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州洪堂,大家實力有強弱,地位有高低,但五巨頭一體同心,休戚與共,向來本著和氣生財的原則,互為敬重,像今天這般撕破臉皮似的破口大罵,屬實罕見。


    潘鬆好歹也是一方梟雄,被丁九章指著鼻子罵,那受得了這種窩囊氣,剛想拿丁九章一雙被陳琅先後教育做人的兒女說事,卻見丁九章越發激動,整張臉都黑了下來。


    “黃同塵為什麽拒絕赴宴難道諸位心裏真沒點數?”丁九章陰沉地繼續說道,“一個被三大世家聯手逼得舉族遷出京都的黃家,剛在粵州落下跟腳,就已經是尾大不掉之勢,倘若再放任陳琅做大,一旦黃同塵與陳琅聯手,到時候是什麽後果,難道你們不清楚?”


    “娘希匹的!沒錯,我丁九章兒子女兒不爭氣,被陳琅給羞辱了。我這個當爹的理所應當為兒女出頭找迴場子,但我特麽要對付陳琅難道全是因為我丁家與他的一點私人恩怨?你們都特麽別忘了,昨天丁寧給陳琅下的請柬可是一路追著送進了黃家!嘿嘿……”


    丁九章冷笑兩聲,一臉鄙夷的掃視潘鬆,鍾大偉和方明德,“你們可別告訴我是陳琅串錯了門,走差了路,碰巧溜進了黃家大院!”


    聞言,大家都沉默下去,盤手持的盤手持,搓核桃的搓核桃,盡皆悶著頭一言不發。


    能坐上洪堂話事人位子,沒人是傻子。


    道理大家都懂,可之前誰也摸不透陳琅的能耐,沒想到這頭過江龍會這麽狠啊。


    大家少說都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多年,現在家庭有了,地位有了,錢也有了,堪稱是名利雙收,要啥有啥。


    當然,年紀自然也大了,最年輕的鍾大偉也已經五十六歲。大佬們正當年時,酒池肉林,醉生夢死,身子骨都被掏的差不多了,盡管目前人人努力養生延壽,但亡羊補牢是都猶未為晚誰說得準?鬼知道還有幾年好活。


    就現在而言,安享晚年才是正道,把腦袋別褲腰上繼續跟人玩命,那是熱血上頭的年輕人才幹的事。


    本來呢,隻要不涉及的自身安危,大家剛也就剛了,沒啥大不了的,但現在朱大常那顆碩大的豬腦袋可是已經丟了,誰能保證陳琅的下一把刀會不會切斷自個的脖子?


    命都要丟了,麵子還有個屁用?


    老子在粵州的江湖硬氣了一輩子,臨了慫一迴又怎麽啦?


    這便是潘、鍾、方三人此時此刻的想法。


    他們與丁九章和黃世仁不同,丁九章和黃世仁也是年近六十,但兩人都是修士,雖然資質稀鬆平常,但身體素質還是要遠超常人,都有長命百歲的希望。


    並且,粵州洪堂說是五巨頭,實際上卻是唯黃丁二人馬首是瞻,他們三人不能說是湊數的,可真碰什麽大事,那說出的話也確實不如黃丁兩人放個屁有分量。


    既如此,何必為了一口氣玩命?最多大家夥金盤洗手,就此隱退便是。


    人不在洪堂了,權利也交了,最後究竟是丟命還是丟麵子,也都與我們無關了。


    結果,三人明明心裏已經打好了小算盤,可眼瞅著丁九章一副祖墳被刨的暴怒之相,真心不敢把退出的想法在這個節骨眼上訴諸於口。


    良久,黃世仁盤著黃花梨手持的手指驀然一停,沉聲說道:“這樣吧,最近幾天,咱們各自身邊護衛加倍,統一配槍。家也不要迴了,就暫時在八方樓住下。一來安全,二來,方便咱們商量調度。”


    “我沒意見,就這麽說定了!阿寧,你讓太升把龐慶之那幫人也帶到八方樓!”丁九章揮手對身旁的丁寧說道。


    “好,我這就去!”


    丁寧轉身離去。


    丁九章複又看向潘鬆等人,不冷不熱地問道:“你們三位的意見呢?”


    你都說這麽定了,我們還能有什麽意見?


    三人心中誹謗罵娘,嘴上卻隻能答應下來。


    黃世仁稍作沉吟,又道:“聯係黑天使那幫毒販,買陳琅的命!哼,這小子不是張口就是兩億撫恤金嗎?這兩億咱們掏,掏出來給黑天使買他的命!”


    丁九章一拍桌子,大聲道:“行!我丁九章拿一億出來,餘下一億你們四家掏,以後誰再敢背地裏說我丁九章假公濟私,借著保洪堂麵子的幌子公報私仇,就別怪我丁九章不講兄弟情義!”


    “九爺言重了。”潘鬆尷尬地笑笑。


    “哼!”丁九章鼻腔哼了一聲,不吱聲。


    黃世仁繼續說道:“保險起見,陽謀陰謀都得用上。派得力手下連夜飛往明海,將陳琅妻子林妙彤綁過來。萬一弄不死陳琅,林妙彤在咱們手裏,不怕他不就範。”


    “這個……”鍾大偉看了一眼威武肅穆的關公像,糾結道,“黃爺,恕我直言,咱們這些個吃江湖飯的,雖說都不是啥好人,但洪堂成立一百多年,麾下分舵成百上千,遍及五湖四海,靠的便是重情義,守規矩這六個字。正所謂江湖事江湖了,刀不離江湖,禍不及家人。陳琅目前也僅僅是殺了朱大常一人而已,綁架林妙彤實在不妥。”


    “迂腐!”


    丁九章嘲諷道:“狗屁規矩,都像你鍾爺這般一味冥頑守舊,洪堂早特麽玩完了。”


    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鍾大偉接二連三被擠兌,那還忍得住,當即拍案而起,怒道:“姓丁的,關二爺的法身可還立在大堂上。我告訴你,凡事都有因果,你種啥因,就會得啥果。你如果先壞了規矩,拿陳琅的老婆對付他,日後陳琅便會變本加厲,拿你的老婆孩子對付你!即使這次你能殺了陳琅,但規矩壞了,以後照樣還會有李琅王琅蹦出來,你丁家別想再過安生日子!”


    “咳咳……”方明德幹咳兩聲說道,“我覺得鍾爺的話有道理,咱今天能做初一,明天陳琅就能做十五。咱們幾個老東西,死了也就死了,可莫要連累後生仔啊。”


    黃世仁趕忙打個圓場,說道:“諸位都冷靜,別為了一句話傷了和氣。主意是我出的,後果自然有我承擔。非常時期行非常事,綁架林妙彤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隻要幹掉陳琅,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人都死了,還怕什麽報複!至於什麽李琅王琅,哈哈,過慮了,這世上能讓咱們洪堂束手的人本就不多,這個陳琅是意外,不會再有第二個。另外,還有一件事……”


    “黃爺有話就直說,隻要能讓洪堂度過這次危機,再陰損的招,我丁九章都讚成。”丁九章乜斜著鍾大偉說道。


    黃世仁點點頭,眼睛微眯:“我是在考慮,咱們五家各自供養的隱門門派,這些年可沒少拿咱們的好處,是不是也該迴報咱們一下了?”


    話落,連丁九章都麵色凝重地沉默下去。


    方明德捋著胡須,說道:“粵州的炎龍監察廳可沒那麽好糊弄,這些宗門一旦進入粵州被監察廳盯上,順藤摸瓜很容易把咱們揪出來。要知道,勾結隱門勢力入世,這種罪過在粵州那位鐵麵無私的黑判官眼裏,可比殺人越貨來的還要嚴重。”


    “前怕狼,後怕虎,瞻前顧後能成什麽大事?”丁九章鄙視道,“我與顧少卿有點交情,真出了事,我一力承擔!”


    “你與顧少卿有點交情?”潘鬆諷刺道,“那你幹脆去舉報陳琅好了,這小子起碼是個地階大宗師,借公家的刀除掉陳琅,也省的咱們在這費腦筋。”


    丁九章勃然大怒:“潘鬆,你特麽的故意找茬是不是?陳琅又不是入世的隱門黑戶,顧少卿管得著嗎?”


    “可他殺了朱大常!”鍾大偉幫腔道。


    “證據呢?”丁九章衝鍾大偉攤出手,眼神如同看著一頭蠢豬。


    “行了!內訌解決不了問題,都消消火,趕緊派人聯係才是正事。讓隱門那幫人小心點就是。一入粵州,立刻接來八方樓,顧少卿再厲害,也不敢跑咱們八方樓來搜人!”


    “那就這麽定了!”丁九章拍板。


    “聽說流洲楚家的楚風與滄海派……唉,算了!”鍾大偉欲言又止。


    “支支吾吾的做什麽?”黃世仁不滿地說道。


    “沒什麽,就是前幾年我鍾家支持的萬劍島張島主曾提起過,楚風拜入了滄海派掌門端木宗敏門下。可現在楚家都垮了,滄海派卻沒什麽反應,我總覺得這事透著古怪。”


    “咱們一年隻跟隱門接兩次頭,消息實在閉塞的很,我猜楚家可能也一樣,滄海派應該是不知道楚家被滅的消息。”黃世仁解釋道。


    丁九章聞言一喜,笑道:“那我們可以讓滄海派知道這個消息。聽張島主說,滄海派是東海第一大派,堪比傳說中的五大宗門,勢力大的很。”


    “說的簡單,辦起來卻不容易,如果不知道確切位置坐標和障術法陣陣眼,茫茫大海,上哪去去找滄海派去?”方明德不以為然地說道。


    黃世仁說道:“先聯係咱們支持的宗派再說,動作必須要快,離陳琅給出的二十四小時還有十六個小時,十六個小時之內,必須讓他們進入八方樓!”


    丁九章冷笑道:“相比咱們支持的隱門勢力,我個人更側重綁架林妙彤。我建議,咱們五家,每家出三名心腹高手,立刻前往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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