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一闔上,滕瓔立刻用力的猛捶了下桌麵,致使辦公室內發出跟他此時怒氣一樣巨大又深沉的咚的一聲。


    她哭了嗎?


    從她最後一句對不起的沙啞聲音,他聽得出來,她一定哭了。可是即使如此,那又如何?比起她對他所造成的傷害,他隻讓她掉幾滴眼淚已算是客氣了。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說,他對她還不夠好嗎?要不然的話,她為什麽要背著他和別的男生摟摟抱抱,而且還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可惡!該死!那個男生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混帳東西,他憑什麽擁抱安萱,而她又為什麽乖乖的任由他擁抱著,難道他們沒有聽過“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嗎?真是可惡極了!


    好生氣,他真的好生氣,這輩子他從來都沒有這麽生氣過。


    她怎麽可以這樣對他,在擁有他全心全意的愛之後,為什麽還任由別的男生擁抱她呢?


    可惡!他真的是快要氣死了!


    可是讓他最氣的卻是在她這樣背叛他之後,他竟然還舍不得說她或罵她一句,而且他才聽見她沙啞的聲音,想像她哭泣的模樣,他就按捺不住的想要衝出辦公室將她追迴來,向她說抱歉,再將她緊緊擁進懷裏,溫柔的撫平她的傷心。


    他該死的,真是太沒用了!


    不行這樣,一定要沉住氣才行,想一想她和別的男生擁抱的畫麵,別去想她哭泣的模樣,他一定要沉住氣,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心軟打敗,絕對不行!


    工作。對了,他還有一堆工作要做,隻要專心工作,應該就能忘記她哭泣的臉了吧,隻要專心。


    他用力的深唿吸幾次之後,低下頭開始專心的畫程式流程圖。


    這個反駭客程式,是一家知名國際企業委以他公司的重任,他說什麽也不能砸了自己公司的招牌。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專心突然被門外傳來的喧鬧聲打斷。他才剛抬起頭來,緊閉的門立刻被人用力的推了開來,同時傳來陳秘書驚慌的叫喚聲。


    “小姐,你不能進去,小姐、小姐!”


    滕瓔眉頭輕蹙的看著一臉強勢的小朱闖進他的辦公室。


    “我有話要跟你說,滕瓔。”她毫不浪費時間的開口。


    “總裁,這位小姐她……”陳秘書想解釋,卻被他舉起手的動作給攔阻下來。


    “沒關係,你出去吧。”


    陳秘書忍不住好奇的看了小朱一眼,這才轉身離開總裁辦公室。


    “請坐。”滕瓔朝沙發比了下。


    小朱立刻對他搖了搖頭,“很抱歉我這樣硬闖進來,但是這件事真的是刻不容緩的,所以很抱歉。”她先向他道歉。


    “什麽事這麽急?”滕瓔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問。


    剛剛見她闖進來,他還以為她是要來幫萱出氣的,怪他怎能這樣對待她的好朋友。可是此刻她臉上浮現出來的認真神情,卻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以及一股莫名的不安感。


    “我連絡不上安萱。”


    “然後呢?”他輕輕的皺起眉頭。難道說,這就是她所謂刻不容緩的事?


    “你還不懂嗎?她沒有打電話給我,我打給她又沒人接,她不知道跑去哪裏?她失蹤了!”她以壓抑的語氣激動的對他說。


    “她並不是一個小孩子,你隻因為連絡不上她,就說她失蹤了,這會不會太誇張了?”滕瓔平靜的說。


    “如果是平常,我才懶得管她,問題是現在的情況不同。”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她的情緒被你媽媽,以及你那莫名其妙的青梅竹馬搞得亂七八糟,還有就是——”小朱霍然住口,然後以一臉責怪與懷疑的表情瞪著他。


    對於大手筆贈與她一間咖啡店,讓她一圓多年來夢想的大恩人,老實說她不應該有任何對他的不滿,可是他可惡得讓她完全不由自主的想對他發火。


    他怎麽還能這麽冷靜,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呀?


    她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脾氣。


    “就是什麽?”等不到她的下文,滕瓔隻好開口問。


    “我從你秘書那裏聽說安萱有來過公司,而且還來了兩次,對不對?”小朱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好像是吧。”滕瓔沉默了下,然後輕描淡寫的聳肩道。


    “好像是吧?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她來過你卻不知道嗎?”


    “第一次我的確不知道。”


    “那好,為什麽你會不知道?難道是櫃台小姐將她攔住不讓她進公司,所以你才不知道嗎?”


    “不。”


    “好,那是什麽理由?”


    “因為我那時候有客——”滕瓔驀然閉上嘴巴,發現自己竟然從沒認真的想過這件事。


    安萱為什麽來了又走,而且連一句話也沒有交代,那他當時又在做什麽呢?


    他在和妤珍談判,在和她說明,在和她解釋,希望她能夠接受他喜歡的人不是她,他愛的人是萱,想娶的人也隻有萱這個事實,他對她永遠隻有兄妹之情,再無其他。


    他花了將近兩個小時,說得口幹舌燥,隻差沒把心掏出來給她看,這才讓她終於接受他不愛她,也不可能娶她的事實。


    她在臨走前曾經向他要求一個吻,但是因為他早答應過萱不再吻她,所以他拒絕了。可他沒想到的是,在他送她走出辦公室的那一刹那,她會轉身吻住他。


    本來他是想將她推開的,但是她帶著絕望與低泣聲的吻讓他完全狠不下心來,隻好由著她,然後他圈著傷心欲絕的她下樓,再開車送她迴飯店。


    老天,現在迴想起來,他才猛然驚覺,難不成萱第一次來的時候,恰巧撞見妤珍親吻他的畫麵,以至於她連一句話都沒有留就突然離開了?


    天啊,他怎麽會從沒想過這一點?!


    滕瓔的臉色在一瞬間刷白,驚恐的瞠大雙眼。


    “第一次你不知道她來,我無話可說。但是第二次呢?我聽你秘書告訴我,她進到這裏來,前後不到三分鍾就哭著離開,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難道你告訴她,你不要她肚子裏的孩子嗎?”


    孩子?滕瓔胸口一涼。


    “你說什麽?!”他從座位上跳起來,瞬間來到小朱麵前,激動的攫住她的手臂問道。


    他激動又震驚的模樣,感覺就像不知道安萱懷了身孕一樣。


    “難道你不知道安萱懷了身孕?”小朱忍不住懷疑的問。


    滕瓔踉蹌後退,震驚得說不出話。


    “既然你不知道她懷孕的事,那麽你們又是為了什麽吵架?安萱為什麽會哭著離開你公司?”她不解的問。


    滕瓔茫然的看著她,然後轉身,就像一道旋風的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桌上的車鑰匙,抽屜裏的手機,再急如流星的衝出辦公室。


    小朱完全追不上他,隻能眼睜睜的看他從她視線裏消失。


    老天保佑,希望他能盡快找到安萱,而安萱也平安無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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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開往台中的火車上,安萱麵無表情的看著車窗外飛越而過的景色,心情一片紊亂。


    她不知道自己怎會坐在火車上,因為迴家對現在的她而言,根本就不是一個好方法,可是除了迴台中的家,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她在台北已沒有落腳處了。


    離開滕瓔的公司之後,她控製不住的一直在想,他對她的態度為什麽會有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是不管她再怎麽想,答案永遠脫離不了葉妤珍這個因素。


    他是不是已經決定要聽他媽媽的話,打算娶葉妤珍了?


    他是不是與他媽媽認真交談後,發現其實他真正愛的人是葉妤珍而不是她?


    他是不是想要和她分手,可又顧到麵子的問題,所以才用這種方法想讓她知難而退?


    當她看見他毀了與她的約定,親吻葉妤珍時,她就應該要有所警覺了才對,結果她卻傻得想要忘記那件事,她真是個大傻瓜、大笨蛋,也難怪小朱老愛替她擔心了。


    她應該要打電話給小朱的,可是以她現在的情況,若打電話給她,隻會徒惹她擔心而已。她最近為了咖啡店的事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她真的不想再增加她的負擔。


    現在想起來,迴台中好像是她唯一可以走的路,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如果爸媽問起她突然迴去的原因,她要怎麽迴答?更別提她還想要賴在那裏不走。可是這一切比起她肚子裏的孩子,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孩子,她可憐的孩子,還沒出生就已經注定沒有父親,她是否該重新考慮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畢竟她也才二十歲,經濟情況又一點也不獨立。


    好冷。火車上的冷氣是不是開太強了?


    她抬起頭,伸手到頭頂上的冷氣出風口探了探,沒有風。


    那麽是她的錯覺嗎?可是如果不是冷氣的問題,為什麽她覺得好冷,整個人從背脊開始冷起來,甚至於開始顫抖?


    “小姐,你沒事吧?”鄰座乘客關心的問。


    “沒事。”她勉強的微笑,但身體卻抖得更厲害些。


    “你的樣子看起來很糟糕,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我真的沒事。”


    “可是看你的樣子……”鄰座乘客不放心的皺起眉頭,此時車上的廣播正好響起。


    台中站,台中站到了,請要下車的旅客準備下車,下一站停靠是——


    “不好意思,我要下車了。”安萱從座位上起身。


    “噢。”鄰座乘客聞言立刻將身體往椅背上縮了縮,讓她跨到走道上去。“可是你真的沒事嗎?”


    “謝謝你,我真的沒事。”安萱對他點了點頭,然後扶著椅背一步步朝出口走去。


    雖然嘴上說著沒事,但是她卻覺得全身發冷,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她的身體是怎麽了?她應該沒感冒才對,至少在坐上火車之前,她一點感冒的症狀都沒有,可是為什麽她現在不僅覺得渾身發冷,還渾身無力?


    好難過,她的身體到底是怎麽了?


    無力的雙腳撐不住愈來愈沉重的身體,她在走出火車站沒幾步之後,雙腳一軟,整個人倏然直往下墜去,瞬間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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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萱再度清醒過來時,人已在醫院裏,左手臂上打著點滴。


    她東張西望了一下,立刻看出這裏是某醫院的急診室,隻是她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如何被送到這裏來的就是了。


    “小姐,你醒啦。”一名路過她病床邊的護士突然停下腳步。


    “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昏倒在火車站前,是有位好心的計程車司機將你送到醫院來的。”護士小姐告訴她,“你還記得發生什麽事嗎?現在覺得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安萱搖了搖頭,然後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請問我是怎麽了?”


    “你等一下,我幫你去叫醫生過來。”護士小姐交代著。


    點了點頭,然後就見她迅速轉身走開,不一會兒,即帶了名白袍胖醫生一起走向她。


    “你醒啦,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嗎?”胖醫生問。


    安萱搖搖頭,“請問我是怎麽了?”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昏倒的?”


    “我隻記得突然覺得很冷,然後全身無力,但是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感冒的症狀。”


    “你有糖尿病嗎?”


    “沒有。”她不解的搖頭。


    “那麽你是不是很久沒吃東西了?”他又問。


    “請問現在幾點了?”她眨了眨眼,不答反問。


    “晚上十點,你在醫院裏昏睡了兩個多小時。”護士小姐迴答她。


    “喔,那我從早上九點吃了早餐之後,就沒再吃東西。”一頓,安萱恍然大悟的睜大雙眼。“所以我會覺得冷和全身無力,是因為我沒吃東西?”


    “你被送到醫院來的時候,血糖和血壓都偏低,不過在打了點滴之後,情況就轉好了。”胖醫生對她點了點頭。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點滴打完之後就可以了。”胖醫生答道:“不過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自己曉不曉得?”


    “什麽事?”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了?”胖醫生猶豫的看著她問道。她的年紀看起來還很小,也不知道有沒有滿二十歲……


    “我知道。”


    “你知道?”胖醫生有些訝異,不過隨即恢複平靜。“知道就好,我隻是擔心你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可能不小心危害到自己的身體或者是腹中的胎兒而已。”說完,他對她輕點了個頭後離去。


    安萱躺在病床上,突然有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覺,她實在不應該再這麽迷迷糊糊了,竟然連自己有沒有吃飯這種事都會忘記。


    以前隻有她一個人也就算了,現在她的肚子裏可還有個小寶寶呀,她不能再這麽隨性——或者該說任性才對,她必須要學習長大才行,否則的話,寶寶出世了,她哪有能力可以照顧孩子呀?


    沒錯,她應該要學習著長大,讓自己的行為更加成熟。


    所以出院後,她還是先打通電話給小朱,免得讓她擔心。


    其次則是迴台北,和滕瓔把一切都攤開來說,徹底的將這段三角戀做個了斷。


    如果他真的決定選擇葉妤珍而不要她的話,那至少跟他要點分手費之類的吧,反正他有得是錢,而她未來最需要的就是錢。看在他們倆曾經一起度過一段還算快樂的日子份上,他應該不會太小氣吧?


    說起來她其實也沒有小朱說的那麽笨嘛,至少她還想得到要跟滕瓔要分手費這件事。


    點滴終於滴完了,護士小姐過來替她拔掉針頭,同時將批價單交給她,要她到櫃台繳完費就可以迴家了。


    迴家啊,在台中她的確是有家,隻不過她三更半夜的,頂著一張麵無血色的臉迴去,不把爸媽嚇壞才怪。


    所以還是迴台北吧,趁還有火車的時候坐車迴台北。


    雖然說她在台北已經沒有家了,但至少還有小朱這個朋友可以收留她。


    想到小朱,她立刻從背包裏拿出手機來,卻發現自己竟然一整天都忘了要開機。小朱她一定擔心死了吧?


    她迅速的開機,然後撥給小朱,電話在響了一聲就立刻接通。


    “安萱,你現在人在哪裏?”小朱激動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劈了過來。


    安萱忍不住的將手機拿離耳朵。她的聲音好大呀!


    “安萱,你有在聽嗎?安萱?安萱?”她激動的聲音持續在電話那頭放送。


    “我有在聽啦,小朱,你別叫這麽大聲好不好?我的耳朵會被你叫聾的。”安萱將手機拿到嘴巴前,對著收音孔說。


    “你現在人在哪裏?”小朱的聲音終於收斂了一點,但是激動的語氣並沒有改變。


    “台中。”


    “台中哪裏?”她緊接著問。


    “小朱,我想跟你說我可能會晚一點迴去,你可不可以等我?”安萱猶豫的對她說。


    “你先告訴我,你現在在台中的哪裏?”小朱堅持的問道。


    “我剛剛迴了家裏一趟。”安萱撒著謊,不希望她太過擔心。


    “才怪,我打過電話到你家,你媽說你沒有迴去。”


    她一怔,倏然無話可說。


    “你現在人在哪裏?我警告你,不要再騙我了。”


    “我現在正打算到火車站坐火車迴台北。”安萱沉默了下才說。


    “我問的是你現在人在哪裏,不是你待會要去哪裏。”小朱嚴厲的說:“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看樣子她不說實話,小朱根本就不會放過她。


    “我在新生醫院。”安萱歎息的迴答。


    “新生醫院?”她的聲音在一瞬間再度高亢起來,“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什麽會在醫院?安萱,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傻事,你到醫院去該不會是去墮胎吧?快點告訴我不是,快一點!”


    “不是。”安萱說。


    “拜托你別嚇我好不好?”小朱頓時鬆了口氣的求饒。


    “為什麽你會以為我跑去墮胎?”她好奇的問。


    “還不是因為——”說著她倏然住口,然後改口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醫院,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隻是之前忘了吃飯,不小心餓到昏倒,才會被人送到醫院來。”


    “忘了吃飯?餓到昏倒?”小朱的聲音又拔高了,“你是笨蛋嗎?吃飯這種事也能忘!你不要忘記你現在的身體可不隻是你一個人的,也是寶寶的。”


    “我知道,以後我會小心,不會再這麽迷糊了。”


    “這句話我已經聽你說過八百遍了。”


    安萱輕扯了下唇瓣。的確,以前在工作上出錯的時候,她總是會對小朱說這句話,但粗心大意加迷糊的毛病還是一犯再犯,也難怪小朱信不過她。


    “小朱,今晚我可不可以再住你家一晚?還有順便麻煩你替我等門?”她問,沒忘記這是打這通電話的重點之一。


    “不行。”


    小朱的斷然拒絕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為什麽不行?”安萱驚愕的衝口問。


    “因為我現在人也在台中。”


    “你也在台中?”她有些呆住,自然而然的問:“你怎麽也到台中來了,你到台中來做什麽?”


    “觀光。”小朱沒好氣的迴答。


    “觀光?那你之前怎麽都沒跟我提過?”她卻信以為真。


    “我不跟你說了。”小朱突然說道,然後掛斷電話。


    “等一下,小朱!”安萱完全來不及阻止她。


    看著螢幕上秀著通話結束字樣的手機,她完全不知所措。現在她該怎麽辦?小朱是她唯一想得到的依靠,除了她,還有誰能夠幫助她?


    難不成她真要在這樣時刻,頂著一張虛弱而疲憊的臉迴家?


    安萱垂下頭來,無所適從的歎了口氣,


    就在此時,一雙黑色的男性皮鞋突然停頓在她前方,她懷疑的慢慢抬起頭來。


    瞬間,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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