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銳前半場打得極好,可自從秦朝久的聲音響起後,他就頻頻失利,最後輸了比賽,還要被一貫與他不對付的公子嘲笑。


    又見自己疼愛的妹妹委屈含淚的模樣,更是怒火中燒。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秦朝久的麵前,厲聲質問道:“秦朝久,你就隻顧著自己贏是嗎?你怎麽可以如此自私自利!”


    秦朝久冷眸輕抬,漆黑如夜般的雙瞳中逐漸漫起嘲諷之色,她櫻唇緩勾,語氣輕慢:“那不然呢,我顧著輸?”


    秦觀銳被懟得瞬間啞口無言。


    故意輸,肯定是不對。


    秦朝久眼中笑意漸濃,她忽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清冷的聲音響徹在眾人耳際:“三哥莫不是輸不起?你若是輸不起,早些與妹妹講,妹妹或許……可以讓你輸的不至於這麽難看。”


    秦靜汐款款走來,滿眼失望地看向秦朝久:“妹妹,三哥隻是想為祖母贏得這串南海珍珠項鏈而已,你怎麽毫不顧念我們兄妹之情,不念祖母恩情?”


    真能扯。


    這都扯到兄妹之情,祖母恩情上去了。


    她才不會順著她的思維走。


    秦朝久非要把話題拉迴來,她嘴角一勾,說道:“姐姐是說三哥想要彩頭沒得到該怪我,實在不能怪他太弱,隻怪我太強對吧?我懂了。”


    秦朝久一邊點頭,一邊轉頭看向白熙等人,揚聲說道:“傳下去,我姐姐說的,我三哥輸不起。”


    “噗嗤……”白熙一向自認為自己教養極好,卻還是沒忍住。


    本就與秦觀銳不對付的公子們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毫不顧忌地哈哈大笑:“說得太好了,秦三公子就是輸不起,明明是自己廢物,卻還要怪別人為什麽不讓著他,什麽道理?哈哈哈哈……”


    秦觀銳氣炸了。


    這比旁家公子讓他認輸叫小爺更令他憤怒。


    秦觀銳想也不想地抬手便欲對秦朝久動手,揚起的巴掌卻突然僵住在半空。


    竟是北沐王身邊的侍衛,清泉。


    清泉捏住了秦觀銳的手,更如同捏住了他的喉嚨,令他一瞬間連唿吸都忘了。


    清泉冷聲道:“請秦三公子自重,莫要影響了王爺的興致。”


    “是。”秦觀銳瞬間就慫了,像是個被紮破了的脾氣,連連往後退了數步。


    此時眾人的目光才齊齊看向高處,沈老太君的一旁正多了一位紫衣錦袍高貴男子。


    北沐王什麽時候來的?


    眾人比賽時全都是盡了全力的,並無分心,自然也不知北沐王何時來。


    清泉轉過身,與秦朝久恭敬道:“秦二小姐,王爺有請。”


    喜色瞬間於秦朝久絕美的臉上綻放,她提起裙擺,於眾目睽睽之下,腳步飛快地奔向了蕭長暮。


    她也想慢一點,走得從容矜持些。


    奈何,她那顆愛美之心不允許。


    蕭長暮淡漠的表情紋絲未動,在眾人悄聲觀察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可秦朝久卻分明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笑了。


    “臣女見過王爺。”秦朝久規規矩矩地福身請安,低垂地目光卻不安分地時刻想要抬眸。


    “嗯。”蕭長暮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往一旁掃了一眼,依舊是惜字如金的一個字:“坐。”


    “謝王爺。”


    秦朝久坐在了蕭長暮的側邊,鼻息間香氣撲鼻,秦朝久的目光隻在蕭長暮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後就轉移到了麵前的桌子上。


    各色香甜的糕點,各種晶瑩的水果。


    好想吃啊。


    秦朝久拿起其中一塊帶著桂花香氣的花朵形糕點,伸手遞到了蕭長暮的麵前:“王爺您吃。”


    蕭長暮的視線從糕點上緩緩輕移,那根蔥白一般白皙的手指輕輕一動,就好似在他的心尖上勾了一下一般。


    從未有人膽敢用自己的手,將食物送到他嘴邊上來。


    秦朝久在等,等蕭長暮拒絕她。


    那句“王爺不吃,那我便自己吃了”這句話,已經堵在了她的喉嚨。


    卻見蕭長暮似被鬼附身了一般,竟抬手將她手裏的軟糯桂花糕接了過去。


    秦朝久的那張小臉,在這瞬間就垮了下來。


    蕭長暮自是看見了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失落,眨眼之間便明白了,薄唇微勾,唇鋒中揚起淺淺的笑意。


    “想吃便吃,本王又不是不許你吃。”


    果然,秦朝久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燦爛無比。


    她像是許久沒有吃過東西的貪心小倉鼠,吃得極快,卻偏不顯粗魯,舉手投足之中依舊如大家閨秀一般優雅從容。


    這具身體的原身雖然是從鄉下迴來的,可她心氣極高,迴到侯府後,是下了苦功夫學規矩的。


    而它,作為一個學習能力無人能及的係統,將腦海中的知識複刻下來,不過是小兒科的操作罷了。


    見秦朝久吃得香,蕭長暮不覺問了一句:“可是侯府虧待了你?”


    秦朝久抬眸,略一沉思,迴答道:“虧待談不上,苛待吧。”


    蕭長暮那雙冷凜的眼眸驟然沉下,目光之中殺氣凜凜。


    秦朝久見他不高興了,還要安慰道:“雖然以前我是有過差點被餓死的事情,不過那是從前,如今,他們若再如此待我,我自會搶迴來,不會平白受了委屈的,王爺莫要太心疼我。”


    其實已經有個姑娘在又累又餓的情況下,離開了這個世間,可惜卻無一人知曉,秦朝久在內心默默地感歎了一聲。


    清泉站在蕭長暮的身後,覺得秦二小姐怕不是得了什麽臆想症。


    他們王爺,可不是會心疼人的主。


    卻不料,蕭長暮在沉默片刻後,卻突然望著秦朝久開口道:“受了委屈,可來找本王。”


    清泉的一雙眼珠子都驚得掉了出來。


    他是不是幻聽了?他們王爺怎麽可能說出這樣寵溺的話,他們王爺……中邪了?


    秦朝久慢條斯理地取出一方白絲手帕,淺擦嘴角,揚頭間,一雙星眸滿含笑意:“王爺願意護著我?”


    蕭長暮未否認,淡薄冰涼的視線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可偏偏,秦朝久在他的臉上看見了極淡的縱容與寵溺,她紅唇揚起,道了一句:“那王爺可願護我一輩子?”


    蕭長暮鼻息間發出一聲冷哼,他緩緩轉眸,目光望向遠處,不再看秦朝久。


    遠處天際之上,正有一抹飛霞橙紅,正如此刻,蕭長暮心底無人可知的那絲動容。


    秦朝久臉上明媚的笑容越發燦爛,她輕輕歪著腦袋,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蕭長暮那張宛若天人般俊美的側臉上。


    他答應了。


    他雖然沒說,但他的每一處細微的神情,都在坦然地承認著,他想要護著她。


    她就知道,憑著自己獨一無二的頭腦,舉世無雙的靈魂,這世上就沒有她啃不下來的骨頭,不是,就沒有她拿不下的人。


    嫁入北沐王府,指日可待。


    清泉站在蕭長暮身後,握著寶劍的手幾度收緊。


    他們王爺的臉都沉下去了,明顯是不悅才會轉過頭去,這秦二小姐竟還在一旁笑?


    清泉握緊寶劍,又鬆手。


    完了。


    他跟了王爺多年,這會兒怎麽突然發現自己看不懂王爺的意思了。


    這秦二小姐的腦袋,是砍,還是不砍?


    對秦二小姐的僭越行徑,王爺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謹慎決定,先按兵不動。


    遠處默默觀察著情況的沈憧終於等到了蕭長暮與秦朝久說完話,尋了機會快步上前,垂手抱拳:“王爺,如今正值八月初,秋高氣爽最宜賞紅葉,我沈府偏院正有一片楓林可供踏葉賞景,稍後大家將移步偏院遊玩,不知王爺可願賞臉同去?”


    不用蕭長暮說話,清泉的心裏就已經替他們王爺迴答了,定是不去。


    “也好。”


    平平淡淡的兩個字,卻好似一個大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清泉的臉上。


    他震驚不已地看向自家王爺。


    就見他們王爺的目光正從一旁的女子身上緩緩收迴。


    而那女子此刻正雙眼放光,興致勃勃。


    秦朝久想去,蕭長暮便陪她去。


    就連沈憧都一臉錯愕,他本是象征性地問一問北沐王的意願而已,畢竟,他也沒有特意為北沐王做特殊準備,可誰能想到,北沐王竟然,答!應!了!


    沈憧驚措之餘,慌忙退下,趕緊吩咐人替北沐王準備特殊待遇。


    眾人移步偏院,眾多公子小姐們早已三三兩兩的聚成了一團。


    千金小姐們聚在一塊談論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目光時不時地往男兒的方向上小心翼翼地瞟上兩眼。


    世家公子們則勾肩搭背談詩作對,盡顯文采,一會兒詠秋,一會兒詠楓,最終卻都是要落在心上佳人的身上。


    認真賞景的秦朝久倒是成了例外。


    修煉成人得以有手有腳,可觀可聞可感受,秦朝久是發自靈魂深處的熱愛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秋風拂耳過,黃葉緩飄搖。


    每一個細節都足以令她心生歡喜。


    “零落成泥碾作塵,落葉歸根處,佳人藏心間,秦二小姐你看這遍地的落葉,想必也是思家許久,終得圓滿。”


    白熙身上的騎馬裝此時已換成了一身淺色青衣,一副儒雅書生打扮,來到了秦朝久的麵前。


    他拾起一片被蟲蛀了的楓葉,遞到秦朝久的麵前,明朗一笑:“我知道,秦二小姐也與這落葉一般,思家良久,恭喜你,終於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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