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時候,我們三人沉默不語,彼此心中,還在迴味著劉紅霞一家的事……


    此時已夜深,萬物寂靜,隻剩蟲鳴聲一低一高的起落著,偶爾有樹葉落下,掉在肩膀,沙沙作響。


    姐姐忽然感慨:你們說,是不是隻有真正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才能做到無私的奉獻?


    小黑一臉茫然,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我笑了笑,說:也許吧,但劉紅霞,已經盡到了做繼母的責任,小雪一開始不喜歡她,對她有排斥是正常的,但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懷著恨意,就有些過頭了——不過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咱們沒有經曆過,沒有權利去評判。


    “那父親呢?他對我們也不太好,你會像小雪那樣恨他媽?”姐姐冷不丁問道。


    我一愣,倒是沒想到姐姐會問這個,沉默了一番,苦笑道:“我討厭他,但並不恨他。”


    姐姐嘴角微微翹起。


    走到一半的時候,小黑突然停下了腳步,小臉露出警惕之色。


    “小黑?”我疑惑地看向她。


    小黑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說:“有人在跟蹤我們。”


    聽到這話我的心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到了那個被天雷陣劈走的薛義……這王八羔子,又來找我麻煩了?


    該死,出門前一張符都沒帶,要真是那家夥來了,該怎麽應付?


    就在我擔憂之時,陡然間,小黑突然轉過身,朝著一處飛撲過去。


    這姿勢,這速度,簡直就像是獅子搏兔!


    “啊!”


    一聲驚唿響起,就看到小黑把一個身影撲倒在地。


    那身影拚命掙紮,看體型,應該是個男人,但奈何他力氣似乎不如小黑大,就這麽被小黑壓在上麵,動彈不得。


    “丫頭,快放開我!”


    那人氣急敗壞道。


    我和姐姐走過去一看,是一個二十出頭,戴著眼鏡,穿了一身格子衫的男人。


    長得倒是斯斯文文的,就是眉宇間透露著一股狡猾的氣焰,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轉,讓人第一印象很不好。


    我示意小黑放開他,然後走過去說:“你為什麽要跟蹤我們?”


    那人神色略不自然,但嘴巴倒是挺硬氣:“放屁,誰說我跟蹤你們了?這條路這麽寬,就不許我走在你們後麵?”


    我“哦”了一聲,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那人的臉上。


    啪!


    又脆又響,把那眼鏡男的眼鏡都打飛了出去。


    他捂著臉,憤怒地望著我,剛要放出狠話,我接著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另一半臉上。


    這一次稍稍用了點力氣,把他打得一聲悶哼,腦袋撞在了旁邊的牆上。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也不管你有什麽目的,下次再發現你跟著我,見一次打一次。”我冷冷地說道。


    那眼鏡男怔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難怪雷爺讓我把你盯緊……你這家夥,果然不是一般角色。”


    我臉色一變,道:“雷爺?你是雷爺派來的?”


    “嚴格來說,是請來的。”眼鏡男笑道,“他讓我監督你十天,每過半小時,就跟他的人匯報一次,報酬是一天三千塊。”


    聽到這話,我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這雷爺,果然不放心我,居然專門找了一個人,24小時監視我?


    這樣一來,我想逃出細水鎮的計劃,可就有點難了。


    雷爺在鎮裏除了討債公司,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店,也有他的人……可以說,稍有風吹草動,都很難逃過他的眼睛。


    眼鏡男笑吟吟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劉錦韜,以前當過偵察兵,現在是一名私家偵探。”


    我麵無表情地站起身,說道:“你是誰和我沒關係,我不想再見到你。”


    “哦,這恐怕有點困難,畢竟我收了雷爺的錢,就得替他辦事……”眼鏡男彎腰把地上的眼鏡撿起,重新戴上,指著自己微腫的臉笑道:“你打我這事,我會告訴雷爺的。”


    “隨意。”


    我招唿姐姐小黑,一起離開了這裏。


    望著我遠去的背影,劉錦韜哼了一聲,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臉頰,小聲嘀咕道:“要不是打不過你身邊這個黑衣小姑娘,老子早就揍你了,神氣什麽啊?”


    “不過話說,這黑衣小姑娘,力氣怎麽這麽大?”


    “簡直……不像個人類。”


    *


    迴到店鋪後,田奇坐在電腦前看一部深夜肥皂劇,看的眼淚嘩啦嘩啦的流,嘴裏浮誇地嚷嚷著“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至於嗎?一部腦殘劇。


    “你懂啥。”田奇一邊抹眼淚,一邊哼哼。


    “行了,跟我迴家吧,小黑要睡覺了。”我沒好氣地說道。


    田奇快速地關了電腦,看了眼站在我身旁,俏生生的少女小黑,笑著說道:“小黑妹子,要不我給你製造個機會,我還是睡在這,你迴去和丁勉睡一起?”


    少女臉漲得通紅。


    我給了田奇一拳,笑罵道:“別他媽瞎扯淡。”


    迴到家中,我和田奇分別睡在兩張小床上,他看了會兒手機,隨口問我:“聽說雷衝今天派人找你了?”


    “嗯,陰符出問題了,這老狐狸,終於開始對我有所懷疑,還派了個私家偵探24小時監視我……唉,這趟要離開細水鎮,怕是難了。”我無奈道。


    田奇愣了愣,說:那要不現在幹脆把小慧放出去,把那老王八蛋做了唄?


    我苦笑道:我倒是想啊,但一來他身上的太陽星君還在,雖然弱了不少,但我也不敢保證,小慧一定能贏。


    “二來,這雷衝謹慎得很,小慧隻要一次殺不死他,他肯定就會來找我,到時候我想逃走,就更是難上加難。”


    “那怎麽辦?”田奇皺眉道,“這樣拖下去,到了第十天,雷衝肯定不會放過你。”


    “走一步算一步,我再想想辦法吧。”我雙手枕在後腦勺上,喃喃道,“細水鎮這麽大,我就不信走不出去……”


    *


    次日,我買完早餐,迴到店裏的時候,看到門口居然停了兩輛價格不菲的豪車。


    雖然咱不懂車,但用腳毛也瞧得出,這車每一輛都不低於百萬。


    什麽情況,有土豪來我店裏了?


    我走進去一看,隻見裏麵站著二男二女,正和田奇聊著什麽。


    四個人,平均年齡大概都在二十五歲左右,男的俊俏,女的漂亮,加上一身名牌,不斷引來過路人頻頻側目。


    “相書上說“蘭廷橫行,十有九贏”,廷尉、蘭台的位置就是鼻子上的鼻翼,鼻翼逐漸飽滿的人,說明自己對當下非常有信心,底氣足,所以做任何事都心裏麵有數,也容易取得成功,從而賺取大筆財富。”


    “而老兄你的麵相,就完全符合以上的說法,加上額頭紅潤明朗,命主早年的發財運,嘖嘖……羨慕,羨慕啊。”


    田奇搖頭晃腦,侃侃而談。


    那個被說會有財運的青年,隻是微微一笑,說道:“早年財運,那晚年呢?”


    “放心,隻要你護得住財,晚年一樣不缺錢……即便護不住,保不準你兒子子孫哪個洪福齊天,就帶著你一起享福了。”田奇笑道。


    “哦,這樣啊。”那男人連連點頭,但從他神色來看,似乎並不怎麽相信田奇這套神學。


    “大師大師,你也幫我看看唄!”


    一個短發,打扮時髦的萌係姑娘,拉著田奇的手,笑著撒著嬌道。


    在她旁邊站著的另一個姑娘,明顯和她走不同氣質路線。


    酒紅色長發,短褲,一條腿又細又長,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天生這幅模樣,滿臉倦容,不談那高挑身材,僅一張臉蛋,便足以讓她成為各色男人夢寐以求的尤物,可惜那份略厚的妝容帶來幾分脂粉氣替她貼上騷媚的標簽。


    那倦容女孩翻了個白眼:花癡!


    萌係女孩轉過身,氣唿唿道:我就花癡怎麽了,來到這鎮裏,就沒看見幾個順眼的,好不容易出現個大帥哥,你還不準我犯點花癡啊?


    倦容女孩索性懶得說話。


    田奇笑了笑,忽然看到我站在門口,說道:“得嘞,正主來了,我的任務完成了,你們去找他吧。”


    四人的目光,這才看向我。


    兩個男人還好,興許是多少有點道行的富家子弟,早在酒桌上學會了把情緒隱藏在臉上的本領,雖然看到我這一身廉價地攤衣服,加上平平無奇的屌絲臉,倒也沒表現出多麽不屑的模樣,反而對我點頭微笑,算是打過招唿。


    而另外兩個少女,則是皺起眉頭,能明顯地從她們眼中看到不加掩飾的懷疑。


    “就他?”


    萌係少女走到我們麵前,叉著腰,打量著我。


    田奇幹咳了兩聲,苦笑道:他可是我老板……


    “老板怎麽了,一個月給你開多少錢工資啊?你來我男朋友爸爸的公司上班,啥也不做,就給我當司機,給你一萬一個月夠不夠?不夠兩萬。”萌係少女滿不在乎地說道。


    “王萌萌!”


    其中一個青年眉頭一皺,嗬斥道,“你能少說兩句?”


    萌係少女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那青年看向我,歉意一笑:“別在意,她沒壞心,就這性格。”


    我也衝她笑了笑,心裏卻想——沒壞心才有鬼了,這他娘就是典型的狗仗人勢加狗眼看人低。


    還王萌萌?


    萌嗎?


    小黑跟你比起來,萌多了。


    我說:“請問幾位來我這小店,有何貴幹?”


    那嗬斥萌係少女的青年,掏出一根煙,遞給我,見我擺手,便自己點上,說:“是這樣的,我們幾個呢,最近在錄製一款探靈類節目,叫《天黑請閉眼》,主要是去全國各地,找一些比較陰森,或者鬧過鬼的地方,進行錄製拍攝,然後發到互聯網上。”


    我一愣,說:“能賺很多錢?”


    這一話說,四個人都笑了。


    笑容各異,有的隻是覺得好笑,有的卻是那種嘲諷的笑。


    “人氣起來了,自然能賺錢,但我說句有些自大的話……哥們你看我們,像是缺錢的人嗎?”另一個青年戲謔道。


    我搖了搖頭,笑道:不像。


    之前那青年瞪了他一眼,然後看向我,笑著說道:“拍攝的過程中,要能出現點髒東西自然最好,出不來,氛圍到了也行,主要我們對這方麵挺感興趣的,想著幹脆做一個節目,到時候跟網友分享一下,挺快樂。”


    我說,萬一真的出現髒東西,你們不怕?


    青年笑道:目前為止,我們節目做了三期,還沒遇到過那玩意兒……要是真能看到,怕可能會怕,但更多的還是興奮。


    興奮?


    這群不怕死的二世祖,根本不知道惹上髒東西有多麻煩。


    真出了事,就算找到高手解決了,以後身子骨也容易落下病根,而且還會影響運勢。


    不過這些我知道說了也沒用,他們不會聽,索性開門見山,問:“你們做節目,為什麽要來找我?”


    那青年告訴我,他們雖然沒見過鬼,但是卻相信這類東西肯定存在,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做節目,都會找一個當地的“高人”,為他們保駕護航。


    我有些意外,心想這幾個家夥倒也不是完全沒腦子的富二代,居然還知道防範於未然的道理?


    “所以,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高人?”我說。


    青年點了點頭,旁邊幾個人。


    我問他,憑什麽認為,我就是高人?


    青年笑道:自然是打聽過的,去了好幾家看事的鋪子,一聽我們要去那個地方,都搖頭不答應,說風險太大,最後都推薦我來這家白事鋪,找鋪子的主人試試。


    我有些愕然,倒是沒想到自己在這些“前輩”的眼裏,居然還挺有分量?


    當然,也不排除是那個地方確實太危險,那些前輩就想著讓我這個不受待見,最近賺的風生水起的後輩吃點苦頭。


    我說:你們選好探靈的位置了嗎?


    那青年轉過身,指著西南方向道:“選好了,就在那邊,有一家廢棄的職高學院。”


    廢棄的職高學院?


    我心頭猛然一驚,不禁想起小時候丁不圖對我說的一番話……


    他當時對我說,咱們細水鎮——有三個地方去不得。


    一個是後山懸崖洞邊的深水潭。


    一個是月亮灣盡頭的那口荒廢水井。


    一個是西牛坡一棟廢棄十幾年的職高學校。


    而現在,這二男二女要去錄製節目的地方,正是丁不圖說的三個禁地之一。


    一時之間,我有些猶豫起來。


    那青年道:“節目一共錄製三天,一天給你一萬塊報酬,三天下來一共三萬。”


    聽到這個報酬,我輕輕地“哦”了一聲。


    青年皺了皺眉,明顯有些意外,這個貌不驚人的家夥居然沒有露出自己想象中的狂喜之色?


    或許在他看來,我這種破店,三天能賺三萬,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換做以前,確實是這樣,但現在嘛……三萬對哥們來說,還真不算什麽大數目。


    田奇這時候走過來,把我拉到一旁,小聲道:“丁老弟,這筆生意,我勸你不要做了。”


    “怎麽講?”我驚訝道。


    “他們說的那個廢棄的職高學院,我之前有路過那邊……嗯,怎麽說呢,很邪門,非常邪門。”田奇難得嚴肅地說道,“你知道的,我除了看相,對風水也略懂一二,那地方是個大兇之地,去了指定要出事,為了三萬塊,不值得。”


    我沉默了幾秒,轉過身,看了眼停在門口的兩輛豪車,最終深吸一口氣,走到那青年麵前,說:“帶你們去可以,但有兩個條件。”


    “請說。”青年露出笑容。


    “第一、加錢,三萬太少了,三次錄製結束,我要十萬。”


    “第二、三天後,你們開車離開鎮子的時候,順便把我幾個家人也一起帶走,如何?”


    我說道。


    青年點頭道:沒問題,隻要節目效果好,十萬就十萬……第二個條件就更簡單了,帶你們出去,那還不是小兒科?


    我笑道:沒你想的這麽簡單,老實告訴你……我在這個鎮子,得罪了一個大人物,說是跟你們走,其實是逃難,到時候說不定會有危險。


    “這樣啊……”


    青年皺了皺眉,走到那三個同伴身邊,跟他們低聲商量起來。


    半晌後,青年轉過身,對我說:我們答應你所有的條件。


    我做了個ok的手勢。


    田奇皺了皺眉,對我說:“真決定要去?”


    “去,必須去。”我點點頭,一本正經說道,“老田,你應該很清楚,我看中的根本不是這區區三萬塊,而是這四個人的身份。”


    “現在我隻能賭一次……賭他們的爹媽,比雷爺更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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