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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山前站著一人一虎,虎是山,人是女郎。


    那女郎相貌清瘦,正是上次在朝聖路上給孟帥送信的女子,見孟帥到來,襝衽行禮,道:“公子果然是信人,如約前來。”


    孟帥擺手道:“羞煞我了,是我來晚了,難為你還在等。這麽說,你是來帶路的了?”


    那女郎道:“是,這邊請。”


    說罷請孟帥坐在虎身上。孟帥坐下,那女郎坐在孟帥後麵。好在這頭老虎甚是高大,兩人坐上也有寬裕。


    那老虎自行向前跑去,跑的方向正是黑突突的龍虎山虎峰。孟帥坐在虎背上,一搖一晃,十分顛簸。


    那女子坐在後麵,始終不出聲,孟帥略覺無聊,隨意問道:“敢問姑娘貴姓?怎麽稱唿?”


    那女子在後麵不出聲,就在孟帥以為她不肯說時,就聽她低聲道:“我姓閆。”


    孟帥笑道:“原來是閆姑娘。”


    那女子低聲道:“姑娘這個稱唿,恐怕已不適合我。”


    孟帥早猜到她已非閨女,但她既作未嫁女打扮,顯然沒有丈夫,甚至也不是寡婦,若稱她為“夫人”,亦有不妥。便笑道:“當然要稱唿你為閆女俠。”


    那女子神色微動,孟帥接著道:“或者我厚起臉皮,叫你一聲閆姐姐?就怕你嫌棄。”


    那女子終於輕輕一笑,道:“你多大?”


    孟帥比了個手勢,道:“十八。”


    那女子道:“虛長你二歲,受你一聲姐姐也無妨。”


    孟帥笑道:“閆姐姐。那咱們不是外人了。”


    閆女低聲道:“本就不是外人……”又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孟小弟是從北方來的吧?”


    孟帥道:“是,雪山弟子。怎麽,閆姐去過北方。”


    閆女微微恍惚了一下,道:“何止去過。北方怎麽樣?大……八大山莊怎麽樣?”


    孟帥道:“一切都好,我雖然不是八大山莊的人,但是剛從那裏離開,大家都很好。”心道:看她的樣子,和八大山莊關係不淺,難道是北方出身?那也不足為奇。


    他總覺得,閆女關心的不是八大山莊整體,關心的是其中某一家。隻是因為不明的原因,說不出口,不敢細問。這種近鄉情怯的感情也不難理解。又想:她說了一個大字,不是大寒山莊,就是大雪山莊,等我詳細說說這兩家的情況便了。


    他迴過頭去,先道:“現在最強大的還是大寒山莊,實力強勁,後起之秀層出不窮……”說了一陣,見閆女興趣寥寥,心中有數,道,“大雪山莊也不錯。”


    閆女果然精神一振,道:“嗯。”


    孟帥笑道:“大雪山莊的後輩也是不錯……”說到這裏,心中又想:她也才二十歲,離開北方能有幾年?我說些多年前就有的事情,她早就知道,我就揀最近的事說說便是。


    當下笑道:“大雪山莊最近可出風頭了。五方輪轉那件大事,就是大雪山莊挑頭的。”便將挑燈會武,東方挑釁,寶鏡危機到最後選拔弟子一係列事情說出來,當然也有春秋筆法,把焦南山偽造寶鏡,被雪山三冷處死的事情隱瞞,推說是東方勢力逼迫。


    閆女先還默默聽著,漸漸有了感情,聽到緊張處也是神色凝重,隨著孟帥的敘述或喜或悲,待聽得焦南山被東方逼死,不由得又悲又怒,道:“他們……果然都是一群敗類。”


    北方人罵東方,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但孟帥總覺得其中還有其他緣故。


    閆女聽完了孟帥的敘述,嘴唇哆嗦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終歎息了一下,道:“其他人都好……那就好了。”


    孟帥覺得她還想問什麽,但這女子實在內向拘謹,什麽也不說出來,任憑孟帥再善解人意,也不能真是她肚子裏的蛔蟲,處處先一步把她想知道的告知。且孟帥對大雪山莊並不熟悉,就算她問了,或許都答不上來,何況不問。


    又沉默了一陣,前方路口分叉,閆女道:“停下。我?這裏下了。你往前走吧。”


    孟帥一怔,先看前方,有一條小徑,通向兩山之間一處峽穀。而另一邊則通向另一邊的山穀,問道:“我一個人走?”


    閆女道:“虎丁會帶你過去的。他在那裏等你。我先迴家了。”


    孟帥道:“我送你。”


    閆女一怔,道:“不用。你那邊要緊。”


    孟帥笑道:“當然是姐姐這邊要緊。”


    閆女終於忍不住,輕輕一笑,道:“你這小子,真是……怎麽這麽會討好?”


    孟帥道:“都不是外人了,又怎能說討好?這不是理當如此麽?咱們快點去,我再折返迴來。”


    閆女遲疑了一下,終於道:“也好。我住的不遠。”


    老虎改道,往另一條路上走去。那道路彎彎折折,最終深入一處山穀。山穀中怪石嶙峋,甚是荒涼,隻在山下蓋了一處茅屋。


    那茅屋十分簡陋,孟帥見了搖頭道:“姐姐,你住得太簡陋了。”


    閆女輕聲道:“我本該死之人,卻又苟活下來,能有片瓦安身已經僥幸,又求什麽?”


    孟帥抬頭,道:“那也沒有瓦啊。明天我去拉一車瓦來,給你換一個屋頂。”


    閆女掩口輕笑,推開門道:“本來要催你迴去,被你一說,倒有些舍不得。進來坐下,吃杯茶再走。”


    孟帥道:“當然了,哪有過家門不入的道理。”說著跟了進去。


    茅屋十分簡陋,用柵欄兩間房,唯有簡單的家具。孟帥被讓到外麵,坐在桌邊,閆女先進了裏間。


    透過柵欄,孟帥隱隱看見屋中放著吊籃,閆女走過去,輕輕晃著吊籃,露出微笑。


    那微笑如此慈愛,孟帥一下子就確定,其中必是她的親生子。便走過去,隔著柵欄看。


    閆女哄好孩子,一抬頭,正好看見孟帥往裏麵看的臉,唬了一跳,起身出來,埋怨道:“做什麽,嚇我一跳。”


    孟帥笑道:“我外甥睡著了?”


    閆女一怔,才反應過來,道:“睡了,他最近貪睡,一日有十個時辰睡著。”


    孟帥笑道:“不都這樣麽?我要看看。”


    閆女遲疑了一下,道:“去吧。放輕點。”


    孟帥笑道:“那當然了。”說著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仿佛做賊一般探頭探腦,閆女反而在後麵笑道:“沒必要這麽輕。”


    隻見吊籃裏,一個半歲大小的孩子正睡著。看著他的睡顏,孟帥想到了一句常用的形容詞:“平靜的像個剛睡醒的孩子”。


    果然安寧靜好這樣的形容,與新生的生命最為相稱。


    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嬰兒,孟帥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道:“長得真好看。將來恐怕還要勝過了姐姐你。”


    閆女眼睛一彎,道:“剛剛六個月,能看出來啥?收起你的貧嘴吧,你要不做武者,光賣嘴都餓不著你。”


    孟帥掰指頭一算,道:“六個月正好,我要在龍虎山住半年。能趕上小外甥的周歲禮,到時候我封一個大紅包來。”


    閆女笑出聲來,將倒好的茶水給他,道:“喝了快走。哪怕完了事再迴來呢。別磨磨蹭蹭讓旁人等著,多不像話。”


    孟帥喝了一口茶,隻覺得入口苦澀,比起茶水更像是野草汁,還是一飲而盡,道:“那我明天準到,等我啊。”說著轉身出去。


    眼見孟帥上了虎背,閆女突然追了出來,道:“孟帥——”


    孟帥迴頭,閆女道:“要小心啊。小心……其他人。”


    孟帥比了個ok的手勢,不管她能不能看懂,駕馭著老虎一路去了。


    老虎跑得很快,從岔路上轉過,往另一邊去。越走山道越是狹窄,到了兩山之間的峽穀口,已經需要人和虎分別側身穿過,合在一起走不過去。


    過了峽穀口,裏麵的山穀也是狹窄。且兩邊岩壁高聳,楸乎往前傾倒,使得峽穀光線被遮蔽,十分陰暗。


    孟帥從虎背上下來,一路向前走,感覺腳下潮濕,似有暗流從岩石縫裏流出,浸蝕了腳下泥土,形成了黏糊糊的泥淖。他不得不踩著那些高出地麵的石頭,才能保持鞋襪不陷入泥汙。


    陰暗、狹窄、潮濕,這就是此地的印象。


    這簡直不像是人生活的環境。


    到了此時,就算傻子也知道,這裏不會有鍾少軒在等著。但孟帥神色自若,似乎早有預料一般。


    找到一塊幹淨的岩石,孟帥不客氣的坐了上去,雙手交叉,笑道:“我來了,出來吧。”


    過了一會兒,就聽峽穀深處,有人道:“孟兄好瀟灑。看孟兄的意思,已經了然於胸?”


    孟帥道:“談不上,有預感而已。你模仿我哥哥的筆跡很像,用詞還差一點。多看幾眼就能看出不對。”


    山道中,一個身影越來越清晰,那人緩緩道:“當然,那隻是個複製品。但我沒想到,孟兄竟已經想起我來了。”


    孟帥道:“沒辦法,我在這裏熟人實在不多。而且我也請教一個朋友的意見。能夠通過朝聖路,被認可和人完全合體的靈獸有幾種?他提到了幾種。隻有一種是我聽說過的。”


    他直視著峽穀中的人影,道:“就是寄生蠍。”


    微微一笑,孟帥一字字道:“請現身吧,馮源,馮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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