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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的風遮蔽了日月,遮不住歲月變遷。轉眼之中,一年時間將要過去。


    大海也有盡頭,正如時光也有終點。


    當看到無窮無盡的黑暗風暴漸漸平息的時候,神龜上的人心中皆百感交集——這一路辛苦,終於到了盡頭。


    這是辛苦的一路,也是兇險的一路。這一年的時間,沒有一天是平靜的。即使看到終點,有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卻也有一種對一路旅途辛苦的解脫感。


    段淩夜有些好奇的看向海盡頭。他還沒見過不周山,連白也偽造的都沒見過,雖然如不周山今非昔比,卻也是擎天柱,應該也是一番壯麗景色吧?


    然而天不遂人願,無論他怎麽看,天盡頭除了一團烏黑,就是稀薄的霧氣。霧氣一絲絲飄來,漸漸將海麵全部蓋住。


    “這是猶抱琵琶半遮麵麽?”段淩夜遺憾的搖搖頭,被人推了一把。


    他很不耐煩道:“幹什麽?”如此蠻橫無理,自然隻有陳前了。


    陳前冷聲道:“你還在這裏發愣?進來看看,翻天了。”


    段淩夜一驚,迴到神龜世界,剛一進去,便覺得一陣震動。


    天地抖成一團,所有的東西都在動搖,讓他想起了那場天塌地陷的大地動。然而地動那次隻是一波高峰,塌陷之後就隻剩下餘震,而這一次在不停地動蕩,仿佛天地在瑟瑟發抖。天地一動,萬物跟著動,搖得日月無光,山河崩碎。


    段淩夜先是一驚,緊接著暗道:“壞了!”忙道:“五方世界怎麽辦?大荒呢?”他們在水鏡界搖得再厲害,畢竟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最多適應一下也罷了,五方世界和大荒世界難免傷亡慘重,上一次地裂天崩的慘狀曆曆在目。


    陳前道:“不知道——去搶救一下吧。”


    就聽有人道:“等你們去搶救,天都成土豆球了。”卻見水思歸匆匆趕來。


    水思歸的身形有些模糊,看樣子不像真人,像個影子。段淩夜和陳前見的多了,知道這是水思歸的化身,至於水思歸的真身,大概去五方世界安撫眾人了。


    果然如水思歸所說,這幾個人中,也就水思歸還有些主神的自覺。雖然他已經不是主神,退位之後,責任本該比任何人都輕,但真有大事,還要勞煩他出馬,後麵的小輩全不管事兒。


    憤怒的瞪了兩人一眼,他喝道:“你們還在這裏幹嘛?”


    段淩夜好歹有點崩不住,道:“我去五方替您吧……哪裏去?”


    水思歸喝道:“誰讓你們去五方世界?還不快去外麵看看情況?到底出了什麽問題,這裏我先看著,若有外敵乘虛而入,你們就是死也要拿屍體把門給我堵死了。”


    段淩夜揮了揮手,道:“得令。”轉身和陳前出去了。


    又迴到了海上,天還黑著,霧氣更濃了。之前在海上,也曾暗無天日,但習慣了黑暗,抵禦住風暴,他們也能看個幾百裏遠,但如今霧氣濃鬱,還是如此黑暗,雙重遮蔽下,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可能是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就分外靈敏,霧氣中傳來“嗚嗚”的聲音,一縷縷鑽入耳膜。


    那不是風聲,風已經停了。也不是其他任何來自自然界的聲音,那是……


    “咆哮——”


    陳前皺眉道:“誰在鬼叫?”


    不必段淩夜迴答,他自己也知道,能在霧中嚎叫的,必定也是神獸,聽聲音似乎很遠,但霧裏的空間感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聲音從何處而來,隻知道聽起來不像好事,明明有威懾力的吼叫聲,聽起來像是掙紮嘶叫,悲愴而淒厲。


    段淩夜揉了揉鼻子,道:“聽起來不妙啊。”


    白也對最後名額的分析,孟帥也說給過兩人知道,隻是那畢竟隻是分析,毫無證據,全憑白也一張口。孟帥還挺相信白也的,其他人未必這麽想,段淩夜就將信將疑。


    然而此情此景,那一聲悲吼,配合愁雲慘霧,著實渲染出了悲涼的氣氛。


    “倘若真有淘汰,是麵對考驗,還是繼續互相殘殺?”他自語道。


    陳前道:“怕什麽,就是戰。”


    段淩夜挑眉道:“誰怕了?這一路上我難道出力比你少?難道我輸過麽?你看……這不就來了?”


    黑霧中,兩道光芒亮起,仿佛燈塔上的海燈。


    那不是燈光,那是神獸的眼睛,亮如恆星,掃視四方。


    段淩夜和陳前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了對方一瞬間的放鬆。


    即使是一往無前的陳前,叫他選擇,也寧肯麵對同樣的神獸。畢竟多少年來,神獸對抗,戰鬥過不知道多少次,再兇橫強大的也有,兩人從沒怕過,也從未輸過。就算換了一個環境,來了一群更兇猛的神獸,他們又有何懼?


    然而若直麵人皇的刁難,又是另一迴事了。最可怕的就是未知,何況還是人皇這樣高高在上的存在。不得不說,水思歸在這一年中沒起到什麽好作用,講述人皇故事,總將之描述的無所不能,強大到不可思議。段淩夜和陳前再不服輸,也還是人,總會收到潛移默化的影響,何況孟帥也珍而重之的全力修煉,一派寧為玉碎的姿態,或多或少都影響了兩人的心理。這一來二去,麵對人皇都有些發怵。


    好在現在麵對的還是神獸。


    按照約定,孟帥要應對的是人皇,其餘的障礙兩人會盡力掃除,獠牙猛獸當直麵相迎,粉身碎骨,死不旋踵。現在來的敵人,還在他們的防線之前。他們不倒下去,防線就不會崩潰。


    雖然聽來慘烈,但兩人都沒有感覺到悲壯,反而很興奮,他們都想知道,能和他們一樣走到最後的神獸,和之前那些橫死路邊的炮灰,究竟有什麽不同?


    “你不覺得麽?這神獸忒小了。”陳前率先發現了問題。


    確實,到了後來那些神獸早就不是獸型了,個個比天地還大,一隻眼睛如一輪圓月,這雙眼睛卻隻是小山大小,在世俗可能算龐然大物,在海上卻像芝麻一樣,早該被衝垮了。


    段淩夜的聲音有些發緊:“不奇怪,你往後看。”


    陳前迴頭一看,大吃一驚。


    隻見背後的海麵上,靜靜地趴著一隻巨龜。


    那巨龜確實巨大,將海麵擋住了一大片,和小島一樣。然而再大,也看得到邊際,頭顱和身軀分明,是十足的獸形。


    陳前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道:“神龜?”


    無怪他震驚,神龜雖然是神龜,但存在的形態不是這樣的。


    神龜的形態多變,自從孟帥進入時間結界,神龜又再次收斂了風貌,化作一團水土,在暴風中飄蕩。在水思歸和孟帥的庇護下,這樣的形態幾乎不會給人發覺。


    就算發覺了,神龜還有戰鬥形態,那是在海上漂浮的巨大八卦圖,陰陽輪轉,卦象漂浮,在暴風雨中穩定如恆,更高深莫測,給對手巨大的心理壓力。


    不管什麽形態,神龜都是不會露出獸形的,其他神獸也不會,一旦露出,等於神土世界都暴露在外,基本就是垂死掙紮了。


    但現在,還沒什麽戰鬥,神龜居然露出本象,簡直不可思議。而且神龜的身軀比眼前這個要大上百倍,絕不可能僅此而已。


    段淩夜此時平靜下來,緊鎖眉頭,豎起兩根指頭,道:“兩個可能。”


    陳前道:“本質還原?”


    段淩夜點頭,道:“或者隻是幻象。”他隱隱有些擔憂,如果是霧氣把神龜的本象以獸形幻化出來作為符號,那還沒什麽問題,倘若是本質還原,就是把神龜世界的一切打散,恢複到當初的神土狀態,那麽神龜世界之中已經生靈塗炭了。


    不過這不是他該考慮的。神龜世界若真有難,需要他們幫忙水思歸自會來唿喚,既然沒有,他們就不該迴去。倘若劫難大到連水思歸報信的時間都沒有,那顯然他們迴去也晚了,還不如專心站好自己這班崗。


    陳前突然冷笑,道:“不管是幻象還是本質,既然恢複了獸形,想必她要的就是神獸之間的搏殺吧?這是把這裏當鬥獸場啊?然而鬥人還是鬥獸,還不由她做主。”


    段淩夜頷首表示同意,突然道:“不管怎麽樣,靠得這麽近了,還是對她尊重些吧,又不少塊肉。”


    陳前冷笑道:“你的口氣難道尊重了麽?”


    此時,那巨大眼睛的主人已經從黑霧深處靠近。


    霧氣似乎稍微稀薄了一點,能看見對方龐大的陰影。


    那是一頭巨大的鱷魚,也是完整的獸形,覆蓋方圓百裏的龐然大物。它大半個身軀沉在水下,唯獨一雙眼睛暴露在水麵上,黃澄澄的閃著兇光。


    鱷魚的周圍,並沒有其他人,沒有像段淩夜他們一樣浮在世界以外的進攻手。這和之前海上的眾世界一樣,神隻有最後才會出現,畢竟大多數世界隻有一個神,無非是強大不強大。像神龜世界這樣的權力結構是很少見的。


    鱷魚微微張口,露出了滿口獠牙,顯然是在為鬥獸做準備。


    而神龜世界沒有獠牙。


    不過它有刀,刀為世界之牙。


    “上吧,陳前。”段淩夜道,“用刀先崩它一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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