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三年前離開薄家的記憶,潮水般湧進梁嬌腦中。


    那天下著小雨,她如同喪家之犬般,流浪了好幾天,蓬頭垢麵地孤零零坐在路邊。


    除了幾件換洗衣服,梁嬌什麽都沒從薄家帶出來。


    因為她的一切都是薄文硯賜予的。


    可薄文硯視她如贗品,薄家更是瞧不起她,她根本無處可去。


    梁嬌心灰意冷之際,是馮哥撐著傘走到她麵前,說可以帶她迴家。


    大概是“家”這個字觸動了梁嬌,她鬼使神差點頭同意,在餓了幾天後終於吃上第一頓飽飯。


    就是這家火鍋店。


    馮昭熙的聲音再次傳來:


    “嬌嬌,吃完飯可以陪我去個地方嗎?”


    梁嬌被喚迴神:“好。”


    很快服務員上菜了,熱辣滾燙的熱氣從鴛鴦鍋中冒出來。


    考慮到身材管理,梁嬌吃到五分飽就停下了,馮昭熙自然也沒有強行“逼”她多吃點。


    結完賬,充當司機的助理早走了,馮昭熙在對門的花店買了一捧茉莉花,上車一路行駛,方向竟是……墓園?


    泛黃的落葉飄蕩在大道上,秋風寒涼。


    安城公墓在市內風景最好的泉山,四周一片楓樹林,環境十分清幽。


    因為是晚上,路上除了散發著昏黃光線的路燈,並沒有多少車輛。


    但墓園並非空無一人,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值班看守。登記姓名後,才允許他們進去。


    梁嬌抿了抿唇,默默地跟著馮昭熙到一處墓碑前。


    石碑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是一個年輕柔美的漂亮女人,眉眼間與馮昭熙有幾分相似。


    “……馮哥,她是?”


    馮昭熙蹲下身子把那捧茉莉花放到墓碑前,垂下眼,語氣依舊溫和:“是我媽,今天是她的忌日。”


    梁嬌隱隱猜到了,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心裏莫名不是滋味。


    既然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墓碑前怎麽連一點祭拜的痕跡都沒有?


    他不是馮家小少爺嗎?


    馮昭熙神色自若,並沒有因此不高興,隻是撫了撫冰冷的墓碑,忽然輕笑:


    “要是早點認識你,說不定我媽就不會躺在這了。嬌嬌,你真的是一個好姑娘。”


    聞言,梁嬌突然手足無措:


    “馮哥,你對我濾鏡太厚了,其實我……”


    “嬌嬌,我想和你說個故事,你願意聽嗎?”


    梁嬌壓下滿腹情緒,輕輕點頭。


    馮昭熙絲毫不在意貴公子風範,坐到墓碑旁邊,眼神裏帶了些許懷念:


    “你知道嗎,我媽原本隻是一家小超市老板的女兒,並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豪門千金。因為長得好看,在附近十分轟動。後來我爸無意撞見,對她一見鍾情,拚了命要追她。”


    “我媽性子軟,又架不住我爸甜言蜜語,就同意了,可她沒想到……我爸婚後就恢複了本性,繼續他的浪子生活。那年我七歲,我媽被醫生確診重度抑鬱症,沒多久就鬱鬱而終……”


    馮昭熙的聲音越說越低。


    梁嬌聽得心都揪起來了,想安慰又不知該說什麽。


    馮昭熙苦澀一笑:


    “我眼睜睜看著我爸大搖大擺帶別的女人迴家,不論我媽怎麽恨他求他,他都無動於衷……從那之後我就發誓,如果哪天我愛上一個人,一定潔身自好,絕不會對不起她。”


    梁嬌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馮昭熙為什麽三十多歲了還是單身。


    一個擁有過不幸童年的孩子,他需要用下半生時光反複治愈自己。


    梁嬌深吸口氣,滿臉認真:


    “之前馮哥總說我很勇敢,是個無懼困難的人。我現在想告訴馮哥,其實你也很勇敢,我們都在努力從過去的陰霾中走出來。我們的確無法改變發生過的一切,可未來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我們有權利決定以後的人生。”


    “……嗬嗬,嬌嬌的說教很動聽。”


    馮昭熙麵色緩和不少,眼睛看向梁嬌。


    梁嬌莞爾,明白男人已經想通了。


    她做了薄文硯六年的金絲雀,都能靠自己爬起來,馮哥比她年長十歲,又怎麽會走不出來。


    梁嬌不想再讓馮昭熙多想,安撫:


    “馮哥,事情都過去了,你的心意阿姨會明白的,我們迴去吧。”


    馮昭熙抿著唇,良久道:


    “嗯,你說得對。嬌嬌,我隻是不想你再步我媽的後塵,薄家不是什麽好地方,薄文硯更不是你的良人。”


    馮家作為曆史悠久的老牌豪門,從小在上層圈子裏耳聞目染的他,又怎麽會不清楚其中的齷蹉。


    梁嬌扯了扯唇角,搖頭。


    她和薄文硯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現在還不是全盤托出的時候。


    馮昭熙眼中閃過黯然,知道自己還不能讓女人徹底敞開心扉,隻能先作罷。


    送梁嬌迴薄家的時候,天色徹底黑了。


    看了眼時間,已經深夜十一點了。


    偌大別墅內黑漆漆的,隻有院子裏散發微弱的燈光。


    馮昭熙拉開車門,目送梁嬌進了大門,直到背影徹底消失才驅車離去。


    梁嬌拖著疲憊的身體,徑直走到客廳沙發坐下,半躺著。


    她懶得上樓,不想打擾小寶睡覺,閉上眼打算對付一夜,卻突然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酒氣。


    刺鼻的味道鑽入鼻間,好似還夾雜著一絲煙味。


    梁嬌聞到後,臉色有瞬間不好看。


    下一秒,黑暗中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野獸一般將她直接壓下。


    他的手鉗製住她的腰,唿出的唿吸中酒氣夾雜著煙味,對著她的臉撲麵而來。


    梁嬌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鬼。


    “啪!”


    她的手下意識拍到男人臉上,總算近距離看清那張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瞪他:


    “……薄文硯?你神經病啊?大晚上的嚇人幹嘛!”


    薄文硯喝醉了酒,本就不可一世的性子,這會越發不服管教,一把抓住梁嬌作亂的手,嗓音沙啞:


    “你去哪了,這麽晚才迴來,是不是又和野男人鬼混去了?”


    開口就是咄咄逼人的造謠質問。


    狗男人果真不是好東西,喝醉了還要胡言亂語!


    梁嬌咬牙:


    “關你屁事,整天管那麽寬,你家住海邊的?薄文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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