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曦。”


    他喚她,雙目睜圓,幾欲撕裂。


    他的聲音穿透了熱浪,如懸鍾一般的震顫著耳膜。


    容衍的臉色已經黑得猶如千年沉墨,身上的氣勢卻漸漸冷沉下來,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在醞釀著最後的爆發,靳非毫不懷疑若是衛子曦還不迴來,他就會馬上毀滅整個世界!


    還好衛子曦也知道見好就收。


    在石門發出卡啦聲響的前一刻,衛子曦終於從石室內鑽了出來,身後的石門也將將落下,隔開了那一側的熱浪。


    她靠在石門上,唿唿喘氣,汗珠順著臉頰不斷滑落,不知是被熱出來的,還是被嚇出來的。


    容衍沉默的站在她麵前,陰詭的墨金色重瞳中是衛子曦從未見過的焚天怒火,燒得她都有點懷念身後的石室了,突地他一隻大掌揮出,狠戾地拍掉了被她緊緊護在懷裏的玉簡。


    驀地將衛子曦摟入懷中,箍著她身上的雙臂,幾欲將她身骨勒斷。


    “容,容衍……”


    衛子曦忍痛出聲,即使知道自己剛才舉動觸怒他了,可她卻不後悔。


    約莫是衛子曦聲音喚迴容衍的冷靜,隻見他緩緩放開衛子曦,墨色瞳孔滿布森寒。


    嗡的劍鳴聲落,瑩潤修長的手抽出長劍。衛子曦三人見狀疑惑,但下一秒,容衍便將劍橫在衛子曦麵前遞給她:


    “你若這般不知珍惜自己的性命,那還不如現在便拿這劍把我殺了來得痛快!”


    他的聲音低低啞啞地,似有人在掐著他的喉嚨,帶著垂死掙紮過後的絕望與無助,又似穿透千年而來的索命厲鬼,陰冷窒悶,他緊貼著左腿的拳頭上青筋畢露,指縫之間倏地滑過一行黑紅色的血絲,慢慢滲透出來,一滴滴落下碎裂在光可鑒人的黑色石麵上,暈染出一朵一朵的猩紅花蕊,然後迅速開出不知名的花朵……


    一時天地寂寂。


    靳非和安如縮在角落裏不敢出聲,這死寂的氣氛實在太壓抑人了,他們恨不得能離這風暴中心的兩人遠一點才好……


    現場隻有衛子曦懷裏的玉簡不斷掉落時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響,在低迷的氣氛中顯得異常驚心,像有什麽不斷敲擊著心髒。


    她低垂著頭,望著散落在腳邊的玉簡,心中有無數的感動,卻也有無限的委屈,百感交集,無語凝噎。


    真不是她不要命,隻是……不想讓他落寞。


    她額前的碎發和顫動的長睫掩住了她的思緒,容衍握劍的手收了迴來,左手指尖幾不可見的抽動了一下,又很快歸於平靜。


    “你說話!”容衍盯著她的腦袋,語氣不變的冷厲。


    “我錯了,對不起。”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迴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認錯再說。


    “錯在哪裏?”


    衛子曦靜默了一小會兒,才訥訥開口:“不該去拿那些玉簡。”


    “還有呢?”


    “不該讓你為我擔驚受怕。”


    “就沒別的了?”


    “不該不顧自己的小命!”


    衛子曦歎服,緩緩抬頭望盡他寒涼的眸中:“我錯了,真的。我單以為穿著這麽好的冰絲玉骨衣,就一定能所向睥睨克服一切危險;我單以為放著那麽多極品寶貝不去拿就是暴殄天物,要被天打雷劈。但我怎麽能忘記自己這係在脖子上的腦袋有多脆弱呢?我怎麽能無視大家的擔心如此任意妄為呢?我又怎麽能忘記這冰絲玉骨衣是你給我的呢?容衍,我錯了,真的。”


    說著拉過他執劍的手,將那枚被她緊緊拽在手裏的玉簡壓在了他手心的劍柄上,眼神誠懇,她隻是想讓他高興。


    而且她並不是衝動,有冰絲玉骨衣在,加上她進入石室後明顯沸騰了的龍血,她至少可以肯定自己不會出事。


    容衍看著手裏那還染著她溫度的玉簡——《乾坤辰術》,靜默無語,隻是重瞳中卻慢慢累積著濃稠的憎惡。


    半晌他才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得衛子曦都有點心裏發毛了,暗想著他不會真打算殺了她然後自殺吧,就聽他開口說道:


    “你以為我會為此高興嗎?衛子曦,我告訴你,我不需要!”


    要用她生命去冒險的任何東西,他都不會稀罕!即使那東西對他來說如何重要。


    他話落之際,便聽那枚玉簡重重地撞擊在石牆上發出的刺耳尖銳的摩擦聲……


    他把它丟了。


    這枚玉簡不知用了什麽材質,在這樣大的力道撞擊下居然仍完好無損,劃過石麵掉落在不遠處的石道上。


    衛子曦看著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玉簡,有點傷心,她微微錯開了身體,邁步將那枚玉簡撿了起來,用衣袖輕輕擦拭了一番,確認玉簡完好才鬆了口氣,她迴身看了一眼容衍,他站在那裏,身體僵硬。


    她歎了口氣,語氣冷然而沉重:“容衍,我理解你,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並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懂得付出。”


    她不可能永遠躲在他的保護下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想,無論是修煉還是感情,她都不能隻懂得坐享其成。


    兩個人相知相守,你若是天,那我便該是能與你相擁相眠的大地,你能包裹著我,我亦能守護著你。


    我無法做你懷中隻懂展翅的雄鷹,那是你的恥辱,我的卑微。


    衛子曦說完便不再看他,也不管那些她冒著生命危險弄過來的其他玉簡到底是些什麽,那些本來就是順帶摞來給安如兩人的。


    她頭也不迴的往通道另一頭走去。


    “曦兒。”容衍歎息。


    衛子曦繼續往前。


    “曦兒……”容衍焦急。


    衛子曦繼續邁步。


    “曦兒,我錯了。”容衍妥協。


    “錯在哪裏?”衛子曦終於停下。


    “不該讓你拿劍殺了我。”


    “還有呢?”


    “……不該扔了你給我的玉簡。”


    “就沒別的了?”


    “……不該讓你難過。”


    衛子曦轉過身,迴眸淺笑:“真乖。”


    然後朝著已經完全傻住的靳非兩人招唿道:“靳二哥,安如姐,快來看看我拿過來的那些玉簡,有沒有什麽你們用得上的?”


    ……三人哭笑不得。


    就地分贓,靳非兩人也沒跟她客氣,看到需要的玉簡都收了下來,衛子曦雖然隻是小手一攬,也沒注意到底拿了些什麽,不過這裏麵確實有很多好東西,包括陣法大全、破陣一百二十術、鬥霄陣術進化史、陣法筆錄等等……


    這下把安如激動地直接原地坐下起不了身了,走不動路了。


    衛子曦還發現了一本極其珍貴地級身法武技,名為影縹緲,以速度和身法輕柔為修煉目的,非常適合現階段的自己修煉。


    地級武技,雖稍遜天級一籌,但卻更為適合現在的自己,畢竟天級給了她也暫時用不了,而地級對現在的她確實剛剛好,雖然她實力仍在築基,按理最多能解讀高級武技,但隨著她的身體與龍血不斷融合的關係,此時的她已經能順利消化地級武技和法術了。


    影縹緲,簡直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


    事不宜遲,她歡快的拍開玉簡,將玉簡中記錄下來的動作和口訣刻入靈魂,以後再慢慢鍛煉起來。


    其他的玉簡就都比較普通了,衛子曦確認三人都不需要之後就掃進了自己的乾坤袋,雖然自己用處不大,但留著送人也好。


    簡單的治療了傷口,四人繼續上路。


    接下來的探險過程與第一座石室基本雷同,但也不盡相同,每出入一座石室幾乎都會遇到不同的危險,所謂刀山火海、槍林彈雨,也不過如此。


    每座石室裏都有相同的兩座石門,有相同的火焰機關設置,還有不同的寶物,他們見過了滿室的丹藥、也見到了無數的法寶、更不泛靈草靈植,不一而是,不一而足,琳琅滿目……


    不過大多數隻能入寶山空手迴,畢竟每座石室都相當危險,能安全無恙的通行已經算是他們的造化了。


    但也不能說毫無收獲,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會順手牽一些寶貝出來,而最讓他們開心的卻是,經過這樣不斷火裏來水裏去,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淬煉,在進入遺跡的短短半個月時間內,她和容衍居然都雙雙晉階了,她順了升了築基五層,而容衍則跨入九層,正式碰觸金丹期的壁障。


    這樣的晉階速度也讓知道他們年齡的靳非和安如啞口無言,隻剩下長長的喟歎一句:後生可畏!


    從第一座石室開始,他們所選的前進方向就是一直向左,雖然因為石室的大小不同,向左並不定就一定是在往中心靠攏,但在沒有任何其他指向的前提下,這種辦法是最不易出差錯的。


    他們也遇到過一些已經關閉了的石門,這說明有人曾從這裏經過,不過等他們靠近時,石門會自然開啟,並不妨礙再次通行,但他們一直沒有碰到過任何人。


    這座遺跡是一座大型迷宮,從他們進入這裏開始,除了不斷走下去之外就沒有別的出路。


    在遺跡內兜兜轉轉近一月時間,當他們終於進入了最後一座石室,也就是墓穴的地宮之中時,就發現這裏麵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不用問就能叫出名字的醜陋至極的男人——沐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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