。


    見大將軍不表態,胡須有些泛白的李廣,終於是忍不住了,


    上前稟告道,


    “大將軍!”


    衛青看向李廣,言語尊敬,


    “李將軍,你說。”


    李廣聲音雄渾,開口道,


    “此次奉陛下聖命出塞擊匈,輜重財款損耗不計其數,各軍還毫無建功,眼下又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已然不是無功,反而是有過!”


    說到這,帳內眾將不由微微點頭。


    霍去病身後的幾員悍將,對視一眼,


    趙破奴上前喝道,


    “老頭兒,你什麽意思?!”


    李廣身後的親將,見趙破奴態度這麽囂張,瞬間就擁了上去,


    李廣和霍去病一直是不對路,兩波兵馬明爭暗鬥,互看誰都不順眼。


    李廣一派是正了八經的軍伍出身,都是一個一個軍功積累到現在的。


    而霍去病是被劉徹破格提拔,手下都是亡命徒、待罪死士,本來就被李廣眾將們看不起,


    如今霍去病又立了軍功,更是讓正經的軍伍一脈沉不住氣了!


    正好逮住這個機會,兩撥人終於是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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