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下來後那雙過分幽深晦暗的眼眸像是會灼人一般,看得秦蘇心頭一燙,下意識鬆開了手。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心髒“撲通撲通”跳的極快。


    男人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微微用力將人摟入懷中,眼神戲謔薄涼,說出的話也好像利刃,狠狠往人心上紮:


    “你說,他若是知道了,會不會發瘋。”


    這話聽得人心頭陡然一涼,她因為方才對話而發燙的臉頰,轉眼一片蒼白。


    她眨眨眼睛抬眸看他,輕易從男人眼底看到看戲般的惡意。


    他是故意的。


    他是想利用她去傷害淩蕭。


    此刻,這個念頭在心底變得無比清晰。


    少女的反應楚君衍自然看得見,他覺得有趣,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臉,笑道:“怎麽這副表情,你在想什……”


    “啪”清脆的聲音在馬車中響起,男人手背被拍紅了。


    楚君衍臉上懶散的笑淡了,對上懷中人的眼眸,才發現她的眼神不知何時變得如此冰冷憤怒,仿佛方才的旖旎嬌羞,隻是一場錯覺。


    他好像,把小白兔逗過頭了。


    “太子殿下若想利用我去傷害別人,還是算了吧,今生今世,我心中隻會有一個人,若您非要逼迫,”


    她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眼睛,纖弱的身子似乎在輕輕顫抖,可語氣卻格外的堅定:“隻怕不會如願。”


    楚君衍沒有第一時間說話,他微微眯眼打量著少女表情,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麽。


    然後,他忽然笑了一下,聲音清潤好聽:“桑桑這是,在威脅孤嗎?”


    明明是帶著笑意的話,卻聽得人背後一涼,如果劉公公在此,定會勸秦蘇快些道歉,殿下這是有些動怒了。


    可惜這裏沒有劉公公,隻有個鐵了心要維護心上人姑娘:“我不敢。”


    說是不敢,可眼神中透露出的倔強,卻一點不像不敢。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馬車中的氣氛仿佛跟著冷了下來。


    “真令人感動啊,他若是知道你這樣想,一定會很高興吧。”


    男人沒有生氣,甚至還笑著誇讚起來,一瞬間幾乎讓秦蘇的危機感達到了巔峰:“您……呃、”


    她甚至來不及把話說完,脖頸一疼,眼前直接陷入黑暗。


    楚君衍麵無表情地將昏過去的手抱入懷中,微微曲起的指節劃過少女精致的眉眼,嬌嫩的臉頰,落到微微紅腫的唇上。


    “還是睡著了比較乖。”


    不然讓她再說幾句,他怕自己會控製不住掐死她。


    看著少女安靜的睡顏,他臉上的表情格外的陰鬱冷酷,平日謫仙般的溫潤氣質早已不翼而飛,隻剩讓人心慌的深沉。


    馬車繼續往前而去,沒有人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


    “唔嗯,好疼~”


    秦蘇醒來還沒睜眼就感覺到了脖子後麵的疼痛。


    秀氣的眉瞬間皺起,難耐痛的唿從唇間溢出。


    【宿主,你醒啦?】


    係統偷感極重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秦蘇的手指已經落在了脖子後麵,按住了發疼的位置。


    記憶迴籠,她已經想起來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麽。


    居然動手把她打暈了,狗太子也真敢做!


    “給我上個藥。”秦蘇擰眉讓係統幫忙。


    這感覺,讓她知道某太子是故意沒給她上藥的。


    怎麽會有這樣小氣的人。


    係統的藥自帶麻醉效果,很快痛楚就消失了,除了脖子上還泛著紅印,其餘已經看不出什麽了。


    “他走之前說什麽了嗎?”


    秦蘇一邊和係統說著話獲取信息,一邊抬眸打量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環境。


    看得出是在皇宮,但是似乎並不是她之前住過的那些宮殿。


    【太子他……】係統今日的話莫名有些扭捏。


    秦蘇原本還想催促,忽然察覺腳上有些不對。


    她猛然伸手揭開被子,然後就看到水紅的長裙之下,細白伶仃的腳踝之上,不知何時竟然被扣上了一條金色的鎖鏈,隻是一動便發出細碎的聲響。


    她瞬間頭皮都要炸開了,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這是什麽東西?”


    係統這時也沒辦法再逃避了,破罐子破摔:【這是太子給宿主的“禮物”,說是以後就讓宿主好好待在這裏,他要金屋藏嬌。】


    秦蘇沒有說話,伸手撩起冰涼的鎖鏈,然後使勁地扯。


    結果,毫無反應。


    這條精細的金色鎖鏈竟是比看上去更加結實,人力根本無法扯開。


    秦蘇的情緒有些不對,係統察覺到了,但是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太子離開的時候情緒波動有點大,好像很生氣,但是又……】


    “給我個工具。”秦蘇忽然打斷它,語氣前所未有的冷,瞳眸更是幽黑。


    係統下意識迴應:【啊?宿主要什麽工具?】


    秦蘇:“鉗子,剪刀、扳手,什麽都行,我要取了這破玩意兒。”


    係統翻看商城的動作隨之一頓,有些詫異地看著宿主,以為自己聽錯了:【宿主,你確定嗎?】


    秦蘇:“給我。”


    係統沒有說什麽白光一閃,一個小巧的鉗子就落到了少女手中。


    而她拿起來,二話不說就要上手去絞斷這惡心的東西。


    見秦蘇說做就做,一點猶豫沒有,係統不得不開口提醒她:【弄斷鎖鏈沒問題,但是宿主想好了怎麽向太子解釋嗎?】


    鎖鏈被鉗子夾住,隻等她重重一擰就能斷開,秦蘇冷了臉想說“我管他怎麽想”,可是在動手的前一刻,卻還是頓住了。


    見她半天沒有動作,係統莫名鬆了口氣,。但是很快又發現了不對:【宿主,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雖然說太子這樣把人當金絲雀用鎖鏈鎖起來的行為真的很惡心,很不尊重人,但是以宿主的性格,應該不會在意才對。


    這麽大的反應,才有些不正常。


    秦蘇沒有說服,目光依舊落在那惡心的鎖鏈上,胸口似有一陣陣的波浪在翻湧。


    沒關係的,隻是一點小事而已,之前那麽大的困難都熬過去了,這有什麽?


    他不配牽動你的情緒。不配!


    一條鎖鏈而已,你不是她,你想解開便能解開。


    沒有人能困住你的,不必如此、不必的……


    少女精致的小臉上麵無表情,隻一雙眼睛格外的幽黑。


    但是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她的手臂都在輕輕顫抖。


    係統也漸漸意識到了宿主的狀態真的有些不對,想要問她怎麽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好在,秦蘇終於還是自己收拾好了情緒。


    她深深唿吸了一下,又閉了閉眼睛,就仿佛……正在將什麽情緒在慢慢壓迴心中。


    “收起來吧,我不會用了。”


    聽到宿主又恢複理智,係統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嗚嗚嗚嗚,到剛剛那一刻它才感覺到自己有多麽依賴宿主。


    【好,馬上。】係統迴答得很快,轉眼就將剛剛送出去的小手鉗收了起來。


    秦蘇抬手抹了一把臉,臉色有些憔悴頹喪,眼神卻已經亮了許多。


    “來人!”


    她揚聲喚人,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如刀割,不知是著涼難受,還是劈了嗓,素來靡軟清甜的嗓音也是沙啞了許多。


    很快,殿門被推開,有熟悉的宮女小跑了進來:“娘娘,您醒了?”


    是春雨,看到她臉上真切的關心,秦蘇原本浮躁的心又平靜了一下:“我怎麽迴來的?”


    春雨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想到下午的場景,忽然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迴娘娘,您是被太子殿下抱迴來的。”


    說這話時,小姑娘臉頰都有些泛紅害羞。


    秦蘇卻捕捉到關鍵詞“太子”,看來某人一迴來就恢複了身份。


    春雨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主子後麵的話,忍不住抬頭看她:“娘娘,您要起身嗎?”


    秦蘇抬眸看向她,不知為何,就這一眼,看得春雨心中莫名一股涼意。


    果然下一刻,她做了一個措不及防的動作——


    “這是什麽?”


    秦蘇的略顯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讓落在她腳上的視線也變得有些慌亂緊張起來。


    “撲通”“撲通~”


    一連好幾道下跪的聲音響起,宮女們悶不吭聲對著她就是一跪,卻唯獨沒有人敢開口和她解釋一句這鎖鏈的來源。


    秦蘇才剛剛平靜的心幾乎又要被激起怒火。


    她死死摳著手下繁複華美的錦被繡麵,才強迫自己沒有情緒失控:“取鑰匙來打開它。”


    又是一片安靜。


    好一會兒,就在她以為沒有人會迴答的時候,一道細細的聲音響起:“鑰匙、鑰匙在殿下手中……”


    春雨看了一眼說話的宮女,然後抬起頭來,鼓起勇氣開口:“迴娘娘,鑰匙在殿下手中,他臨走之前吩咐,若是、若是娘娘醒來要見他,就請先用過膳食再說。”


    終於把殿下吩咐的話說出來,春雨莫名有點激動高興,看啊,殿下真的好疼愛側妃娘娘啊,就連這樣都不忘提醒她用膳。


    秦蘇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就在春雨想勸娘娘穿好衣服不要著涼的時候,她忽然抬手,將床上所有的被褥枕頭,全部掃到了地上、她們身上,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兇:“滾!全都給我滾出去!”


    宮女們瞬間臉色蒼白,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行禮後匆匆退下。


    側妃娘娘自從入宮以來,從來都是溫柔可親的,這是她們第一次看到她這麽憤怒失控的樣子。


    宮女們害怕是有的,可更多是擔心,擔心殿下知道了不知如何交代……


    【宿主,宿主你沒事吧?】


    係統也被突然發脾氣的秦蘇嚇了一跳,這也是它第一次看到宿主發這麽大脾氣。


    秦蘇沒有說話,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陰暗,仿佛被激起了什麽恐怖的迴憶。


    光是丟床上的東西還不夠,她揮手將床頭的擺件也全部揮落。


    精致的瓷器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卻聽得門口的宮人臉都白了。


    她赤腳站在地上,係統都嚇了一跳,慌道:【宿主小心小心地上的碎片,別弄傷了腳……】


    然後它就消音了,因為發現自家宿主確實是在發脾氣,但是也是“冷靜”地發。


    赤腳走過的地方都是幹淨沒有碎片的,並不會故意去踩。


    這個念頭才閃過,係統都愣住了:咦?我為什麽會覺得宿主這種冷靜的性格會故意傷害自己?


    不過它沒想太久,因為秦蘇的動作沒有停,她走到桌邊,雙手抱起桌麵上的東西就狠狠往地上砸去。


    飛起的隨便劃過她嬌嫩雪白的臉頰,在臉上留下一條清晰的血痕。


    係統幾乎都要傻了。


    可她眼神還是那麽冷漠,明明動作情緒都是那麽生氣憤怒,可臉上卻冷漠平靜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不知道為什麽,係統覺得此刻的宿主有些可怕,不正常的那種。


    房間裏一陣又一陣砸東西的聲音,門口的宮人在經曆過最初的驚訝恐慌之後,終於有人想起來該去找劉公公了。


    秦蘇看著被自己砸了一遍的房間,眼底的情緒終於散了一些。


    【宿主你實在不想待著這裏的話,我們可以……宿主!】


    係統音量猛地拔高,不知道的還意外它在發瘋——


    秦蘇從地上撿起一片鋒利的碎片,竟是往細白的手腕上比了比,眼神是那麽冷酷理智。


    讓想勸她冷靜的係統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大驚小怪了,還是該開口阻止。


    -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即便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劉公公,聽到宮女的話腦子也有片刻的懵逼。


    “迴、迴公公,側妃娘娘將我們趕出來後,在房間裏砸東西。”


    宮女一邊說話一邊努力平複跑亂的唿吸。


    劉公公:……


    不是,這……他怎麽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側妃娘娘,桑桑姑娘?


    那麽脾氣軟糯的人,把自己關起來,學七皇子砸東西?


    啊?


    這個世界終於要癲了嗎?


    “知道了,咱家這就和你去看看。”


    劉公公說話時表情看不出什麽,可眼神卻格外的複雜。


    秦蘇看著被雜亂的房間,漂亮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滿意。


    然後又重新踩著地麵往床榻走去。


    她上了榻,縮到角落的位置,抱著膝蓋縮成了一團,漂亮的小臉上,眼淚說來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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