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發出約見牧人的電話以後,有些惶恐不安,他怕她來,又特別盼著她來。他想不起她來了自己怎麽說。這對他是一個平生從來沒有經曆過的冒險。劉義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以他快50了才升到正縣級督察室主任這個位置的經驗,他現在要做的事,純粹就是在冒天下之大不諱。從一個農家小夥,爬上這樣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是不容易的,自己幹嘛要用自己的經濟生命來開玩笑呢?劉義是個現實的人,他所以不說“政治生命”,是他覺得政治生命到頭來還是與經濟聯係著的。他現在這個位置,雖然也是給市委當差,頂多是個大嘍囉的角色,但也可以狐假虎威幹好多有利於自己的事了。孩子上學、挑好學校、後來當兵、再後來參加工作,無一不是他一句話就辦好了的。區和縣的一把手看得不是他本人怎樣,而是看得他的職務。他這個職務其實就是過去皇帝身邊的“公公”,有時可以給別人遞上一句好話和壞話的。上一句好話,也許讓你青雲直上,一句壞話也許輕者讓你好幾年的努力付諸東流,重者讓你挪個窩兒或被以各種理由免了職。所以,他就是利用這樣的位置來尋利的。這不,前幾天他要買一套房子,一個民營企業家馬上掏錢給他買了一套,為得是讓他給稅務局的人說一說免點稅!還有好多種利,因時間關係不再給他鋪陳了。劉義這樣一個謹小慎微的人,能心猿意馬地作出約見牧人的事來,確實使人想起來“色令至昏”那樣的話來。劉義其實長得還不賴,個子不高,黑巴兒巴兒的,但還算順溜,眉眼有一種男人少有的媚態。他約見牧人的地方是在萬國大廈,為得是這裏離市委比較遠。他早早地乘電梯上了18樓,上了一個雅間,在晾台上打開一扇窗子將腦袋探出來看著牧人來沒來。一會,他看到牧人從一輛小車上下來了,從高處看牧人走路像是鴨子在走路,兩腿分得很開,裙子撐開時像是一把扇子。別人也是這樣,從18樓看他們都像是人字上頂著個小黑點兒。

    從牧人打車裏出來,劉義的心就咚咚跳起來,他也不知為什麽跳,可它就是一個勁跳。電梯快,門一響,牧人進來了。劉義看見牧人進來,也像政府辦主任李貢初見牧人一樣,無來由地害羞的厲害。那光滑無疵的臉上為何那麽粉嘟嚕的呢?那雙小白手兒,似分了岔兒的透明的白蘿卜,指甲上染著些亮晶晶的東西;腳趾蓋兒上也染了些紅的東西,套在那樣雅致的一雙皮涼鞋上,真像是個工藝品。劉義使勁忍著,讓唿吸平穩一些,才不致說話斷續。可是牧人卻先說話了:

    劉主任,有啥事麽?這麽神秘?

    劉義叫服務員來點飲品,牧人點了檸檬汁兒,劉義來了個果子露,又要了些瓜籽和小吃。

    也沒別的事,就是想與你談談。說清了,今天我不是受誰的命令來找你,完全是想與你交朋友,說說心裏話。

    心裏話?牧人眨著好看的眼看著他。牧人的眼也化了些眼影,不太重,稍有點黛色,淺淺的,使那眼仿佛一泓秋水。

    劉義幹咳了好幾下,才使自己鎮靜下來……這個,怎麽說呢?……我覺得……嗐,真是沒法說……劉義還是在她麵前露了怯,竟自出了滿頭的大汁,在這冷氣習習的雅間裏!

    沒事,說吧劉主任,無論你說什麽,我保證不往外透露。牧人看著他。牧人心裏有點惡心他。她平生最厭惡說話吞吞吐吐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做起愛來也一定爽不了。

    劉義這才說,我是這樣的啊,牧秘書長,按說咱倆一個在市政府,一個在市委,也應該是同事,所以,我才下了好大決心來與你說說心裏話……

    牧人眼眉一挑,有些不高興地說:那就快說唄!

    劉義一看美人兒不高興了,咽了一口吐沫,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說:我覺得你剛上來,不應該攙和張有市長的事……

    牧人一聽,眉兒挑著說:我什麽時候攙和張有的事了?

    你不是給他司機出證嘛!劉義說。

    那證也不是我出的,是黑子的朋友出的。東子是我們政府的司機,我是副秘書長,正好分管機關事務管理局工作,政府領導的司機都是我管,我看東子的事有些危險,幫幫他,實事求是地幫幫他,我覺得是天經地義的吧?這裏有什麽問題嗎?是不是李應局長給你說什麽了?

    沒沒沒有!劉義一看牧人說李應,怕牽扯別人,把事情鬧大,說話馬上結巴起來。結巴過了後,他平靜些了,說:我是愛護你,怕你攙和進去,這官場大複雜了。我的意思是說,表麵上是東子的事,實際是張有的事,你應該明白這個。咱們都官太小,萬一出了事,咱們是跑不了的,都得吃掛落兒!他們一拍屁股走了,異地又坐官去了,咱們可就殘了,整個被炸了醬,就全完了。我見你……說實話……這麽漂亮的一個美人兒,摻和在這裏,總想提醒提醒你。當然這本與我無關,可是憐香惜玉呀,我不說不快,說實話,自從你從李應那裏走了,我這一整天就沒消停,腦子裏都是你你你,牧人牧人牧人,實際上我是一個膽小的人,可是為了美人,我這人看不得美好的東西被打破,總要仗義一番,幫幫你……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噢,我明白了。非常感謝劉哥的盛情。牧人不想與他再說下去了,端起檸檬汁與劉義的果子露碰了一下說,你的話我懂了,下來我一定注意。但我這人,太是性情中人了,有時候想做什麽事兒,總是控製不住自個兒,下來一定注意,下來一定注意。為了劉主任的好心,今天的我埋單!轉身叫服務員:服務員,埋單!

    不不不,劉義急得臉都紅了,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這時服務員來了,劉義說,先不埋單,呆會再買。服務員就走了。牧人說,劉主任還有別的指教麽?

    哪敢談指教。你那麽著急走幹嘛。我們還可談點別的麽!比如旅遊、唱歌、跳舞什麽的!

    劉主任對這些很愛好?

    也談不到愛好。隻是一種心靈的釋放罷了。每天工作是那樣忙,放鬆放鬆……哪天,咱們一起來個自駕遊……

    行。牧人說。牧人突然對自己剛才的生硬不滿意起來。老要與她作愛時曾經教導過她:這人哪,說不定啥時候用上誰,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牧人說,這不再有倆月十一就到了,咱們約幾個人一塊出去轉轉!

    那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牧人說。

    他們又邊吃邊談了一個鍾頭,劉義好幾次想去摸摸牧人的手,又怕將好不容易搞來的大好形勢給弄砸了,隻是在結完帳出門時拍了拍她的肩膀,拍她的肩膀時,差一點就要摟住她了,他幹咽了口吐沫,還是忍住了。劉義尋思,不能操之過急,一定要放長線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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