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夢,我是我。一覺醒來,夢繼續做著夢,我繼續做著我。


    碎屑散落無邊無際的空處,化成了一朵朵綻放的流光。他坐在草原之上,微微地低著頭。仿佛專注一件事千百載,便可打發了時光。


    落下鑿刻的刀筆,又是一張沒有表情五官的臉。他創造了許許多多的喜怒哀樂愛恨別離,終在落筆的時候收起了對於一切的束縛。他將又一張無麵的臉投到身下世間,抬起頭,臉上終掛著一絲寂寥。


    時間……,他放下刀筆,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何人在戲弄這世間?


    他凝望著草原的彼端,這一世又是怎樣的喜怒哀樂?


    還記得初見時,她不過天真爛漫的一個女孩兒,仿佛隻有喜樂,不知怒與哀。那不是完整的人生,就算是他也偶爾地撇嘴。罷,既然不完整,那就不完整。他從來沒有想著幹預些什麽,隻做沉默的觀望。仿佛遇見隻是緣分,分離也是緣分,那不過隻是一張喜樂的臉,無法銘刻進他浩如煙海的迴憶。


    一次的是緣分,可第二次的可還是緣分?


    第二次遇見,他也隻當作是緣分!她有了些許憤怒,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隻是作一個旁觀者,開啟了時間的記憶。


    有人玩弄了這世間,自然包括了這世間裏的他!


    時間被重啟,隻有他的記憶依舊。


    第三次遇見,仿佛在她的身上看見了悲哀。


    人何其易變,他輕微地歎息。追逐時間與夢,他創造了自己的國度。芸芸的眾生,刻下一張臉,仿佛便烙印入性情。編織一本劇本,仿佛就根植了命運。最無趣的是無麵,最有趣的還是無麵。他曾把無麵當作路人,後來也把無麵當作主角。


    沉浸的是千百年,沉默的也是千百年。他打不破的夢,隻能看著它一遍遍地重複。終究喜樂看不見,怒與哀之後隻剩下恨。何其可悲何其可憐,但也不過隻是與他的國度中的眾生相仿。他沉默的觀望,仿佛隻做一個冷眼的觀眾。


    多少年後,她終於喚出了他的名字,阿仙!這一聲唿喚,仿佛解脫仿佛欣慰,唯獨沒有凡塵仰望神明的祈禱。


    阿仙不知道自己當時的感想,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陪伴了很多年了。他已經記不起來最初的麵孔了,但是與麵前的臉是重合的。一個在笑,一個在哭……


    阿仙!她跪落在破敗的廢墟裏,用手輕捧的是殘骸!


    阿仙收攏了點滴的迴憶,原來那殘骸是自己!原來那恨那慟也有一分是自己!


    迴憶仿佛真實,迴憶仿佛夢。終究夢是夢,我是我!


    阿仙有觸動也有悲痛,終究阿仙還是繼續做著一個觀眾。仿佛麻木刻到了骨子裏,他走不到台階上。多少命運的悲哀往複,於他而言觸動也僅僅隻是觸動。


    阿仙最恨的一個夢,在於看見了自己。夢醒之後,等待著他的是一雙瑰麗的雙眸。“你叫阿仙?”


    曾幾何時,她的聲音已經失去了最開始的味道。阿仙是目睹著她一步步從不完全遺失的,卻又麻木不仁地遺忘。又一次相遇,不是緣分!


    她當然知道阿仙是活的,也知道阿仙有自己的意識和感情。但是她不在乎!她已經不在乎了,仿佛一切都不在乎了。她殺戮她毀滅,她變得越來越強,她的對手就越來越弱。曾幾何時,阿仙以為這一切都是感情的落寞,後來他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惡根!


    從無到有,由內而外的惡根。


    當阿仙試圖開始幹涉的時候,她卻隻當阿仙是一個道具。阿仙的言行,在她麻木不仁的心裏不再有任何的意義了。


    阿仙放棄了,那一切世間與他又有何幹係?就算他淪為善與惡的幫兇,又有何分別。他在麻木中遺忘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他將他的國遺棄,墜入了一個不生不死的夢。


    仿佛沒有機會看見背後的那隻手,阿仙在這小小的魚缸裏繞了一圈又一圈。他看見了很多重複又不一樣的事物,無論是怎樣的路過,都當他們不存在!


    然後這一出無聊的劇目,終於吸引來了某些存在的觀望!第一個烙印入阿仙腦海之中的是他!


    本該消亡在迴憶之中的迴憶,再度出現冥冥之中隻剩下一種感覺。


    他坐在對麵,看著阿仙,“阿仙?倒是一個好名字。”


    一道十分難聽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麽好了?”


    “倒像是朝霞與晨露,好便是好了。”


    “朝霞與晨露也不好!”


    “不好也便是不好。你若說不好,那便是不好了。”


    刀穿入那人的眉間,紅色的血流了下來。


    “我最討厭沒骨氣的人!你求饒也好,不求饒也罷,我終究是要殺你的!”


    “阿仙……哼!”


    又遇見了,“阿仙,真是一個好名字!”


    “你可知無論如何,我都要殺了你!”


    “知道,所以我說的是實話。”


    她沉默了數息:“這個名字不好!”


    “為什麽不好?”


    “就像是朝霞與晨露,不好便是不好!”


    他大笑了起來:“如你所說,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了!那你可知,他為什麽不好?”


    還是熟悉的沉默,還是紅色的血。


    “如你所說,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了!那你可知,他為什麽不好?”,聲音迴響在阿仙的記憶裏。仿佛在某一次的相遇有了答案,“他之所以不好,隻是因為沒有救你,永遠都是放棄,永遠都是冷漠地旁觀!”


    夢是夢,我是我。夢醒了,阿仙依舊低垂著雙目好似睡著。


    天邊走來了一個小小的身影,相遇總是這麽到來。


    便好似朝霞與晨露,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


    阿仙微微抬高了眼簾,看見了這片草原上的朝霞和晨露。他的座下有他的國,模仿著世間而立的國,為何又會多出一輪月?


    我們一定是在時間之中遺失了什麽!


    阿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他記錄著很多的時間,也曆經了很多次時間的重啟!有一些記憶,天地記不下,神明也記不下,隻能在時間中遺失。


    朝霞與晨露中他站了起來,腳下是他的國。他的國很小,隻是他迴首的一個腳印。他的國很大,在其中他是無邊天地的主宰。他起身邁了一步,相遇便仿佛是我迎著你,你迎著我。


    朝霞與晨露,好與不好,總要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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